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那一剪径的风情
2011-11-06*刘原
*刘 原
最是那一剪径的风情
*刘 原
《华盛顿邮报》一名曾三获普利策奖的女记者,最近因为剽窃另一家报纸的新闻,被停职三个月。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而且还在一个对知识产权有严苛保护的国度做贼。郭敬明若看到这则新闻,怕要拍着胸后怕地说:幸亏我生在了中国。
我历来恨剽不恨嫖。早年做编辑时知某记者爱剽,我每次编稿都要把几段稿子复制搜索一下,看是否有先贤曾使用过这些汉字组合。我十年前的一篇长篇报道,也曾被好些同行临幸过,一位仁兄直接用了三千字。我初时气结胸郁,只觉自己辛苦栽种的红杏被邻家瘌痢阿三勾搭私奔了,后来复想没有盗版的书不是好书,不被剽窃的文章不是好文章,何况自己能把一个题材写到令后来者只能剽窃而无法超越,顿觉屁股下升腾起一股蘑菇云,像抽大麻般飘了起来。
天下文章一大抄。据考证,曹操的《短歌行》从《诗经》里抄袭了六句,不过都抄得圆融贴身。《三国演义》曰,张松恃才而拽,杨修想灭其威风,遂拿《孟德新书》给他看。过目不忘的张松阅毕说,这是抄袭战国无名氏的,当场倒背如流。曹操误以为自己与古人雷同,羞愤得当场焚书,估计连坑儒的心都有了。
曹操还算重名节,他嘴上嘟哝宁可我负天下人而已。现今之人嘴上说我为天下人谋福祉,其实一肚子腐烂下水。文坛的剽别人文章,科技界的剽别人成果,小作坊的剽别人商标,一家杂志做了韩寒专访后声明谢绝转载,国内最著名的一家网站居然逐字逐句地把稿子敲出来发布到网上。山寨之国,人皆草寇,反正我们有剪径的传统。
我恨冒名,是有历史渊源的。上大学时逃课,租武侠小说躺在宿舍里看,愈看味道愈不对,再端详作者,原来是“吉龙”,或“卧龙牛”,全都是赝作。照此说来,旧时北京八大胡同里谅亦有不少招牌,上书“小风仙午夜倾情”或“赛全花托腮候君”,冶游之客若是像康有为一般的老冬烘,或是陈寅恪一般的黑盲眼神,多半要喜滋滋而入,骂咧咧而去,拄着拐杖找青楼质量监督管理局投诉去。
名义是一项重要的私产,对土老财而言是私家庄园,对守法良民而言是贞操带。自家文章被别人剽了固然不爽。别人说的话套在你名下更不爽,前不久有学者在网上抗议某媒体把一通蠢话安到他的头上,其实该媒体操作委实不慎,若是胡编乱造,最好找个无人可以核实的苦主来充当发言人,譬如刘文正,据说全台湾的人都找不到他,又譬如卡扎菲,多国联军的飞机每天找他都找不着。
所谓张冠李戴,多半隐藏着利益、陷阱和暗战。当然,无心的乌龙也有。昨晚在饭局上,一远方哥们说:多年前有个广告创意,络腮男踟蹰于晚秋长城,忽然传来“爸爸,爸爸”的叫唤,转身,56个民族的各色小孩扑面而来,广告词跃出——当年若用杜邦,何致今日凄凉?某个哥们森然说:拜托,杜蕾斯和杰士邦不能简称杜邦。我们笑得前列腺错位。我回家后研究了一下杜邦,发现似乎那话亦无大错,杜邦拳头产品之一是防水透气膜,只要它想军转民,随时可以让天底下的男人换一款雨衣。
(胡君山摘自《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