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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西部片的黑色幽默
——浅析姜文电影《让子弹飞》

2011-11-17扬州大学邱倩雯

电影评介 2011年3期
关键词:西部片黑色幽默姜文

扬州大学 邱倩雯

中国式西部片的黑色幽默
——浅析姜文电影《让子弹飞》

扬州大学 邱倩雯

电影《让子弹飞》的横空出世让人感到意外。按照类型学上西部片以“外景、内景色,衣着,职业工具,各种杂品”的划分标准,《让子弹飞》属于西部片范畴,并且带有明显的中国元素,是一部中国式的西部片。《让子弹飞》的黑色幽默主要从题材内容、演员演绎、台词设计、电影语言四个方面进行呈现。

西部片 黑色幽默 人物性格

按照近年来国产电影的创作水平与素质来看,电影《让子弹飞》的横空出世着实让人意外。它如同一道闪电,以利剑般的光芒撕裂天幕,人们的眼睛被闪耀得生疼。姜文也忽然从特立独行“文艺范”,变为智慧超群的幽默大师。或许是《太阳照常升起》的票房惨败给了姜文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过分“文艺”而不注重观众感受是无法获得大多数人的共鸣,以至影响商业效益,这部《让子弹飞》将商业与文艺等诸多元素融合在了一起,正如片中张牧之的台词“我就要站着把钱赚了”。在一场约140分钟的放映片长中,笔者细数观众爆笑多达40余次,片尾更自发鼓掌,似乎证明了这种方法的奏效和影片的商业价值。

之所以称电影《让子弹飞》是一部中国式的西部片,主要是因为它符合了电影类型学上,西部片的几个重要概念。爱•布斯康布在《美国电影的类型观念》中提出:“由于我们的研究对象是一种视觉手段,我们当然应该从我们在银幕上实际见到的东西中选取分类的标准。”布斯康布提出划分电影类型的重要途径是一系列的“外部形式”:外景、内景色,衣着,职业工具,各种杂品。这些外部形式起着造型元素的作用,作用于视觉的惯例为叙说故事提供了一个框架。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也影响到故事的性质。[1]

(一)外景色、内景色

和传统美国的西部片一样,中国式的西部片在视觉元素上提供了地理意义的西部,范围甚至更为广袤,如电影中所提及的“南国”。西部可以看作是尚未得到充分发展一块区域,远离中原腹地。由于中国的西部地区开发较早,当地文化和中原文化相互影响,中国的西部并不全是黄沙漫天的荒芜景象,而是蓝天白云、策马扬鞭的文明化西部。“马鸣风萧萧”是中国式西部片的典型场景。

(二)衣着

“把上帝扔在身后,把人的责任、自由和来复枪扛在肩上,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建立法律,结交异域文明,拓展人类精神和生存的空间。”[2]相较于美国传统西部片中人物宽边帽、牛仔裤的服装设计,中国式西部片的外在造型元素显得不那么有规律可循。结合中国历史发展的实际情况,发达的纺织业、皮革加工技术使得衣着设计更多体现的是贫富差距与地位悬殊。“除了兵差的特殊着装,大多数人则长衣短打、布衣盔甲,全凭在西部的生活环境和个人的身份地位而定。即使是牧民,也未必有清一色的牧民打扮。” [3]

(三)职业工具、各种杂品

西部片发生的地理环境在一定意义上决定了其职业工具的选择。在文明和现代开发尚未完成时,面对西部广袤的土地,人们只得使用牲畜作为代步和交通工具。与驴子、骡子相比,马匹在外在造型和内在气质上具有先天的优势。并且,马匹的使用符合中国传统文化英雄策马扬鞭的审美情趣。无论在美国传统西部片还是中国式的西部片中,马匹都是不可或缺的职业工具之一。

枪支是另一种具有代表性的职业工具,它是现代文明的符号之一。因此,枪支的出现有利于反映文明与蛮荒的对立。例如在瑟吉欧•莱昂的《镖客三部曲》中,枪支已经成为人物性格刻画的典型符号,如《荒野大镖客》中伊斯特伍德以其超群的枪法以一敌五的片段,堪称是西部片用枪的经典之作。和美国西部片一样,中国西部片对枪的型号不一,具体依据人物身份而定。枪法技巧体现人物的性格特征。

纵观美国西部片对冒险精神的崇拜,中国式西部片更多是对抗争精神的反映。影片《让子弹飞》中,姜文饰演的张牧之站在“衙门”门口,对着百姓大声地喊出“公平!公平!公平!”就是最好地体现,整部影片的主题简而概之为“反抗恶霸”。和以往体现反抗主题的电影不同,导演姜文大胆出新,不落俗套,打破了国产大片票房好就争议多、口碑差的定律,也打破了精英圈口碑好的电影不能得到观众认同的定律,以黑色幽默的方式将之呈现在观众面前。

