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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胡适之”——印象王尧

2011-11-19林建法

当代作家评论 2011年4期
关键词:知识分子散文文学

林建法

二○○九年的岁末,我们几个朋友在杭州西湖聚会。为王尧兄赴哈佛-燕京学社访问送行,亦是这次聚会的主题之一。湖光山色间,三五知己小憩,话题仍然离不开文学。杭州朋友安排我们住的酒店,下榻过现代文学史上的诸多大人物。从店门出入时,觉得自己也夹杂其中。这当然是幻觉。五四那一代文人横空出世,我们只能望其项背而已,也就是在追寻他们的背影中,我对王尧怀有一种期待。

想写一篇关于王尧的文字,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不仅因为王尧是朋友,而且近来常常觉得王尧身上的一些特点,颇能反映这一代学者的优点和弱点。当下能够真正成为朋友的人不多,我不能说自己阅人无数,但经历风雨后,蓦然回首,发现许多称为朋友的人其实并不是朋友。王尧是我特别好的朋友,也是许多朋友的朋友,所以,我就开玩笑地用了“我的朋友胡适之”这样的题目,来写一篇王尧印象,自然不是以此抬举王尧什么。

我和王尧兄的关系之好,在文学这个圈子里,几乎是众所周知的。十多年来,我对王尧鼓励得少,批评得多。朋友有诤友一类,我大概就是。王尧通常是个讲话温和婉转的人,但对我也是直言不讳。我们在大的原则问题上几乎一致,但在一些具体的人与事上也常有分歧,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现在的文化生态颇成问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能比人与自然的关系还要糟糕。朋友之间能够相互信任的前提是,彼此都应当是有操守的人。即便是做文学研究,研究者有无操守,也常常决定研究的境界,尤其是当代文学研究界。这就是人品与文品的关系。我和王尧,都是有缺点的人,我的缺点可能更明显,但我们做人做事做研究,都讲原则重操守。这样才可能成为长久的朋友,才有在世态炎凉中彼此取暖的情谊。

王尧在吾辈当中,其智慧和才情都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在学术上他常有一些原创性的思想,观察社会人生通常透彻。但偶尔也因为善良之故,会把不那么好的人和事甚至是坏人坏事想得好些,这也是书生本色。他说做人太恶了,没有好结果。这是简单的因果报应的观点,但会让一个人平和。我们的周遭都有恶人、小人,这很难免。如果纠缠于此,可能自己都会变态。不要拿别人的毛病来折腾自己,这是王尧给我的提醒。

无疑,王尧能看清自己的弱点和局限,这是一位经常反省自身的朋友。我们在一起深谈时,他会坦陈自己内心的困惑,他也知道化他需要长期沉潜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坚决不做自己不愿做的事。王尧这些年的努力,显示了他宏大的学术抱负和具有个人特征的治学路径。但到目前为止,我所见的仍然是个大致的轮廓和轮廓中的局部。这与他自己的目标和我们这些朋友的期待,尚有距离。假以时日,王尧兄应该能够完成他的那些计划,而最终境界的高低,则取决于他到底能够放下什么。

到了美国,王尧写来邮件说,他去了以后已经下了两场雪了,好在室内有暖气。他说,越来越意识到一个人文学者独处的必要。我没有详细询问他在做些什么,当他说出一个人文学者独处的必要时,我知道他开始进入一种状态——这也是我长久以来对他的期待之一。解困惑的路径,但常常在选择与放弃之间徘徊。我觉得,王尧最大的缺点是旁骛太多,应酬太多,他知道这个缺点对自己的影响,但不会拒绝。他热心帮助别人,又在天堂苏州,过往客人很多,整天不亦乐乎,是个“烂好人”。他早已放弃了原本有前途的仕途,但对公务从不马虎。问题是,时间和精力有限,心思又在学术上,倘若兼顾,必定是牺牲自己的身体,削弱学养的积累。抽烟,熬夜,成了他的日常生活。这么多年下来了,高血压的毛病始终没有治好,常常居高不下。能写文章,朋友又多,一会儿这边一个专栏,那边一个专栏。我约他的稿子,他通常都不能按时交稿,除了不喜欢草就外,主要原因是没有时间写作。我会不时给他电话催稿,他总说马上好,但这“马上”通常是两三天。我再打电话,他便说你不要催我。我若再打电话,也打不通,他关机了,这时我知道他真的快要交稿了。

