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理论解读《红楼梦》诗歌中“花”隐喻及其翻译
——以霍克斯译本为例
2011-11-07张向霞
张向霞 黄 敏
(中国矿业大学,江苏徐州 221116)
概念整合理论解读《红楼梦》诗歌中“花”隐喻及其翻译
——以霍克斯译本为例
张向霞 黄 敏
(中国矿业大学,江苏徐州 221116)
《红楼梦》中的数百首诗歌在这一经典中占据重要的地位。而诗歌中大量出现的“花”隐喻使其更加丰富多彩。本文运用概念整合理论对《红楼梦》诗歌中“花”这一实体隐喻及译文进行解读,对比了原作者在构建“花”隐喻与译者在翻译这些隐喻时的认知整合过程,从而发现译者受翻译目的和语言文化的影响在解读和翻译隐喻时存在些许问题。
诗歌;“花”隐喻;概念整合
引言
《红楼梦》中的百余首诗歌(包括诗、词、歌、赋、联句等)在刻画人物形象和表达小说主题等方面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在这些诗歌中,作者曹雪芹似乎将女子们刻画成为各种花卉,如黛玉是芙蓉,宝钗是牡丹,湘云是海棠,妙玉是梅花……。那么要想了解《红楼梦》中诸多人物形象,理解作者花费重笔墨所描绘的各种“花”就成为必须。古往今来的中外译者都注意到译诗不易,而诗中含有大量的隐喻则翻译起来就更加困难。
近年来语言学家对隐喻的阐释大多采用莱考夫与约翰逊的概念隐喻模式,在概念隐喻理论框架当中,隐喻被分析为一种存在于两个概念域之间的稳定而系统的关系。即概念隐喻观主要研究概念隐喻观通常探究规约概念关系 (entrenched conceptual relationships),主要关注存在于长时记忆中普遍且具规约性的稳定隐喻概念化过程也就是约定俗成的隐喻,而90年代以来,著名认知语言学家弗科尼亚(Fauconnier)与特纳(Turner)创建的概念整合理论(或合成空间理论)强调整合是一个线性处理过程,既可以将隐喻当作约定俗成的概念,也可将其视为即时和新鲜的概念(novel concept)(孙毅、陈朗,2008)。概念整合理论其实是对概念隐喻观的进一步发展完善,它解决了困扰许多学者的难题——意义是如何建构的?此外概念整合网络在对隐喻的解构过程中将译者在理解隐喻并将其翻译成目的语的认知域的转变过程清楚的呈现出来,故而笔者选择运用概念整合网络这一强大又极具实践意义的体系来对诗歌隐喻及其翻译进行认知层面的解读。本文意图对散落于前八十回诗歌中的“花”隐喻进行微观上详细的解读。为诗歌爱好者提供更广泛的读诗视野,并从认知角度挖掘译者在理解和翻译“花”隐喻时,隐藏在文字之外的“认知冰山”,为译文读者鉴赏译文提供一些依据。
一、概念整合理论
Fauconnier的概念整合理论包括两个子理论,心理空间理论和概念整合网络理论。(许群爱,康灿辉2007)Fauconnier出版专著《心理空间》(Mental Spaces)(1994年再版)标志心理空间理论的诞生。心理空间是人们在进行思考、交谈时为了达到局部理解与行动之目的而构建的小概念包 (conceptual packet)(Fauconnier,1994)。看作人脑感知、想像、记忆或者理解某一特定场景相关信息的临时容器。概念整合理论 (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简称 CIT),又称作概念合成理论(Conceptual Blending Theory,简称CBT)是在心理空间理论基础之上发展而来。概念整合涉及四个心理空间: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输入空间,一个合成空间,一个类属空间。类属空间(generic space)向两个输入空间映射,它反映输入空间共有的更抽象的组织与结构,两个输入心理空间(input mental space)通过跨空间的部分映射匹配起来,将各自的元素部分地投射到合成空间(Blending Space)。四个心理空间通过投射链彼此连接起来就构成了一个概念整合网络(conceptual integration network)。
两个输入空间进行整合时,必须满足的条件包括:(1)跨空间映射:两个输入空间之间存在部分映射。(2)类属空间:类属空间能够映射回每个输入空间。类属空间反映了两个输入空间共有的、通常是较抽象的角色、结构和图式,并规定了输入空间的核心跨空间映射。(3)整合两个输入空间被部分地映射到整合空间。(4)层创结构:整合空间具备输入空间中并不存在的新显结构。(孙毅、陈朗,2008)
