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诗歌运动中的非非主义
2011-10-16董辑
董辑
80年代诗歌运动中的非非主义
董辑
自1986年出现至今,“非非”诞生已经25年了,25年,在时光的横无际涯中,只是沧海一粟,但是对人类社会尤其是个体的人来说,25年,不可谓不长,对中国当代诗歌来说,25年,也堪称波翻浪卷,花开花落,至少五代诗人出现、成长和壮大,并持续性的活跃于中国诗坛之中。“非非”自1986年横空出世后,很快就得到了公认,只是这种公认一直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公认,许多年来,这25年来,太多的误解、错解和谬见、偏见围绕着非非,太多无意识的模糊和有意识的构陷围绕着非非,偏偏“非非”又含蕴众多,偏偏“非非”又不是一句话几句话能够说清的,所以,集中的谈论一下非非,对非非进行一下历史的回顾和比较,尤其以非非诞生和成长的1980年代诗歌运动为背景,加以足够份量的历史回望,全面考察一下非非主义的方方面面,对目前的中国诗坛和未来的中国诗歌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毋庸置疑,中国当代诗歌的老祖宗当然是源远流长的中国诗歌历史,只是这个祖宗虽阔,但是只是个虚拟的阔祖宗,中国当代诗歌老祖宗的良田千顷和万贯家财,与中国当代诗歌关系并不大,或者说先人和后代之间没能很好地完成“财富交接”。中国当代诗歌的父亲是肇始于五四时期的白话新诗,除此之外,以现代汉语为基本语体的翻译诗歌一直是中国当代诗歌的养父,没有这个持续至今的养父,中国当代诗歌的成长将大受限制。中国当代诗歌在上世纪80年代终于获得了足够的发展,长成了可以回望光荣祖辈的新人。这个新人,可能还无法获得祖宗那样的丰富的自足性,但是已经拥有了足够的潜能和向度,前途充满了难以预计的光明。而我们目前的诗歌,与1980年代诗歌密不可分。1980年代诗歌相比于今天的当代诗,是“作为源头与传统的1980年代中国诗歌”,目前的中国当代诗要获得足够的发展空间和态势,与其去外国和历史中四处攀亲戚拉关系,还不如一猛子回到1980年代,研究和重拾1980年代诗歌的长处和优势,找到1980年代诗歌的不足和弊病,把1980年代诗歌尚未完成的向度变成脚下的道路。
1980年代诗歌运动(这是一个母概念,1980年代诗歌运动由多种诗歌运动构成,母概念下还有众多的子概念)虽然有一个明确的时间定语——1980年代——但是其起点却是1978年末的《今天》,北岛和芒克主编的综合文学性民刊《今天》的诞生,宣布中国当代诗歌的新时期开始了。《今天》拉开了当代中国诗歌运动的大幕,中国诗歌在80年代的惊艳演出,应该是从《今天》开始的。而1980年代诗歌运动结束于何时,目前为止,并无绝对权威的界定。一种看法是1980年代诗歌运动结束于1989年,以海子之死和这一年的波翻浪卷为界。中国文化和社会就此进入了新的时期,中国诗歌也理应进入新的阶段。还有一种看法是,1980年代诗歌运动就是开始于1980年,结束于1989年,自1990年开始,当代汉诗的90年代写作时期即开始了。可如果把1980年代诗歌的写作和活动当成是一场运动的话,如果从运动的角度出发看待这个问题的话,我个人则倾向于:1980年代诗歌运动开始于1978年《今天》出刊,而结束于1993年《非非》第六、七卷合刊出版(1993年10月5日,兰州出刊),自此,一个运动从开始到结束,当代汉诗的一个黄金阶段结束了。
为什么做出了这样一个判断呢?为什么是1978到1993年?这是因为对一场文学运动来说,不单单只有运动本身,还应该包括运动的准备期,而一场文学运动,在高潮和衰退期之后,往往还要有一个结束期。只有将一个文学运动自准备期到结束期的全部时间段都纳入研究和评价的视野,才能对之做出准确的判断和结论。
那么,我们可以据此时间(1978年末到1993年末)对1980年代诗歌运动做一个大致上的阶段划分。
