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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匹马的电话

2011-11-21陈颀汶

延河 2011年9期
关键词:黑马女巫皮肤

陈颀汶

黑马

黑马怀念它年轻精力充沛年代

是个好毛色膂力和臀部滚圆膘壮公马

它有爱情 但是不允许交配

它被选为役马 不是专供农民繁殖脚牲的种马

它先咬断木枷 掀翻马厩的横木

它越过栅栏 向它的生母爬跨

它虽没被阉割 但永远失去了向母马射精

黑马 一匹没有儿女 孤寡的男人

和从事神圣事业的僧侣一样的马匹

他因距离战争年代遥远 没有被当做军马纵横沙场

它因边远的道路不通 没有当作运载的役马

它因田地被机耕代播 已经十年里

当做肉马一样 肥了 随时像猪一样宰杀

可惜他没有被阉割 长不成一匹肥马

甚至人们不再去养母马连异性气味也难嗅到

他被走丢了今夜逃亡之在空旷的荒野地

明天无法预测它的皮毛

虽然不贵

他的骨头 虽然没有羊骨那么 吃着腥膻热性

他不可能活到 这么自由的昼伏夜出

没有缰绳 到处流浪

麦克白与女巫

预言的女巫 当我们内心有了致命的狐疑

诺言或者舌锋的剑 击中脊柱最重要的一环

尚或在英格兰 或在苏格兰 岛屿大暴雨初停的时候

预言兑现的日子 我或者你 必须一个死

女巫利爪似的言语

深入我们的灵魂中最卑劣和贞守的道德界阀

在世界上 一个人的行走 他前面的人

他的剑术 不可晓明的私欲

当我们要弑父 当一座城的王位

要以某个罪恶 赐予我

当我们要杀死婴儿 当城的王后

以爱情殉葬光明的前夫

这当然是个预言 但这个许诺 在黑暗中闪烁蛇的血

我们似乎蠢蠢欲动

在帷幕和林暗风高时紧握剑柄

只要流血 我将从雪中取出王冠

流血啊 我在屠戕善良时也不禁流下泪水

麦克白死了 女巫像长翅膀的蛇 消匿了

黎明来到了 要争夺的到手了

当大地变得呈出白日

我和罪行一同被杀死

这是来自皮肉深处的闪电

这是来自皮肉深处的闪电 颤栗

人类 当猛犸象 创齿虎捕食了

桫椤树古杉中的祖先

对尖利的恐惧

对血要从皮肤飞翔出去的直觉

对着人畜市场 曾经缚起绞架、

脱光小偷 妓女的法官

宰前的猪一样的嚎叫

这是哀鸣的羊的深入骨髓的声音

羊的灵魂是怎样不该离开肉体

像贞操还没有失去的《圣经》中耶佛它之女

猪羊的恐惧 森林时代距离现代都市不远的

隐喻 动物见到刀子

狂欢 人的节日 盛宴也许是军前宴

一只猪羊死了 一群牲畜的命运

没有一只豢养物死后的亡灵上天堂

没有一只流浪的动物

亡灵在神面前允许哀告

杀我们是什么罪行 凭谁的法律

刽子手是神的代言人

谁像先哲一样反省过

当这只见到刀子嚎叫的猪羊的子孙是先哲

给一匹马的电话

同样是绳子 那头系着远方的话机

这头是白马的颈

约马到城市的一位诗人家里

马除了带鼻息的喷嚏 草料切碎的味道

溺的鲜腥 蹄里带回的天地的湿土

马把农村气息 电话被1234567连同波折

带给一座有雕像的城市

马在写诗 当然除了太腥太膻的马粪味

还有劳作的汗息 鞍的磨伤 鞭影的晃动

马能对农事说些什么

马在乡下诉说城里人已不太熟的乡下

电话这头的城市和诗人清洁的心

一阵颤栗

这来自城市的身体

星期日的马

马本来没有星期日

星期日,马搁下鞍上的农事

把一些多年喑哑的喷嚏在胃里

肝脏里 农业的味道

诗步一样的喷嚏

《马会笑吗》这篇散文驮着

马坐在生皮沙发 和巴士地铁

来到百里之遥的城

马看见 星期日的城市人涮洗得那么干净

一个个像资产阶级 把鸭嘴带到脸上

把金钱写在皱纹里

把羊胎白给每一个带小狗的女人

马体验 城市这块不属于马的白领社会

马带着颤栗 惊悸 猥琐 肮脏

马不想知道 城里一看到一匹马在斑马线上走

眼睛像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插图上

一只悬在空中 上帝的眼睛

她们是想说 是一匹马莽撞 还是马侵犯了城市

与一个截肢的独身男人的午夜交谈

我把他的皮肤 挂历一样揭去

看见和善的内部 血淋淋的事实逼我闭嘴

冷是一把刀子 什么虚伪也会像老榆树一样揭下

他用皮肤当四季的衣裳 体会人间冷暖

语言打磨了又打磨 在苦难的遭遇里泡得很软

早上好 你们孩子好 顶有福喽

下午好 好好的活 多美 多有意思的世间

看他迈步 四十五像七十岁

把他当虫子 还是游荡的犬

他每天吐出口的话语 多么容易忘记

像街巷一口唾液痰水

他什么日子 把衣服当皮肤一样丢弃了

人们在他面前 变成了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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