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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宫崎骏动画电影的生态意识

2011-11-16张贞,张梦砚

电影评介 2011年16期
关键词:西卡帕特宫崎骏

作为日本动画界的大师级人物,宫崎骏的动画打破了人们关于动画片“只是儿童的专利”这种传统想法,以创作出受到成年人追捧的、有思想的动画片而扬名国际。宫崎骏的成功,在于他既能运用动画手段和技巧创造出各种天马行空的概念和意象,给予人们不同于一般电影的愉悦视觉享受的同时;又能在影片中贯彻浓厚的人文关怀和社会意识,深入地挖掘并表达人类文明的毁灭与再生、人类与自然的共存等对人类自身生存状况的关切和忧虑以及对人类最终命运的追问,从这个角度来看,宫崎骏电影具有鲜明的生态主义情怀。

宫崎骏的作品按题材来看,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将奇异的幻想加上魔幻的包装,直接展示人与自然的矛盾、斗争,代表作如《天空之城》、《幽灵公主》;二是通过普通小女孩的生活片段刻画表达出对童年生活的向往与怀念,代表作如《龙猫》、《魔女宅急便》等。但无论是哪种内容或主题,他的作品都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共同点,那就是对生态的关注与探解。

在《天空之城》里,宫崎骏依托飞行石来思考文明和自然的关系。飞行石原本蕴藏在自然之中,一旦开采出来,飞行力便会消失。而将其制成人工结晶体并赖以浮游空中,需要高度的科技力量,只有雷帕特人曾经实现了这一梦想。他们的成功,使他们在雷帕特岛上建立起了高度文明,那些至今仍未凋敝的繁华景象,以及即使被遗弃也尽责守卫岛屿的机器人,无一不是建立在大自然宽厚赐予的基础之上的。大自然是无私的,而人类意图谋求自身发展而对自然采取的无度所求,却恰恰正是人类发展的最大绊脚石。

在影片中,雷帕特城出现时已是一座空无一人的废城,人们只能通过巨大的飞行石、不计其数的机器人、堆积如山的财宝来遥想当年的繁华盛景。宫崎骏显然无意于着重向观众介绍雷帕特文明产生与发展的过程,他仅仅是以这种曾经极度繁盛的文明的最终毁灭来强烈地震撼和冲击每位观众的心灵,从而对现代社会中的芸芸众生提出质问:人类文明究竟应向何处发展?

影片还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建造起天空之城这个美好家园的雷帕特人为什么要弃城而去回到地面上过那种最原始的辛勤劳作的生活?毕竟这座城市并没有任何外力侵略或者自然灾害的侵袭,更不存在自身能源的枯竭这样的问题。这样探究下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聪明的雷帕特人察觉到了表面的繁盛下所潜伏着的危机,他们通过不断地自省,领悟到了自己的文明只有在代表着自然的大树的庇护下才能生存发展,正是大自然给了雷帕特文明生命力。于是,他们毅然放弃了那些现代人类梦寐以求的东西,褪去了雷帕特文明浮华的外衣,让它如初生的婴儿一样,以最本真的状态重新投入到大自然母亲的怀抱中——这是宫崎骏生态意识的最好诠释。

此后,随着日本战后的泡沫经济彻底瓦解,整个社会陷入了经济不振和方向迷失的泥潭。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宫崎骏调整了《风之谷》、《天空之城》等用宏大叙事表现人类社会生死存亡的电影主题,于1988年推出讲述温馨家庭生活、表达姐妹感情并且具有能将所有观众带回童年的艺术感染力的《龙猫》。其中对乡村美好风景的描绘和大自然憨态可掬的精灵龙猫着力刻画,引发人们对美好家园的热爱与眷恋,而龙猫只能被孩子发现和相信这一设置,也暗示了成年人对于自然的敌意与戒心。

1989年推出的展现一名小魔女自立和成长历程的《魔女宅急便》,虽然只表现了个人的成长,没有刻意上升到一个“关于工业社会人类情感的寓言”的高度,但其中也不乏对生态的镶嵌与点缀,比如隐居在森林中的写生少女,过着完全脱离现代化如原始人一般的生活却从中享受到乐趣。

1991年,海湾战争爆发。在美国的要求下,已在战后和平宪法中放弃了战争权利的日本,以支付部分军费开支和保障驻日美军基地后方支援的形式卷入了这场战争。于是,于1992年7月完成的、带有明显的自我指涉色彩的《红猪》将故事的背景设置于20世纪20年代的意大利,用浅显直白的方式表达对战争的个性化思辨和批判,控诉战争给人们带来的痛苦、灾难,以及对自然生态无可挽回的伤害。

与表面上充满调侃、戏谑意味的《红猪》相比,于1997年推出的《幽灵公主》被认为是宫崎骏集大成的作品,它以“流血”的方式全面而具体地展示了战争、病患和伤痛的主题。《幽灵公主》可以说是90年代宫崎骏创作的动画电影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它创下了90年代日本国产电影的最高票房记录。在影片中,宫崎骏将人与自然关系的人文主题发挥至极致,通过再现人类放弃从大自然掠夺资源和继续屠杀来表达对自然的敬畏,来展开他关于人类与自然的矛盾共存命运的思考。