准备阶段:1978年末《今天》创刊到1980年《今天》停刊和转为研究会。这一阶段,《今天》不但展现了前“文革”和“文革”期间中国地下诗歌的主体面貌,而且重点呈现了白洋淀诗群、北京地下诗歌十几年间的成绩。当然,准备阶段还应该包括贵州、上海、四川等地诗人们前“文革”和“文革”期间的创作,比如四川的周伦佑、周伦佐在西昌的诗歌和理论、文论写作;黄翔、哑默等在贵州贵阳的诗歌、散文、随笔写作;陈建华等在上海的诗歌、翻译写作等等。这些写作,因为当时并没有得到集束性的呈现,所以在这个准备阶段并不具备全国性的影响。
开始阶段:以官刊有选择的发表北岛、舒婷、顾城、杨炼、江河、昌耀、七月诗人、九叶诗人、右派诗人等的作品开始,经由朦胧诗论争等,最后形成为史称朦胧诗阶段的中国当代诗歌发展阶段。这一阶段的主体成员是朦胧诗人(含《今天》派诗人)们和一部分大学生诗人们。这一阶段的影响主要以作者和作品的方式产生,其作品主要局限于诗歌。这些诗人及其作品的思想、文学和美学特征表现为启蒙和泛政治、历史反思等。其诗学和美学特征体现为某种程度的象征主义、重视意象等,和西方现代文学阶段的某些诗歌基本合拍。可以称之为中国当代诗歌的现代文学和准现代文学阶段。
高潮阶段:随着朦胧诗运动的深入,大约在1982年左右起,一批更为民间、更为年轻、更具备探索性、实验性、先锋性、民间性和行动性的诗人们开始出现,并在感情和写作上拉开了与朦胧诗一代诗人的距离。这就是第三代诗歌运动。其主要成员由后来被称为第三代诗人的诗人们(也含一部分理论家、评论家、批评家等)构成。这一阶段中国诗歌的影响以运动、民刊、团体、流派、作品、实验等为主,在这一阶段的诗歌运动中,不单单出现了大量的作者和作品,作品也不单单只局限于诗歌本身,还包括了大量的的理论和评论等作品。后现代性开始全面登陆中国诗坛,这一阶段的中国诗歌,现代性和后现代性交融混杂,写作和运动交融混杂,个人和集体交融混杂,共同构成了辉煌的1980年代诗歌运动的高潮阶段。
衰退阶段:以1989年3月海子自杀为起点,多米诺骨牌被推倒,1980年代诗歌运动开始走向衰退和结束。同时,伟大的1980年代也被画上了句号,这个中华民族在五四运动文化大启蒙时期后的文化小启蒙时期结束了。1980年代诗歌运动走向衰退和结束,具体表现就是:第一,有别于1980年代的诗写方式、作品和理念开始出现;第二,带有强烈1980年代特点的诗人运动、活动、刊物等方式逐渐稀少并退出了历史舞台;第三,一批在1980年代有影响的诗人们先后停笔或者转向、出国;第四,一批从1980年代走过来的重要诗人开始主动与1980年代拉开距离,这批诗人包括西川、王家新、欧阳江河、陈东东、孙文波、肖开愚等等,后来成为1990年代诗歌尤其是知识分子写作的代表诗人。
结束阶段:任何事物或者事情,有开始就要有结束,诗歌运动自然也要符合这一自然规律。自1989年衰退期开始到1993年,1980年代诗歌运动经由大约4年的时间,耗散掉了它最后的能量。我为什么把1993年10月出刊的《非非》(六、七卷合刊)看做是1980年代诗歌运动结束的标志呢?这是因为,在1989到1993年之间,虽然出现了一系列的新杂志(民刊),诗人们也开始寻找新的写作向度,但是不论是办刊还是写作,80年代的强大惯性还在,诗人们还在80年代的强大动力下写作和行动,新的一代诗人、新的写作向度、新的方式和方法、新的诗学和美学,还没有完全破土而出。《非非》(六、七卷合刊),就是伟大的80年代诗歌精神的最后一次综合性体现,80年代的热力和精神气质,弥散在这些作品之中。而那一时间段(1989到1993)出现的刊物和诗歌,现在回望的话,没有能在重要性和全面性上胜过这卷《非非》的;另外,自这卷《非非》后,非非主义进入了一个相对来说较长的停刊阶段,直到2000年特刊出刊,后非非阶段开始强有力的展开(周伦佑认证“后非非阶段”自1989年开始,也就是说后非非在1980年代就已经开始了)。