约瑟夫•海勒曾说过“我要人们先开怀大笑,然后回过头去以恐惧的心理回顾他们所笑过的一切”[4],即黑色幽默是以喜剧的形式表现悲剧的内容。反复、悖论、反讽、逻辑游戏等通常是黑色幽默的表现手法,试图以此让观众对其中所包含的“悲剧”内容产生一种“间离感”,通过这种间离感够激发观众理性的思考。姜文导演将中国老百姓在现实境遇中所受到的种种无奈、困惑、期盼和愤怒都化作了畅快淋漓的大笑,在大笑背后又是理性的思考。影片《让子弹飞》中黑色幽默主要从题材内容、演员演绎、台词设计、电影语言四个方面进行呈现。

一、题材内容

影片《让子弹飞》改编自马识途小说《夜谭十记》中的《盗官记》。故事选在北洋军阀时期,因为那几乎是中国近代史上善恶最不分明的时期。电影里,鹅城的百姓也生活在这样的混沌里——每任青天父母官都和恶霸三七分成、同流合污,当人们已经习惯自愿为奴役的时候。影片开头,姜文饰演的麻匪头子在山头拔枪,对着疾驰的火车“啪啪”一阵射,弟兄言语:“大哥,你这没中啊!”姜文不动声色:“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枪声落下后,拉火车的拴绳全部被崩断,拉车的马群四散……“击中要害但不要命”,这是影片第一个黑色幽默。按照物理定律,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导演姜文运用其丰富的想象力,变不可能为可能。八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拖拽着火车在碎石和铁轨上奔跑;车厢里一个巨大的火锅,火锅旁围坐着个性鲜明的三个人。姜文总在强调一种不真实、有违日常认知的境况。马拉火车,麻将牌面罩,满地枪支白银,这些都是现实中缺少的景象。但是这种景象放在电影中丝毫不觉得荒诞,反而显得喜剧趣味浓厚。

打劫完火车,一行人马上就进入了鹅城。然后是试探和小规模交锋,出现了调节故事氛围的各种幽默元素;影片中间,对话减少,出现僵局和胶着战、敌进我退;最后是苦心等待,以少胜多,百姓群起而攻之。这一部分出现了硕大有如圆盘的明月,影片开始多出了一份梦幻气息,直至进入一场不可思议的庶民起义和狂欢乱舞。

姜文的电影一向注重导演自我风格的体现,对观众的娱乐需求不甚关注。但是在影片《让子弹飞》中,导演开始关注观众的需求。观众的主体是青年人,他们大多都有繁重的工作或学习任务,在闲暇时看电影主要是求得娱乐。邵牧君认为:“娱乐意味着使行为者产生乐感(轻松、舒适、安逸、满足),驱除不乐感(压抑、疲劳、沉闷、孤独)”。由于电影是一种综合艺术,能把形象直接推到观众的眼前,能给人一种愉悦,一种享受,一种解除疲劳的笑声。所以,具有黑色幽默风格的《让子弹飞》终于赢得了众多观众的口碑。

二、演员演绎

在这一百多年的电影艺术发展史中,许多演员在银幕上塑造了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著名演员的出现,常常会引来大批的影迷。人物角色是影片的一个重要元素,成功的影片几乎都离不开丰满的人物形象,而塑造人物的演员也是影片的一个关键。影片《让子弹飞》选择姜文、葛优、周润发三大演员强强联手,增加了影片的可看性。

影片中,对峙和斗智交织并进,两股势力作斗争,一个骗子在搅局。在明处,张牧之(张麻子)和黄四郎斗。在暗处,张牧之和汤师爷相骗。三个人的场合时,张牧之和黄四郎剑拔弩张,汤师爷出来打圆场。三个人对角色的把握非常到位,演绎得惟妙惟肖。张牧之的匪气和霸气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姜文在影片中饰演土匪头目,既有霸气、也很淡定、机智。他升堂判武举人的那一段,威慑了鹅城的普通老百姓,也让黄四郎佩服其“霸气”;而最后一场造反戏,则表现出他的足智多谋,而其他一大帮子明星大腕演员则是甘当“绿叶”。

周润发演的黄四郎是个有勇有谋的恶霸,很有奸商的气质,也很有政治家的诡诈劲儿。手下的几大干将也不是等闲之辈,如姚橹扮演的师爷、陈坤扮演的主事、姜武扮演的武举人等等。陈坤蓄谋使诈逼张默扮演的六爷以刀剖腹查凉粉的戏很是惊人。

此外,葛优所饰演的汤师爷一角也独具锋芒。除了外形极具幽默性之外,他对于角色不动声色的演绎,尤其是闪烁在其语言/语音表现艺术中的智慧——他擅长面无表情地说大话、说假话、说官话,说本来不属于一个平头小民话语体系的话语,这就是葛优特有的进犯,以那样一幅等而下之的面目熟练地玩弄冠冕堂皇的神圣话语,在漂亮的上等语言和平俗的面孔之间形成了等级之差,即价值尺度上的张力。[5]葛优已然成为了一个预制的因素,他一出场,一开口,嘲弄或讽刺即将出现,某种荒诞不经、某种略带黑色的幽默感油然而生。