在影片中,阿席达卡曾问犬神:“难道人类和山林就没有不争之道吗?”听到这句话,观众无不为之一震——在共存中求得和谐与协调发展,在今天恐怕也是世界的一大主题吧。从某种角度上说,人类与自然之间应该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在影片的结尾处,死寂的群山在钢琴的伴奏声中开始复苏,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但一切都改变了,大家都失去了自己追求的或是守护一生的东西,他们都面对着一个全新的世界。桑说:“这已经不再是麒麟神的山林了。”来表达她对旧世界毁灭的惋惜,而宫崎骏却借助阿席达卡对桑的话表明了他的世界观:“无论怎样,让我们共生。”这体现出他向往人类和自然成为一体的一种境界——人类只有理解自然,尊重自然界中一切生灵的生命,才能真正感受到自然的母性胸怀。可以看出,宫崎骏并不是单纯的以环保为主题,而是以一种博大的人道胸怀呼唤着人类对自然的尊重和理解。最后女总督说:“我错了……大家重新开始,建设美好的家园。”——这句难得的“我错了”给了我们一线希望——也许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能在建设新世界中得到改善,即使它是建立在毁灭旧世界的基础之上的。

《风之谷》作为一部在吉卜力工作室成立以前的作品,如果单纯按照发行年代来排的话,应该位于《天空之城》和《幽灵公主》之前。但《风之谷》动画电影的原著——长篇漫画《风之谷》从1982年开始在德间书店的《Animage》杂志上连载,一直到1994年才完结。因此创作过程长达十三年之久的漫画版《风之谷》不但包含着史诗般宏大的篇章,跨越生命和生死的追寻之旅,也最好地揭示了宫崎骏自身思想的发展轨迹,其间娜乌西卡所经历的重重困难和内心的种种挣扎,都可以看作是宫崎骏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从“环境保护”到“人类对自然尊重”的不断深入思考的结晶自身的矛盾和困惑。

70年代,宫崎峻接触了中尾佐助的“照叶林文化论”,该理论指明的人与自然互相依存的“照叶林文化”曾经是日本最主要的文化形态。这一学说给宫崎峻提供了一个超越国家、民族的历史坐标,“林作为自然的表象,成为宫崎动画中最核心的自然代表意象”[1]。在《风之谷》中,宫崎骏展示的是曾经辉煌无比的现代工业文明,终于在“七日之火”的浩劫中彻底毁灭。而所谓的“七日之火”正是人类凭借现代化的高科技条件制造出来的,是人类用来进行侵略和征服的工具,可最终被摧毁的却是人类自身——腐海占据了这个世界,人类必须带着防毒面具才能生存。风之谷中的全部动力都来自于对自然风的使用,由于海风的吹拂,有毒的孢子无法进入谷中,人们得以在这里安居乐业——人类在尊重自然的前提下过着幸福简单的生活,重新回到了与自然和平相处的境地。

风之谷的公主娜乌西卡驾着飞翔器不知疲倦地在风之谷和森林上空翱翔,目的是要寻找到让人类存活下去的途径,寻找那曾经失去的世界。既然人类迟早都会为自己对自然所犯的过错付出代价,因此,要想尽可能的减少代价,人类应该在反思与自然的关系中重新去认识自然、尊重自然,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培根说过“人要支配自然,就须服从自然。”人类的灾难主要是由人类自己的活动造成的,面对灾难。唯有仁爱与理解,对地球其他生物的尊重才能帮助人们摆脱困境。娜乌西卡对王虫的友好态度,就昭示了人类尊重自然的美好结局。

当娜乌西卡发现,被人类认为是污染来源的“腐海”却是自然的守护者,真正的污染源头却是人类自己!这样的局面给了自以为是的人类一声当头棒喝,甚至让人不由得感到一丝绝望——人类和自然一定要站在对立的两端吗?“腐海”默默地承受着来自人类的伤害,而把最纯洁、最干净的世界沉淀在底层,这种自然的沉默和博大点出了对生命的净化和在净化后的重生的主题,同时也使作品中的绝望和悲哀被刻意淡化,使命感和责任心促使宫崎骏不愿意在作品中过多地去展露自己的悲观和绝望,所以在影片《风之谷》的最后,王虫的体液把娜乌西卡身上穿的、被鲜血浸染的红衣染成蓝色,它们的触须发出的光芒使娜乌西卡在一片“金色草原上”重新复活——这宗教式的结尾,是宫崎骏用他的再生寄希望于人类文明的再生,实现人类与自然的平衡发展。

在宫崎骏的影片中,都有一个明显的情感倾向——人与自然的融合。他表现出的是人类只有融入自然,在与自然的融合过程中,才能获得精神生长的力量,来抗拒当代社会给人类带来的精神阻隔、感情的冷漠和沟通的艰难,比如,他在《风之谷》中通过娜乌西卡明显表达出只有亲近自然、与自然融为一体,才能使生命获得有意义的存在。

动画电影是当今绚丽而庞杂的众多类型电影中日益崛起和壮大以至无法忽视的“后起之秀”,动画受到越来越多高年龄层观众的欢迎,不是单纯因为表面绘画技巧的提高,而是因为其内容的深刻。在这一点上,日本动画可以说是走在世界的前端——在表面的故事背后,都深藏着这部动画的主题,在影片结束后还能发人深省。而生态意识的引入,更是将动画电影的深度提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通过虚拟的场景、画面和人物来探讨对人类与自然命运的思考,将原本略显枯燥与说教的生态内涵植入天马行空的动画场景中,给动画电影带来了新的生命力。

注释

[1]潘薇.宫崎骏和他的《幽灵公主》,《吉林艺术学院学报》[J],200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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