所以,从《今天》开始,结束于《非非》,应该是对1980年代诗歌运动的最为醒目、简洁而有效的概括。巧合的是,1993年,顾城也于这一年自缢于新西兰激流岛,由海子所推倒的诗人之死多米诺骨牌,也完成了一个黑暗的阶段。而欧阳江河的重要论文,被看成是中国诗歌自1980年代诗歌转向90年代写作的标志性论文之一,《89后国内诗歌写作:本土气质、中年特征与知识分子身份》也是在该年初动笔写作并完成的。另外,对1980年代诗歌运动(主要是朦胧诗后的诗歌和诗人)具有总结意义的两部重要选本,万夏、潇潇编选的《后朦胧诗全集》(上、下两卷);陈超编选的《以梦为马——新生代诗卷》,也是在这一年出版的,这一切都使1993年具有了某种时间节点的意味,伟大的1980年代诗歌运动,在这一年走完了其热力四射、星光熠熠的里程。
按照这五个阶段回望和审视1980年代诗歌运动,我们能够清晰地看见,1980年代诗歌运动,主要由《今天》、朦胧诗运动、大学生诗歌、第三代诗歌运动、1980年代各地民间写作、原有潜在诗歌作者的写作等构成,其主体线索是《今天》——朦胧诗——第三代。
在这个序列中,非非主义出现于1980年代诗歌运动的高潮阶段:第三代诗歌运动阶段。在这个阶段,非非的出现也不是最早的,第三代诗歌运动大约在1982年后就已经在全国各地开始,1984、1985年时已经获得了一定的成绩和声势,非非主义的出现却是在1986年,以1986年5月《非非》创刊号为起点,非非主义的历史开始。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非非主义是高潮中的高潮,是1980年代诗歌运动高潮阶段中的高潮。其后的事实和众多的评论、理论、学术也证明,非非主义是第三代诗歌运动的核心成果,不论是徐敬亚的两报大展及其随后出版的《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还是洪子诚、程光炜等的诗歌史作品以及新编作品选;不论是李振声、朱大可、尹国均、陈仲义、陈超等的学术、理论、评论文章还是著作,以及更多的难以计数的学术、评论、理论文章,非非主义都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标志着1980年代诗歌运动的某种特征、成绩、高度和向度。我觉得,非非主义能获得这样的重要性,并不是因为非非主义先天地获得和登上了历史的制高点,拥有了命运的青睐,而是因为非非主义确实标志着1980年代诗歌运动的某种高度和成就,非非主义自身拥有足够的厚度和深度,可以接受学术和历史的反复检验与探查而拥有意义。对1980年代诗歌运动来说,非非主义是木秀于林的,在1980年代诗歌运动的广袤森林中,非非主义是一棵长得太高太秀丽的大树。
除了历史已经做出的明确结论外,在以下四个向度对非非主义做一个简单的考察,可以坚定我们得出以下结论:自1980年代诗歌至今,在中国当代诗歌的阈限中,非非主义是“从木秀于林到一枝独秀”的。
作为流派。非非主义一出现就以流派的方式登场于中国诗坛。而且,它最像流派,它是自觉流派化的,它有自己的领袖、宣言、理论、人员、刊物、作品,最重要的,它一直持续至今。翻开文学史,我们不难发现,文学流派的出现是一个阶段文学成熟的标志,文学史就是由大大小小的文学流派构成的,没有文学流派的文学史是难以想象的;现代主义文学中更是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流派,这些流派的生生灭灭互相碰撞构成了波澜壮阔的现代主义文学。非非主义是自觉流派的,而且坚持流派,这不能不说是中国当代诗歌成熟的一个标志。
作为诗歌和诗人。非非主义在1980年代就为中国当代诗歌贡献了足够多的力作,这些作品,至今仍是中国当代诗歌的首选作品,很难缺席于任何一种重要选本。其中,周伦佑的《狼谷》《白狼》《自由方块》《头像》《想象大鸟》等;杨黎的《冷风景》《小镇》《高处》《对话》;蓝马的《世的界》;何小竹的《鬼城》;尚仲敏的《深渊》等;刘涛(《手写体》)、小安(《从上边垂下来一根绳子》《种烟叶的女人》)、陈小蘩(《嚼玻璃的两类人》)的女性写作等等,都是1980年代诗歌的重要作品。