对于该理论王红孝(2004)提出了改进意见,其中最显著的意见之一就是增加了从类属空间向合成空间映射的箭头,他认为类属空间应该得到重视,它是人们发挥主观能动性,经过从一般到抽象的心理认知过程所提取的超越一般的具体事物、事件或状态的概念,是一种高度抽象概括。就隐喻而言,只有发挥主观能动性,经过相似概念的提取然后整合才能形成隐喻,因此如果要理解隐喻则必须先解构出包含这一相似概念的类属空间。就本文而言则要解构出“花”作为源域向人类和其他目标域投射的整合过程。
二、《红楼梦》诗歌中的“花”隐喻
笔者对《红楼梦》前八十回诗歌中出现的“花”隐喻进行粗略统计,发现有91次“花”隐喻出现,其中有桃李杏、菊荷梅、麝兰桂等诸多花种在诗歌中大量出现,其拟人用法也属于隐喻(王寅,2007)。笔者继而对这些隐喻进行详细地归类,从而将“花”隐喻划分为三类,即花之容,花之质,花之期。第一类提取的是借描写花的外形来写人,既然花有美艳动人之时,就有哀愁悲怀之情,经过概念整合投射到人类(或将范围缩小至《红楼梦》中的女子)则也有美丽与哀愁之情状。如: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桃之夭夭;花容月貌为谁妍,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同样第二类则写从古至今,文人骚客或平民布衣都将花看作美的象征,它有高贵的品质,优雅的气质,同时也有在自然暴风骤雨,严寒酷暑中不堪打击而显得万分娇弱之态。如:榴花开处照宫闱;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泉。薋葹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飚,柳本多愁,何禁风雨。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最后花之期,作者曹雪芹将花开之繁盛美艳描写的栩栩如生,但都是在为写盛极必衰而作铺垫。如:开到荼蘼花事了;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花开易见落难寻;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篇幅限制,笔者在此不一一列举。
三、概念整合理论解读《红楼梦》诗歌中的“花”隐喻及翻译
曹雪芹在采用花隐喻的创作过程中,通过复杂的思维编码过程从而将其用简单的语言付诸笔下,那么对于每一个读者来说都有不同的解码方式,但怎样的结果才可以更加接近原作的思想,则可以通过概念整合理论来将隐藏的思维解码过程明晰化。由于译者首先是一位读者,他同样要对原诗中的隐喻进行解读,然后再将其编码成为目的语。王斌(2001)认为翻译的过程是动态的概念整合的过程,在输入空间1中是原文文本和原文的认知心理图式,输入空间2中是译语语言及认知心理图式,译文文本则是两输入空间在类属空间的引导下投射入合成空间,最后经过优化原则而产生的层创空间。所以译者在理解具有深层意义的“花”隐喻时,是否可以发挥自己主观能动性提取出原作者想要表达的情感,使目的语读者可以最大限度的感受到原著博大的艺术内涵?通过概念整合网络这一极具操作性的工作机制,笔者期望可以将译者在解读诗歌时,头脑中的认知过程呈现出来,从而为诗歌爱好者的欣赏提供一些帮助,为诗歌翻译提出一些建议。
花之容: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此句是宝玉在薄命司看到的对联,表面看来是劝人静心寡欲,以求能超度“孽海”,但其实是为表示书中各女子的不幸命运,尤其是暗示小说的中心情节——宝黛悲剧。小说中林黛玉在春花零落,秋窗风雨之际触景生情引起身世遭遇的悲愁,故而下句花容月貌亦可为黛玉之容。概念整合理论可以使原作者在构造此隐喻和译者在解读翻译此隐喻的思维过程清晰化。(如表一)诸多以花写女子外貌的诗句,霍克斯直译居多,如“花愁”(23回)译作了flower angry;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in complexion more beautiful than the moon or than flowers。直接以花喻美丽女子时译者多采用直译。这是因为东西方文化中皆有共性。如莎翁(2007)笔下:But flowers distilled,though they with winter meet,Leese but there snow;their substancestill lives sweet.
