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蒋志鑫和他的西部追魂
2011-10-25朱孔芬
朱孔芬
在当代众多的山水画形态中,以两部的名川巨壑为描绘对象的西部山水画是一个值得引起人们更多关注的美术现象。蒋志鑫是西部山水画的重要代表性画家。作为从小生长于西部的画家,蒋志鑫对西部怀着炽热的情感,他笔下更多纯然的山川之爱,而且他善于把握山川之美的瞬间和局部而着力塑造。
蒋志鑫所描绘的西部山水,总称为《西部追魂》,其中既有青藏高原的雪山,也有新疆的胡杨,他对笔下那些两部的地貌、风物倾注了深沉的感情,画面也往往给人强烈的印象。《月出昆仑》是写西部昆仑山月夜,夜的山黝黑沉静,山体的块面结构与山顶天上的月,黑与白的映衬与烘托,清冽凛然,简洁且浑厚。《天泻铜液》写涌动的黄河水,近于抽象,黄河之水天上来,那种激荡奔流、迂回扭结的动感呼之欲出。《天籁》、《穿越唐古拉》、《圣界》,这样的一些作品,每一幅作品都是从画家心底流出的颂歌。西部是画家的精神的圣地,引发出他生命的激情和艺术的创造力。
西部神秘、阔大、粗砺的原生态地貌,博大、雄奇的高原、雪峰,随处可见的裸露的岩层,展示着地质形成时期溶岩扭结汇聚形成的年轮一样的地质结构。绵绵的苍穹下的高大雪峰,或似巨人顶天立地,或连绵如潮水层层推远,空旷的荒原展示地老天荒的苍凉、深厚,给人一种晾心动魄的精神震慑。这种来自宇宙自然的威压与震撼,往往引发灵魂深处的悲悯和敬畏。几千年来因为地域辽阔,人口稀少,交通不便,加上恶劣的自然条件,西部一直处于画家的视线之外。虽然唐宋时期,因为文人尚武风气尚存,也曾出现了高适、岑参等一些著名的边塞诗人,写下许多关于西部的著名篇章,但是绘画则极少涉及西部。虽然“画分南北宗”,但传统绘画的现实样本大多在东部,特别是明代之后,山水画的南宗得到空前的张扬,北宗大多被忽略了,而人迹罕至的西部更不在画家的视野之内。…水画对两部的关注是上世纪中叶以后的事睛。从“长安画派”的石鲁、赵望云,到上世纪90年代之后的周韶华、贾又福等画家开始关注更加艰险的雪域高原,江河之源的唐古拉山、巴颜喀拉山、昆仑山开始进入了画家的视野,他们徘徊并陶醉于这些路途艰险的雪峰之间,寻找着内心所需耍的精神力量。
蒋志鑫是更年轻一辈画家中特别引人瞩目的一位。他所创作的《西部追魂》系列,墨色凝重,铁骨铮铮,风格上雄强刚烈。“黑到惊心动魂魄”,“惊心动魄”是艺术家对那种崇高之美的体验,也是他在艺术表达上要达到的目标。西部山水所呈示出的精神力量,震撼着画家的灵魂,也促动着他的创作欲望,蒋志鑫曾这样描述他对西部的感情:“被誉为千山之父、万水之源的中国西部,那里有浑厚的黄土高原、奔腾不息的黄河,纯净的雪域、剽悍的牦牛、浩瀚的戈壁、倔强的胡杨,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它哺育了我的生命,更赋予我艺术的激情,它的沉寂与勃发无时无刻不在拨动着我的灵魂,让我魂牵梦绕、不能自已。师法自然,心生即法生,这是生命的直觉,我挥动饱蘸深情的画笔,绘我心中这块永远的圣地。”西部是画家的精神家同,也成为他灵魂的故乡。
如果说东部山水茂密的植被、湿润的气候给人的游与乐,更倾向于温和的审美盼睨,而西部就不止于此。高寒地区恶劣的自然条件,天地悠悠的空旷苍凉,给人的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那种来自自然的威压与震慑所产生的痛感,引领人的灵魂走向超越和顿悟,人在宇宙自然中感悟到的自身的渺小、虚无,进而产生对自然大化的深深敬畏,这种人类对自身更高层级的体认,属于美学范畴的崇高,和现代人的精神世界更易于贴近。如果说以东部山水为蓝本的传统山水画,其审美特征更倾向于古典的温文尔雅、平和愉悦,是一种秀美,那么西部山水画的那种冷峻、峭拔、雄奇、博大、苍凉更多和丰富复杂的现代社会所衍生的精神向度相连,这也是我在西部山水画中看到的最可喜的东西。