作为理论。非非主义自出现始,就是一个拥有理论自觉的诗歌流派,非非诗人、批评家龚盖雄曾以“造天意识”予以概括。非非重理论的特点也在朱大可、徐敬亚、程光炜、陈仲义、陈晓明等的笔下得到程度不一的强调、评论和确认。非非主义的创始人周伦佑,不但是中国当代诗歌界的重要诗人,更是中国当代文学界的重要理论家,周伦佑身兼诗人、理论家、批评家、活动家等众多身份,这些身份对中国当代文学来说,哪一个都非常重要,不可或缺。周伦佑的《反价值》《变构:当代艺术启示录》《红色写作》《第三代诗论》等理论文章,至今都是中国诗歌在理论方面的重要收获。此外,蓝马的《前文化导言》以及周伦佑等撰写的“非非宣言”、“非非主义小辞典”、“非非主义诗歌方法”等,都是非非主义在1980年代的重要理论收获,这些文章,至今为止,代表着中国当代诗歌所取得的理论成绩和1980年代中国诗歌的理论高度。
作为刊物。从第一期开始,非非主义就具有超出于一般民刊做法的刊物意识,第一期刊物无论就刊本(铅印,79页)还是文本(作品、理论兼有))以及编组(人员覆盖全国,一开始就不是圈子意识的,栏目意识很强,有些栏目一直延续到现在,比如非非风度、编后记等)来说,都是那个时代首屈一指的民刊。至今为止,《非非》已经出刊12本,时间持续23年(1986年第一期到2009年底第十二期),而且,就刊本和文本来说,堪称越来越好,《非非》已由第一期的铅印79页发展到现在的铅印香港版511页,容量扩大了将近7倍。
以下更为宽泛的比较,也许更能彰显非非在中国当代诗歌中的一枝独秀性。
《今天》的出现改变了中国当代诗歌的走向,让其后的朦胧诗、第三代诗歌等获得了起飞的跑道,《今天》和“今天派诗人”(其核心由白洋淀诗群诗人和北京地下诗人、福建的舒婷等构成)对中国诗歌的影响绝非“起点”、“开始”、“方向”那么简单,它还是成绩,是成就本身。同时,《今天》开启了中国诗歌的民刊方式,该方式已经成为中国当代诗歌的传统。非非主义和《今天》相比,主要体现在非非主义是一个自觉的诗歌流派,这个流派对中国现代文学来说,对中国诗歌史来说,填补了有关空白;另外,非非的理论意识和理论贡献,也是今天派诗人所不具备的;此外,非非主义的诗写已经涵括了复杂的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在2000年以后,在周伦佑的提倡和身体力行下,又具备了本土化、介入性、体制外等后非非特质,可以说在理念和方式上,已经全面地超越了今天派诗人们的诗写境界。最后,非非主义已经存在和持续发展25年了,至今为止出刊12卷,而《今天》只存在不到两年,其核心也在大约合作四年后宣告解散,这也是非非主义与《今天》的不同。
与朦胧诗一代诗人相比,非非主义在更高层面展开了诗歌的角逐,非非主义的诗写包容了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诸多方向,尤其在后现代主义的开启方面,非非主义做出了突出的本土化原创性贡献。可以这么说,与朦胧诗相比,非非主义是更高层阶的写作。
至今为止,从历史回望的角度看,第三代诗歌常被提起的方面主要有:作为流派的非非、莽汉、他们,此外巴蜀现代诗群中的整体主义、成都五君、新古典主义,北京以海子、西川、骆一禾等为主的一批后朦胧诗人,江浙尤其是杭州、南京诗人还有上海的“海上诗群”,另外还可以包括大学生诗派以及贵州、东北等地的民间诗歌写作等,这些部分构成了辉煌的第三代诗歌运动的主体。在这个序列中,莽汉只是一种写作倾向和文本成就,和李亚伟、胡东等的天才性的阶段写作有关,但是持续时间很短;和作为流派的他们还有作为刊物的《他们》相比,非非更具有流派学的价值、更成其为一种刊物,而且,他们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经基本结束,其领袖韩东更是转向小说写作,而非非主义一直推进到现在。