三、台词设计

语言的幽默是影片《让子弹飞》的特色之一。影片的喜剧色彩和黑色幽默很大一部分是由台词来完成的。它不仅有妙趣横生的台词,而且还绽放着种种智慧,体现了当代人们革命性的活法。透过这些台词,可以看到其中的文化取向和价值内涵是一致的。影片中种种说法是大众心理情节的应和,是今天社会真实的生活状态,是“说话人”的真正现实主义典型形象。所以,这类作品才会在语言风格上受到广大观众的认可。

例如影片中最具张力的“鸿门宴”一段,张、汤、黄三人围坐桌前,你一言我一语,互探高低虚实,时而拔刀相向,时而哈哈大笑。席间,黄四郎忽然凑近了麻匪张牧之,张狂道:“你致命的缺点,是你不会撒谎。”笔者于是联想到毛主席的一句话?“我只会阳谋,不会阴谋”。“阳谋”里决定胜负的一招,则是庶民的狂欢。白脸浓妆的女子们鼓点紧凑,一声逼急一声:“十成白银在碉楼”。麻匪们提着枪在空荡荡的城里骑马绕了一圈又一圈,喝道:“枪在手,跟我走,杀四郎,抢碉楼!”人们惧怕黄四郎,迟迟没有人跟来。这样的台词设计充分展现了革命的悲壮。直到最后,人们才一涌而上冲进碉楼。如此场景让人唏嘘。

四、电影语言

作为电影导演,姜文没有仅仅满足于台词创造的语言狂欢,他还通过镜头语言、影像话语将狂欢推向了极致。通篇的隐喻使得影片显得内涵深厚。隐喻是“在电影剧作中强调形象的寓意性的一种艺术手法,将相似的事物或本来并不相联结的形象(人物或景物)并列起来,使之产生一种象征性含义。隐喻的着力点一般不在于对剧情的提示或阐释,而在于开拓形象与现实的内在关联性以及主人公在特定情境中的内心世界,借以升华形象的内涵,求得诗意的效果。这种手法将诗的因素融入影片的形象叙事中,对观众造成情感的冲击,或引发其思考的兴趣。在艺术表现上,尽可能避免将不可比附的事物勉强扭结到一起,以减少人工痕迹,促成观众审美的意趣和主动性。”[6]

电影语言中的隐喻是表达黑色幽默的有效手段之一,它的特点是明明达到了讽喻的意图,但是表面看起来却不动声色。观众在喜剧般的情景中,不知不觉的接受了创作者隐含地文化与价值判断。这种带有批判性的隐喻在姜文导演的片子中处处都有体现。

例如“马拉火车”,很多人看到片头马拉的火车可能觉得很奇怪,继而发出笑声。其实,铁轨最早就是给马车设计的,后来才有了蒸汽机车。影片中采用“马拉火车”的设计,除了配合情节需要、营造荒诞的感觉之外,还有可能是马匹本身所具有的自由、奔放、冲击力,也是姜文想给予本片的风格。

还有一段剧情,张麻子把钱铺在街道上,百姓白天不敢拿,晚上却都拿走了;第二天黄四郎开马车收,又全部交还;张麻子再把枪械铺在街道上,情况还是一样。这和“打土豪分田地”的一套价值观尤为相像。直到张麻子抓了黄四郎回来,老百姓这才一拥而上,到黄府抢东西,顺民转眼间变成了暴民。这样的设计,暗含着对国民劣根性的鞭挞。

此外,诸如摄影、配乐等很多电影语言都使得整部电影黑色幽默的风格展现得恰到好处。全片仰拍很多,交替的正反打摄影方式运用得游刃有余;采用侧逆光的镜头用光晕表现按张麻子和他的弟兄们的气概。这和西部片大师瑟吉欧•莱昂《黄金三镖客》中人物造型用光的方式类似。“鸿门宴”场景中,导演在饭桌外设置了一个圆环,等距放了3台摄像机,慢速的逆时针转动,结合正反打,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配乐方面,影片《让子弹飞》沿用了久石让给《太阳照常升起》制作的音乐,并且使用得更加恰当。伴随着配乐,张牧之等五人走上礼台的场景让人既感肃穆又忍不住一笑,讽刺意味浓厚。

姜文黑色幽默电影主动地去触动社会中的一些长期麻痹的神经,使一切高雅的事物世俗化,使一切神圣的东西平凡化,披露出真理的有限性和信念的谑狂性。在一种玩世不恭、多元开放、不确定的形式中,一种贫乏和破碎的“苍白意识形态”,一种断片和反讽的话语,一种分解的渴求和对复杂的创新。从文化层面上讲,平民意识从边缘走向中心位置,“游戏规则”是消费和娱乐,拼凑、组合和广告成为一种新的文化符码,反讽、戏拟、调侃成为一种突出的风格特征。[7]

注释

[1]邵牧君:中国电影理论文选[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0。

[2]郝建:影视类型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3]李兴亮:《电影类型学视野下的“中国式西部片”界说》,廊坊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4月,第6页。

[4]宋德发:黑色幽默的前世今生[J],世界文化,2008(1)。

[5]高伟:《冯小刚的黑色幽默电影》,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

[6]《电影艺术词典》(修订版),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年12月,第130页。

[7]高伟:《冯小刚的黑色幽默电影》,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

10.3969/j.issn.1002-6916.2011.03.017

邱倩雯,扬州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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