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太阳的故乡
2011-10-26支禄
支禄
吐鲁番:太阳的故乡
支禄
一个叫王志和的人
一座墓碑立在沙滩上
像一个人坐在荒滩上
碑上刻着王志和三个字
不管是海南的还是湖北的
不管是贵州的还是辽宁的
一个叫王志和的人不向前走了
就在这里立定了
静静地坐在
岁月编织的竹篮中
像把双脚插在土里
像把头颅低在雪山的脚下
想拣起一双雪山的鞋
四周汽车跑上一整天
还不见一户人家
他真的想回家了
王志和你的家在哪里
是在海南呢还是在湖北
是在贵州还是在辽宁
一个叫王志和的人
想不起回家的路了
与高昌王饮酒
我就这样携着半瓶酒
径直走入高昌王的宫殿
葡萄哈密瓜
小小的金黄色上
袒露粮食的嘴巴
我从公元21世纪进入6世纪
高昌王须发飞白
专等一次饮酒
鲜红的兵器上印满
铁器时代的光芒
饮酒一次河流与土地的跋涉
一次雨天与雪季的交接
一次血和酒的融合
一次思乡的接力
案几上瓷器的光芒
照着我们的雄心
冰雪的天山牛羊云朵样
从酒杯里飞泻而下
溅起高昌都市繁华的喧嚣
有人打钟钟声如丝绸
文明和酒的酿造者
火焰中提取纯银的光芒
在盲目中波斯国的商者
从我们的杯沿而过
从宫殿的台阶而过
从念经声中与苍茫中而过
人上了酒
就是再快的马蹄
也跑不完一个王国的丝绸
劈柴垛
这么多的劈柴
高高地垒砌
垒成一个叫木垒的地方
坐在高高的木头上
四季流浪的人
今夜可摘到故乡的月亮
摘到故乡的豆角
满地的葫芦瓜
树叶闪着光亮
闪着木香样的思念
今夜在骨头样银白的木里
我看见了流浪的双脚
让木香缠绕
一棵棵俊俏的树木
把月亮的魂钩在树梢上
雪山银子样的小木屋
听到木屋里
故乡流水样的弦声
流醒了村庄和羊群
一同走出黄泥土屋
在陡直的山坡上
望着今夜的天空和北斗七星
走过准噶尔盆地
我捂住女儿的嘴巴
不要提及有关荒凉的词句
风的刀子正把我们吹成另一座沙山
这个秘密不能说出口
否则你年迈的祖母当即昏厥在地
沙子都是神秘的眼睛
沙子的质问我们无从说起
我们已被他们死死盯住
我们是失散的马群
最终走不回去
我们走不回岩画上
画师先我们老去
一棵草含着所有的秘密
富丽堂皇的宫殿
住在草小小的体内
它们关心粮食和河流
蔑视一无所有
这个秘密也不能说出口
孩子抓紧我的手
像抓紧一座沙山
宽阔的沙肩
这个苦难的密码
也不能让你母亲知道
荒凉
水草为我们运来
这么多小心翼翼的羊群
走在刀尖上
不咩不叫像今夜的篝火
用火焰记下了这荒凉的一幕
小小的文字
像岩画上牧师的眼睛
像我们走在这荒凉的沙漠上
像赤足走过火焰
我们不吭一声
像许多走不过火焰
喷雪的头颅死死瞅着我们
然后沉默就像当初走过火焰
沙中闪了一把维吾尔小刀
像割掉雨的命根
云朵干尸一样飘过我们的头顶
胸腔中记着走回的记忆
刀影开始寻找下一步出路
刀影上有着小野物的交代
刀影上有着太阳破碎的面影
步步追踪稳进稳出
秋深了
秋深了,落叶埋着土衰老的容颜
头羊衰老看不见道路
把自己的部落领向暴风雪
把自己的家族悲惨地带到刀刃上
秋深了鸟雀冲向天空帮着雨粒
敲打云朵的木门说它要进去
雪山越来越高只要风经过
白雪的大地顷刻弥漫东西南北
秋深了我们把自己陷在诗歌里
像小板房陷在这荒凉的山岗
谁在这时候声音低沉
把搬运果农产品的喧响压在炉火中间
秋深了雪一遍一遍掩盖
横陈于草场上牛羊的骸骨
我们悲悯无奈地望着天空
借着月光我们看见我们体内疯长的荒凉
水一样漫上我们的胡须
一夜之间须发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