从作品和理论的角度看,他们主要在推进口语诗歌和平民化写作方面做出了突出的贡献,理论方面,他们只有一些观点和发言,谈不上有什么理论,而非非主义的理论成就已经成为中国当代诗歌的重要成绩。作为一种写作倾向,整体主义在80年代中叶曾经被反复提起,但是其风光不过两年,很快,其理论(严格说是一种说法和想法)不着边际和作品散漫无边的弊病就彰显无遗,并很快退出了中国诗歌的竞技场。从本质上来说,整体主义是一种有悖于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诗写方向,其对传统、本土资源没有进行现代化的有效转化,所以其诗写注定不会前行太久。而当时的江浙诗人还有海上诗群等,大多呈现为个体写作方式,上海虽有《海上》《大陆》等重要民刊出现,但是着眼点都不是流派,属于一种针对全国地下诗歌写作的集结行为,后来上海出现的撒娇派,也只是贡献了一个名字,并没有在诗写、理论、流派方面得到延续。而非非主义的自觉的流派化、集团化、理论色彩,在整个第三代中都独一无二,就是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流派可以超越。
非非主义能够“木秀于林并一枝独秀”,原因当然很多,我个人因为,以下三个方面,也许是非非成功的主要原因,而这对当下中国诗歌来说,更具有一定程度的借鉴作用。
第一,非非主义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领袖。领袖对流派来说至关重要,流派的展开有赖于领袖的个人作用和做法,这在现代主义以来的诸多文学流派中都有所体现,超现实主义没有布勒东,也许就不会是后来的超现实主义。作为非非主义的领袖,周伦佑不但以自己的诗歌和理论、评论作品身先士卒,建构了非非主义至今为止主要的文本成就;而且团结全国各地持相同诗歌见解者,在中国当代诗坛上形成了声势不小、阵容庞大的“非非系”诗人集团;同时多次粉碎了分裂、弱化非非主义的行为和做法,在内部纯洁和坚持了非非主义。可以不夸张地说,非非主义能够获得如今的成就,与周伦佑的把舵须臾不可离分。是周伦佑以其才能、学术、人格、做法、感情和策略驾驶着非非这艘大船,在历史的洪流中平稳航行至今。
第二,非非主义拥有很高的起点,基础是雄厚的。首先,非非主义是第三代的核心成果,理所当然是站在第三代诗歌运动的高阶上的。前非非主义的主要成员,周伦佑、杨黎、蓝马、何小竹、尚仲敏、梁晓明、余刚、刘涛、小安等等都是朦胧诗后各地的重要诗人,在《非非》创刊号之前,都有比较漫长的诗写经历和各自的特点、长处;第三代诗歌时期各地风起云涌的民间诗写活动和民刊、资料的出场行为,也为非非主义的出现搭建了平台。在《非非》创刊之前,早在1972年,周伦佑已经开始地下诗歌写作,并写出一批重要的能够立于时代前列的诗作,80年代初,周伦佑已是川中重要青年诗人,在其后的第三代诗歌和整个朦胧诗后阶段,周伦佑在诗歌、理论、批评、评论等多个方面展现才华,是川中诗人中的佼佼者。另外,他还参与了四川省青年诗人协会的有关工作,以及在《非非》创刊之前筹组《狼们》等杂志,这一切都使周伦佑获得了必要的经验和虚拟资本,为《非非》的顺利出场创造了条件。
第三,非非主义一出现,就拥有足够的诗歌的自觉和创造历史的使命感、神圣感,相比于1980年代尤其是第三代诗歌时期各地众多的民间诗歌行为,非非主义的严肃、学术,以运动为方式而不囿于运动,非非主义的自觉、理性、历史追求,使非非主义能够做到一枝独秀。
