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城市的面孔让人迷惘

2011-11-03俞剑明

观察与思考 2011年12期
关键词:面孔文脉城市化

■俞剑明

城市的面孔让人迷惘

■俞剑明

在城市化的进程中,我们已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取舍中陷入尴尬。

俞剑明 曾任杭州市副市长、浙江省旅游局局长、浙江省新闻出版局局长等职。现任浙江省政协常委、科技教育委员会主任。

土耳其诗人希格梅有句名言:“人一生中有两张面孔是永远不能忘却的,这就是母亲的面孔和城市的面孔。”母亲的面孔我们永远不会忘却;但城市的面孔,我们已经开始迷惘。

上海的林心雄教授搞过一个“恶作剧”,他边放幻灯片边给博士生们讲述自己在国内不同城市的旅游经历,有意将幻灯片换了一张又一张,但学生们的感觉依然没绕出同一座城市。他接着又在某座城市的影像中插入另外一些城市的片段,学生们还是无人察觉。一样钢筋混凝土堆砌的“火柴盒”,一样光亮刺眼的玻璃幕墙,一样巍然屹立的博物馆、歌剧院、大商场,一样东流滚滚的大小马路……连外环路的入城处,也无一例外地有一个圆形大转盘,上面矗立着一个被称为“托起明天的希望”的球型雕塑。如此“千城一面”,还能分辨得出谁是谁呢?难怪英国《卫报》调侃说:“中国是一个由一千个雷同城市构成的国家。”

大凡著名的城市,都有着自己鲜明而独特的面孔。提到古罗马,人们会想起那里的竞技场和帝国文化;提到维也纳,人们会想起那里流淌的音乐声;提到威尼斯,人们会想起那里浓郁的水乡气息;提到盛唐长安,人们会想起那里开放而包容的文化气象;提到明清苏杭,人们会想起那里通俗文化的繁盛和隐逸文化的气质……提到当下的城市面孔,我们能想起的,只是权力的张狂和资本的冷酷。

中国的城市化进程速度惊人。1980年城市化率仅为13.6%,2010年已超过45%,2020年将突破60%。一些决策者把“旧城改造”作为重要政绩,历史文化名城遭遇了大面积的人为破坏,历史的文脉被活生生地撕裂。

北京的四合院可以说是一部砖石写成的历史,记载着中国几千年文化的精髓。但原先1700多万平方米的四合院,如今只剩下300多万平方米。在高楼大厦的重重包围中,如同一本散落的线装书,孤零零地插在现代城市的书架上。

江南的历史文化名城,先后被毁了100多座。在“古城长高了”、“古城变大了”、“古城漂亮了”的欢呼声中,高楼大厦代替了传统街区,现代建筑代替了古代民居,原先的成片森林被砍伐得只剩下几株“文物大树”,历史文化遗址成了都市中难以寻觅的“孤岛”。

云南大理为修高速公路,拆毁了一段有着1300多年历史的古城墙。当年元世祖忽必烈的蒙古铁骑没能攻下它,如今机械化的工程作业车让它轰然倒塌。

重庆那处被誉为“炸不死的重庆之蛙”的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旧址,当年侵华日军为了炸掉这个盟军在远东惟一的短波电台而费尽心思,但没能得逞,如今房地产商短短几小时就将它夷为平地。

1923年,林语堂在《上海之歌》里唱道:“我歌颂你的浮华、愚陋、凡俗与平庸。”如今这被看做了过时的曲子。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老城隍庙九曲桥上古色古香的栏杆,被刷上了不伦不类的粉红色;国家级历史名镇朱家角,所有墙面被水泥和涂料粉刷一新,原先厚重的历史风貌荡然无存。

一边在大面积地摧毁“真品”,一边在抓紧赶制非驴非马、不古不今的“赝品”。唐代废毁宫殿的遗址上,再现“盛唐景象”的新宫殿一一竖起;在圆明园的断垣残壁里,有“爱国人士”已规划“重建圆明园”;《阿房宫赋》只是唐代文人杜牧的想象之作,但他的想象已成事实,一座崭新的阿房宫拔地而起……为了争抢名人,不少地方还不惜挖坟掘墓,立碑复庙,编造神话,克隆祖宗,让“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在城市化的进程中,我们已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取舍中陷入尴尬。雨果说:“人民的思想就像宇宙的法则一样也有他自己的纪念碑,最后人类没有一种重要的思想不被建筑艺术写在石头上。”我们捣毁的是文脉,而唯有文脉能给予城市建筑物以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让其折射出一种思想观念、一种历史沉淀、一种审美情趣、一种精神气势,同时诠释城市自身真善美的魅力。

中国的地级城市,满打满算不会超过300个,现在已有183个提出要建设“国际化大都市”。越来越多的中小城市则纷纷提出要“实现超跨越式大发展”、“打造百万人口大城市”。面对新一轮来势汹汹的城市化热潮,倘若依然热衷于“大开大发”、“大拆大建”,不可避免地会导致人与历史传统的更加分离,城市多样化和特色的更加衰萎,城市的建筑物将更加标准化、模式化、商品化。面对更加趋同的“千城一面”、“万楼一样”,我们或将更为迷惘。

猜你喜欢

面孔文脉城市化
保护“文脉” 吸引“人脉”
本期面孔
二十四节气的历史文脉
设计的文脉 第一季
设计的文脉 第1季
多变的面孔
自然面孔
失衡的城市化:现状与出路
“城市化”诸概念辨析
轨道交通推动城市化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