在王尧的朋友中,我可能是最直截了当地提醒他不必旁骛太多而必须有所放弃的人。我觉得这些年来,在学术和其他之间,他已经有所选择和放弃,但是他做得还不够。

我第一次听说王尧的名字,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在北京汪曾祺先生家里。汪老说,苏州大学有位王尧,做散文研究,不错。我后来看到了王尧的《中国当代散文史》①王尧:《中国当代散文史》,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单独有一章写汪曾祺的散文成就。在九十年代初,如此肯定汪曾祺以及孙犁、张中行、余秋雨等人的散文,不能不说王尧具有史家的品格。

王尧在散文研究领域的成就为学界公认,除了《中国当代散文史》以外,还有《乡关何处——二十世纪中国散文的文化精神》②王尧:《乡关何处》,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询问美文》③王尧:《询问美文》,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1997。,以及一些单篇论文。在“文化精神”层面上研究散文,已经蕴蓄了他后来研究“文革”时期文学、当代文学史的基本思路。可能受当时学风的影响,《乡关何处》这本书的论述显得漂浮些,他自己后来也认为这是一本让他惭愧的书,但我觉得其研究散文的方法在当下仍具启发意义。

相对而言,我更喜欢书话《询问美文》,这本书是王尧的批评文字形成自己风格的开始,承接了现代文学时期唐弢《晦庵书话》一脉。现在通常看重大部头的著作,其实,有些小书是不能忽略的。一九九八年完成博士论文《“文革文学”研究》后,王尧转向“文革”时期的文学与思想文化研究,有许多朋友为王尧不再专注散文研究可惜。这些年来,他偶尔还写点关于散文的文章,大多出手不凡,如《文化大散文的发展、困境与终结》①王尧:《文化大散文的发展、困境与终结》,《文汇报》2003年11月3日,《新华文摘》2004年第4期。、《散文写作为何离散文远去》②王尧:《散文写作为何离散文远去》,《南方文坛》2007年第5期。等。《文化大散文的发展、困境与终结》是他在杭州举行的江南文化散文研讨会上的发言,后来整理出来刊发在上海的《文汇报》上,《新华文摘》也转载了。在这篇不长的论文中,王尧举重若轻地分析了文化大散文的来龙去脉以及问题的症结所在,我觉得这是近十年来研究散文的重要论文之一。关于余秋雨“文革”经历的争论,持续一时,王尧为《南方周末》撰写的《争论的背后》③王尧:《争论的背后》,《南方周末》2004年7月22日。,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中考察知识分子与政治的关系,臧否有据,不意气用事。在小文章中写出厚重的意思,这是王尧行文的一个特点,他为“小说家讲坛”写的那些主持人的话,更集中地反映了他的这一特点。我在《当代作家评论》上也发表过几篇约他撰写的谈余光中、余秋雨、叶兆言、雷达、王充闾、素素等作家散文创作的文章,这些文章都显示了他对散文文体的独到理解。王尧的老师范培松教授在他的大著《二十世纪中国散文批评史》④范培松:《二十世纪中国散文批评史》,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0。中也谈到王尧对散文研究的贡献。

或许王尧意识到了他曾经做过的散文研究仍然有继续,前两年他又申报了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项目“二十世纪中国散文研究”。我不知道他的这个项目研究到什么程度了,我希望他能够抓紧完成,希望这个项目的最终成果能够成为他研究散文的总结性的著作。