花之质: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芰,俗称菱角,荷指荷花。芰荷被秋风吹散喻姊弟分离,红玉暗喻迎春等女子。此诗为宝玉见迎春居所紫菱洲一带人去楼空,景象凄凉有感而作。他在见过大观园彩绣辉煌,后面对如今萧条,预感到封建家族的暗淡前景,正如“重露繁霜”压了下来,细弱的枝梗难以支撑。这一诗句暗指的是女子娇弱不耐风霜的品质,姊弟情人如并蒂的花朵被拆散,而霍克斯在翻译此处时在整合过程中遗漏了荷花最宝贵的特点使读者可能无法推断此处为何要用荷花如表二。
花之期: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蔷薇科植物,春末开花(蔡义江,2003)大多都是白色,单瓣,有香味,不结实,古人给酴醿取了不少好名字:佛见笑、百宜枝、独步春、琼绶带、白蔓君、雪梅墩等。(百度百科)苏轼曾写诗说“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此情景字面说得好,实质上作者写花在极盛之后,就要凋落,花期短暂百花终要谢去,一切都会到头,虽是送春,仍是写大观园不久后的衰落。(蔡义江,2003)而译者在翻译时将其译为rose,虽然玫瑰也属蔷薇科,但却将春天最后那种绝望的最后绽放消解掉了。以表三来解读这一隐喻的翻译。
表一: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表二: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表三:开到荼蘼花事了
(此处原作者强调的是最后花开的繁茂之势,而并未凸显其气味,而霍在翻译时将最主要的信息省略,此处或许译为exuberate roses)综合以上例句,笔者发现在霍克斯的译文中,有信息的缺失情况。霍克斯翻译《红楼梦》的目的是向西方读者介绍“中国文学中的一部了不起的社会风俗小说”,在其序言中写道“对于这本小说所给予我的乐趣,哪怕我只能使读者体会其中一小部分,我这一生也不算虚度了”(刘世聪,2005)本着这一翻译目的霍克斯之简译、省译也就可以为读者理解,但是也确实使译入语读者丧失了许多准确完整品味诗歌的机会。
结论
认知语言学认为语言是一种认知活动,是对客观世界认知的结果,语言运用和理解的过程也是认知处理的过程。(王寅,7)而概念整合理论就是要揭开语言背后强大的认知机制。本文将这一理论运用到分析具体的译作中,发现在信息的整合过程中由于译者受到自身所处的社会文化背景和翻译目的的影响,会常常出现一些信息的省略和缺失,所以在翻译的过程中应该尽可能的考虑到文化、忠实和读者的接受等因素,使原作可以最完美的呈现在另一语言环境中。
[1]Fauconnier,G.Mental Spaces[M].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4.
[2]Fauconnier.G Mappings in Thought and Languag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
[3]Hawkes,d.(trans.)The Story of the Stone.Vol 1.Harmondsworth:Penguin Books.1973—The Story of the Stone:A Transltor's Notebooks.Hong Kong:Lingnan University Press.2000
[4]曹雪芹,高鹗著,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红楼梦[M].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5]蔡义江,红楼梦诗词曲赋鉴赏[M],北京:中华书局,2003,p131,335
[6]莎士比亚(英)译者:辜正坤,莎士比亚十四行诗[M],出版社:中国对外翻译出版社,2008。
[7]孙毅、陈朗,概念整合理论与概念隐喻观的系统性对比研究[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08。
[8]王斌,概念整合与翻译[J],中国翻译,2001。
[9]王红孝,空间映射论与概念整合的认知过程[J],外语学刊,2004。
[10]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p7,40。
Interpretation of"flower"Metaphorsby Conceptual Integration
ZHANG Xiang-xia HUANG MIN
(China Universitu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Xuzhou 221116,Jiangsu)
Hundredsof poemscontributealot tothesuccessof theclassic,Hong Lou Mengand agreat deal of“Flower”metaphorsenrich and vitalize thesepoems.Thepaper appliesthe 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 totheunderstandingof the“flower”metaphorsand their correspondingtranslation,comparingthedifferenceof integration processesin theconstruction of metaphorsand translation.Limited by thedifferent linguistic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and translation aims,Hawkeshassomeimmaterial problemsin understandingand translatingmetaphors.
poem,“flower”metaphors,conceptual integration
H159
A
1671-5004(2011) 04-0081-03
2011-6-8
本文属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08SJD7400031,项目名称:语用预设在《红楼梦》诗歌翻译中的应用研究
张向霞(1986-),女,山西晋城人,中国矿业大学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