最后,25年来,非非主义不但有核心的非非系诗人,更有大量外围的准非非系诗人,而且,非非不单单是非非诗人,更是中国持个人艺术见解者、诗人、作家发表作品的园地,25年来,太多的诗人、作家、学者、理论家、评论家等在《非非》露面,进而成为诗歌史的一部分。下面罗列的人员和作品,只是12卷《非非》的一小部分而已(名字后边接作品。考虑到没必要一一对位,所以只根据自己的记忆罗列了若干)。前非非时期的周伦佑(诗歌《自由方块》《头像》等;理论《反价值》《变构:中国当代艺术启示录》)、蓝马(诗歌《世的界》等;理论《前文化导言》等)、杨黎(诗歌《冷风景》《高处》《小镇》等等)、何小竹(诗歌《鬼城》等)、尚仲敏(诗歌《深渊》等)、刘涛(《手写体》等)、小安(诗歌《种烟叶的女人》等等)、梁晓明、余刚、敬晓东;后非非时期的周伦佑(诗歌《刀锋20首》《反暴力修辞》《遁辞》《变形蛋》《象形虎》等等;理论《宣布西方价值尺度无效》《体制外写作:命名与正名》《红色写作》等等;)、蒋蓝(随笔《黑暗之书》及大量诗歌、评论)、陈小蘩(组诗《精神镜像》《正午的黑暗》等等)、龚盖雄(大量评论文章和诗歌)、邱正伦、雨田、余刚、袁勇、陈亚平、二丫、孟原、梁雪波、董辑等等。此外,作为一本以诗人为重点、以诗歌为重点内容的大型人文民刊,自第一期起到第十二期,《非非》先后发表过李亚伟、万夏、二毛、梁晓明、余刚、邵春光、宁可、丁当、李瑶、孟浪、郁郁、海男、喻强、杜乔、沈天虹、朱凌波、京不特、叶舟、南野、刘翔、杨远宏、欧阳江河、于坚、王小妮、翟永明、唐亚平、芒克、杨炼、西川、潘维、阿坚、胡途、文群、王家新、邹静之、杨春光、陈超、阿吾、默默、刘漫流、陈东东、黎正光、孟浪、非亚、大解、杨平、杨克、曾宏、马永波、安琪、林忠成、阿翔、鲁布革、发星、原散羊等等诗人的诗作,从朦胧诗之前的重要诗人,一直到80后新锐诗人,都在《非非》上刊载过诗歌作品,而且这个队伍目前还在壮大中。作为一本大型人文民刊,《非非》刊发过林贤治、周伦佐、姚新勇、钟鸣、廖亦武、李震、唐晓渡、耿占春、陈仲义、徐敬亚、谢冕、张颐武、田晋川、毛喻原、徐友渔、沈奇、严力、敬文东、张闳、余杰、摩罗、刘泽球等学者、理论家、评论家、诗人的各类文章。
非非主义的重要性和不可或缺于1980年代以来的中国诗歌史,从这个名单可见一斑。
至此,我们可以总结一下非非主义作为流派、刊物、诗写向度和诗人集团的特点了。总的来说,非非主义具有:重理论、重组织、重刊物,多大作品,有集团优势、成员相对稳定的特点;它自成一派而又不脱离于诗坛,敢于对体制内和体制外诗歌中的不良倾向和做法发言,充满某种程度的现实介入性;另外,它是与时俱进的,是发展壮大中的非非主义。最后,它先天地获得了它卓越的领袖,周伦佑,这对它来说至关重要。
考察非非主义,离不开1980年代诗歌运动,那么1980年代诗歌运动的总的特点又是什么呢?通过上文的综述,以及对有关节点——节点性的诗人、节点性的时间、节点性的杂志、节点性的作品——进行的针对性考察,我们得出了我们需要的答案。
1980年代诗歌运动总的特点大致如下:
1、人员和构成上的民间性也就是体制外性。
2、写作上的原创、实验、探索、先锋性。
3、群体性、运动性、本土性(有时候体现为地域性)。
4、强烈的创造性。
5、文化、美学意义上的现代和后现代性。
根据这五点,我们发现,非非主义几乎全部占有这些共性的特征,并且,几乎都把这些特征推向了某种极致,这不能不说是非非主义的一大特征和巨大贡献。回到当下,中国诗歌欠缺或者不足的又是什么,我觉得,和这五点也不无关系,所以,非非主义的意义就再一次得到了强化性的确认和彰显:坚持1980年代诗歌运动为中国诗歌找到的正确方向并将之推向更高,这正是非非主义的使命和价值所在,这正是非非主义的现在和未来。
非非主义是1980年代诗歌运动的产物,是1980年代诗歌运动的核心成果和最强体现,至今为止,它的一切,也许还没有得到有效的研究、整理和发扬。站在今天回望历史,我们能够发现,非非主义是最符合80年代诗歌精神的诗歌流派,代表着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现代主义转向后现代主义阶段诗歌的某种高度和难度。
诞生于运动却能超越运动,进而获得新生,这难道不是非非主义带给中国诗歌的某种启示吗?
┝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