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后,王尧的学术中心已经由散文研究转向中国当代文学与思想文化领域,但在对他越来越熟悉以后,我觉得最初的散文研究其实始终影响着他。他曾经提出一个命题:散文是知识分子精神与情感最为朴素与自由的存在方式。这个命题说的是散文,其实夫子自道,是他对自己存在方式的期许。后来,他获得“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文学评论家奖”,在答记者问时,又一次表达“期待自己成为一个知识分子”。

这种突出“知识分子性”的品格,反映在他对“文革”时期的文学与思想文化研究中,《关于“文革”对“五四”及“现代文艺”的叙述与阐释》这篇长篇论文,集中反映了他以知识分子的独立立场研究当代历史的特点。王尧以宽容个人、苛刻历史的方式对“文革”时期文学、思想文化与知识分子的研究,一直是该领域的代表性成果之一。关于他在这方面的成就,不少学界同仁有积极评价,我不再赘言。

我觉得同样重要的是,王尧始终把对“文革”时期文学与思想文化的研究看成是一种自我批判。这种历史的担当和自我批判,是当下学者稀缺的品格。所以,我很赞成丁帆序《脱去文化的外套》⑤王尧:《脱去文化的外套》,广州,花城出版社,2007。中的评价:“王尧君的《脱去文化的外套》用散文随笔的笔法,表达了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对‘文革’和‘十七年’历史深刻反思的好书。它打破了纯粹‘掉书袋’式的学究气写法,把一个个遥远的历史故事作为自我思想的载体,用一个超越个人情感的历史视点来审视那个难以厘定的史实。其目的不仅是还原历史真貌,更重要的是让那些不了解这段历史的人们认清其本质,以及纠正那些别有用心维护自己的人对那段历史的歪曲。让真实的历史做出公正的裁决!让公正的裁决告诉下一代!这就是王尧君这样的知识分子的历史文化自觉,从中,我们看出了一个跳出了历史困惑与局限的公共知识分子的面影!我不敢说他是中国文化的脊梁,但是,我起码可以在斑驳陆离的文化乱境中看到中国文化的一线希望。”王尧自己又如是说:“五四一代知识分子,既能铁肩担道义,又能妙手著文章,其格局之大,内心之丰富,处境之复杂,是我们这些后来者难以比拟和体察的。”我总觉得,王尧写这些当代知识分子,其实是在写自己。他在一篇文章中说过,他对“文革”时期文学和知识分子的研究,是对自己的批判。

王尧被称为“批评家”是在我们一起主持“小说家讲坛”以后。二○○一年以后,有四五年的时间,王尧把主要精力都用在这个讲坛活动上。《当代作家评论》与学院之间有更密切的联系,差不多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王尧和若干作家做了访谈录,后结集为《在汉语中出生入死》①王尧:《在汉语中出生入死》,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5。,正是这样的对话,启发他开始了另外一项具有创造性的工作,这就是关于新时期文学口述史的工作。后来,我们又一起策划和主编了“新人文对话录”丛书十种,这十种之中,有王尧和莫言、韩少功、李锐所做对话三种。那几年他的文学批评结集为《批评的操练》②王尧:《批评的操练》,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书名。

我留意到,王尧对他所做的这些文学批评工作有一些特别的思考。在《批评的操练》后记中,他提到:文学批评应当促进当代文学学科的成熟;期待文学口述史的写作能够改变文学史写作的模式(他的《文学口述史的理论、方法与实践初探》③王尧:《文学口述史的理论、方法与实践初探》,《江海学刊》2005年第4期。一文集中了他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小说家讲坛活动试图有所改变大学文学教育现状并从一个侧面反映当代知识分子的思想面貌。当他用这样的思考来对待文学批评时,也就超越了“批评家”身份对他的限制。他这几年发表的《“重返八十年代”与当代文学史论述》④王尧:《“重返八十年代”与当代文学史论述》,《江海学刊》2007年第5期。、《关于“底层写作”的若干质疑》⑤王尧:《关于“底层写作”的若干质疑》,《当代作家评论》2008年第4期。、《如何现实,怎样思想》⑥王尧:《如何现实,怎样思想》,《文艺研究》2011年第4期。等论文,都表明他是一个始终在往前走的批评家和学者。