西部山水也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才越来越为人们所认识。也正因此,当我们面对蒋志鑫的《香格里拉》、《凤凰涅檠》、《天籁》等作品,感受那些凌然刚劲的雪峰,苍穹之下的荒原,我们不得不承认那些引起人们灵魂震颤的东西,更贴近当代读者的心灵。新的艺术精神需要新的语言形式,传统绘画不可能给后人预备好所有需要的表达方式,蒋志鑫对此有深刻认识,他喜欢用长锋大笔,浓淡枯湿之间,挥洒他对雪山的激情,也诉说他的感受,他的水墨语言具有很强的抒情性,一种属于西北汉子的特别的情韵在他的画面中随处可见。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蒋志鑫所画的牦牛。蒋志鑫对西部牦牛牛着深深的感情,他给自己的号叫蛮牛,除了属相为牛,大概也与他对这种生灵的喜爱有关。他所画的牛与东部江南之地细雨迷梦中的牛具有完全不同的气质。西北的山川所养育的牦牛往往给人一种狂野的激情。他画牛往往摆脱了细谨的捕摹,很少在细部着力,而是更注重画面整体的气势,用阔大的粗笔画雪山,枯笔的效果,正形成雪山明暗对比以及山势变化的纹理,而黑、白、灰的映衬更突显一种独特的水墨效果。以浓墨挥洒的牦牛,远远观去只是密宴的墨块,但是这雪域中的生灵却是沉寞而坚毅的,长长的棕毛覆盖着的躯体自有一种凌然傲气。近年来蒋志鑫的牦牛越来越走向抽象,他以书法用笔随意挥洒,因为对牦牛的结构了然于胸,对牦牛的精神气质把握得准确而精微,所以他作品里的牦牛无论怎样都与他所构造的天地山川融合相应。他有一幅近作《朝圣》,皑皑雪山占据了画面的主体,有一种凌然的威压,而冰清玉洁的雪山又增添了画而的宗教感觉,雪山下行走着的那一队牦牛,荒寒艰险的环境里那种生命的坚守,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作者命名为《朝圣》,也正是强化了这种宗教感。蒋志鑫有一幅《追太阳》是写在高原上千百只牛向着太阳潮水一般奔涌起来的壮观,他说那是他在高原写生时经历的一次,留给他非常深刻的印象。当时他正在草原上观望,而奔跑的牛群就冲着他而来,如果不是躲闪及时,他也就被踏于牛群之下了,那种廉心动魄的壮观,只有在西北广阔的草原上才会见得到,也只有在那里才会领略得那样充分。
蒋志鑫的画总是能够抓住西北之地最本质的特征,对西北那种雄浑开阔苍茫博大的表现,他有着自己一套独特的方法。他画胡杨,那种历经千年的枯木,所显示的生命力量,在他的笔下,扭曲盘结,自有一种张力。《凤凰涅檗》是他画的胡杨,也是他对胡杨生命的理解。
大自然及其孕育的艺术是人类永恒的精神家同。相对于已经被过度开发的江南山水,西部是年轻的,更具有饱满的力量。也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我们来认识西部山水画的当代意义。这正是当代山水画与时代靠近,与人们的心灵靠近的良好契机。蒋志鑫的山水画为我们领略艺术家对西部的表达提供了一个样本。也正因此,他在法国、德国有一大批拥趸者,有一位德国藏家在画展上看到他的作品,激动得与他紧紧拥抱,并感谢蒋志鑫表达出了他内心里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