无论是我,还是王尧本人,都对当下的文学批评怀有复杂的态度。说实在话,我并不赞成王尧参加过多的作品讨论会,也不赞成他将过多的精力用于对当下作品的批评中。事实上,王尧自己也是很节制的。如果一个批评家,不是从纯粹的学术出发,而是由于其他非学术的原因去从事批评,那么这种批评文字终将成为垃圾文字。在当代历史上,政治曾经让一些批评家误入歧途,而在当下,利益的诱惑又让一些批评家沉沦。对此,王尧保持着警惕。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基本没有写过什么应酬性的文字。

可能要有五六年的时间了,王尧一直在写作和修订他的三卷本中国当代文学史。我一直询问这三本书的杀青时间,他总是说快了。我想,他如果能够放弃掉更多的杂务,这套书的出版应该为期不远。

我特别还要提到王尧在当代文学史料的搜集与整理方面所花的功夫。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有他以一个人的力量编选的十二本《“文革文学”大系》①王尧主编:《“文革文学”大系》,台北,文史哲出版社,2007。,即将出版的有六卷本《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大系》②王尧、林建法主编:《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大系》,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即出。,后者是我们联合主编的。他在去美国之前,我们一起讨论大系导言③王尧、林建法:《中国当代文学批评的生成、发展与转型——〈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大系(1949-2009)〉导言》,《文艺理论研究》2010年第5期。的基本思路,在美国期间,我们用电话和邮件的方式讨论写作中的一些问题。这篇导言发表后,《新华文摘》和《中国社会科学文摘》转载,又被译成英文发表在陈平原君主编的杂志上④Chen Pingyuan Editor-in-Chief:Frontiers of Literary Studies in China ,Volume 5·Number 2·June 2011.。

二○○四年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华语文学传媒大奖颁奖仪式,王尧以文学批评家获奖者的身份致辞,他的表达感性大于知性,抒发的是一个文人的情怀。他在九十年代末出版过一本毛边书《把吴钩看了》,是“文人文丛”之一种。若说到文化身份,王尧既想是个知识分子,也愿做个文人。我当然知道,王尧尚未达到既是知识分子也是文人的最高境界,但他有这样的自我期许。在一个谈话录中,王尧说自己的理想是做一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教授,既做学术,又搞创作,在自己的专业范围内写写社会批评的文字。大致是这样一个意思。

王尧从美国回来以后,在《读书》上开了名为“剑桥笔记”的专栏,在记叙张充和的文章中,他说到了知识分子和文人的特征:“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中国文化开始现代转型,但那仍然是一个有文化传统做底子的时代,即使是那些‘五四人’如胡适如鲁迅,其骨子里流淌的还是中国文化的血脉。新时代,仍然有旧传统,仍然有旧文人。但这样一个状况在四十年代以后便逐渐消失了。只以学问论,似乎一代不如一代了。”“但是,学问只是一项指标,学问之外,还有性灵、人格、胸襟、趣味等。这些要素,都逐渐地在当代中国人身上退化了。我们似乎生活在一个气象万千的时代,实际上我们的生长背景是如此残缺。张充和先生这一代或者前后一代,可以不做知识分子,但可以做文人。其中的佼佼者,既做知识分子也做文人,这自然是少数。做知识分子要骨气,做文人要底气。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既做不了文人,也做不好知识分子,不伦不类的人越来越多。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状态。”⑤王尧:《为何又是“最后一个”》,《读书》2010年第9期。

为何形成这样一个状态,王尧在文章中也作出了他的分析:“在这个挤压的时代中,我们能否有自己的故事和讲述故事的方式,也许决定了文学的生死存亡,也影响着知识分子的未来。在真实的生活中,我们几乎都被格式化了,我们自己也用某种方式包裹、装饰了自己。”他同时还表达了对某种写作的失望:“我们在文学中似乎和各种各样的故事与讲述者相遇,故事不断被生产,甚至有些过剩,至少那么多的长篇小说让你眼花缭乱。但是,这些故事,与我们的生活,与我们的思想生活有多大关系?我不清楚,写作者的思想能力从何时开始变得不重要了,世界观从故事中消失再次呈现了写作者哲学上的缺失和贫乏;我不清楚,写作者的个人品格是何时从作品中消失的,是因为我们没有品格,还是因为我们无法呈现自己的品格;我不清楚,写作者的文字为何没有了自己的气息,文字应当是自己的血液中过滤出来的。”⑥王尧:《我们的故事是什么》,《读书》2011年第1期。

在这里,我并不想叙述日常生活与学术研究中的王尧是如何“文人”的。我关注的重点是,他的相关文字中,总是表达一种把学问和信仰、人格、操守和情怀联系在一起的理念。这样一种理念,显然是受到苏格拉底的影响,王尧曾经在文章中援引过金岳霖所写的一段关于苏格拉底的话来表达这样的理念。我注意到,他在写作《乡关何处》时,就说过学术应当是一个学者精神“自叙传”之类的话。如果细读王尧研究“文革文学”的论文,以及他的那些关于当代作家的评论文字,都可以看到他个人的思想、精神与情怀渗透在这些文字中。这是他的文字有自己的修辞风格的一个主要原因。

或许,王尧为数不少的散文随笔,更能够体现他希望文字中有个人品格、气息的追求。在这一代学者中,王尧是一个兼备感性与知性的人,他的兴趣也因此过于广泛。起初,我并不完全赞成他在学术研究之外,写太多的随笔散文。二○○六年,他在《南方周末》开了一年的专栏“纸上的知识分子”,那两年他的论文很少。我当时提醒他应当集中精力做好自己的研究,但我逐渐发现这样的提醒是多余的。他对散文随笔的兴趣从他的大学时代就开始了,这样的写作从未间断。《询问美文》、《迟到的批判》①王尧:《迟到的批判》,郑州,大象出版社,2000。、《错落的时空》②王尧:《错落的时空》,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7。等都是用“美文”来作学术的积极尝试。

二○○八年大雪纷飞的冬天,王尧足不出户,他开始跟我讲他在写那部写了多年的长篇小说。结果,他中途转换跑道,写出了长篇散文《一个人的八十年代》③王尧:《一个人的八十年代》,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在读了许多关于八十年代的宏大叙事后,我们终于读到了一个人的八十年代。在这部散文中,我们触摸到了历史的细节,触摸到了王尧自己的血脉。

在《我们的故事是什么》中,王尧有一段追问我们这一代人内心生活的文字,令人动容:“我们没有自己的故事,没有事件也没有细节,冲突与越轨都会被适时地控制与调节。我一直觉得这是我们与我们时代的悲哀。然而,我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不认为这是我们的全部。我们的内心中应该还生长和挣扎着另外的生命迹象,而这种迹象可能更真实地残存和保留了我们与我们这个时代的秘密。倘若这只是这个时代的我们的一部分,那么,这一部分如何存在于文学中?文学,是否有可能敞开我们内心的复杂性,留下时代和写作者本人的这一面与那一面?这种可能,取决于我们能否有自己的生活,然后是故事和讲述故事的方式。”④王尧:《我们的故事是什么》,《读书》2011年第1期。

我想问的是,王尧能否有自己的故事和讲述故事的方式?

坦率说,我有信心,但没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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