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十八天被赶下台

文/季实

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十八天被赶下台

文/季实

长达18天的埃及大规模示威终于以总统穆巴拉克辞职告终。今年2月10日晚上穆巴拉克发表电视讲话时，还坚称自己不会离开总统职位，仅仅过去一天，穆巴拉克就宣布辞职，情况是如何急剧演变的？这个阿拉伯“超级大国”是否会从此走上稳定之途？人们拭目以待。

一、困顿经济撼动政权，最后法老谢幕

1.穆巴拉克谢幕，三十年铁腕总统终下台。

从1月25日到2月11日，埃及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抗议持续18天之中，素有“铁腕总统”之称的穆巴拉克竭尽全力撤兵换将，但聚集在埃及首都开罗解放广场上的示威人群始终不肯离去。埃及军方发布公报要求政府满足示威群众的合法要求，在这种情况下，穆巴拉克才觉得大势已去，不得不下台。

11日，埃及副总统苏莱曼在电视讲话中透露穆巴拉克已经辞职，这一消息让示威民众兴奋不已。

事实上，自1月25日发生示威活动以来，穆巴拉克直到下台前的几个小时之内都不认为自己会倒台。究其原因，埃及一位高级官员表示这主要是因为穆巴拉克掌握的政治机器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缺乏足够的了解，他们还是用老一套的方式来管理和应对这场危机。

另外，穆巴拉克周围的亲信包括自己的儿子，也就是之前被视为接班人的贾玛尔，都说服他不要辞职，这股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着穆巴拉克。他看不到贾玛尔告诉他之外的任何事情，因此他在政治上已经孤立，他的所有行动力度都太小，也来得太迟。一些亲信包括贾玛尔在内甚至向穆巴拉克隐瞒发生的事情，故意淡化示威的严重程度。在这种情况下，穆巴拉克一直采取拖延战术。原本大家预计他会在10日的电视讲话中宣布辞职，但最后事实并非如此，穆巴拉克在讲话中坚称不辞职。他当时的演讲稿就是由贾玛尔执笔，修改过很多次。整个稿子完成得相当匆忙，这一点从穆巴拉克念稿子时的情形就可以看出来，因为在念稿子的时候字句之间有很多剪接。

2.放任民众“逼宫”，军方发动倒阁致命一击。

穆巴拉克不辞职让示威者相当愤怒。为此，埃及军方展开了决定性的行动。其实，从示威活动一开始埃及军方就相当关切，任命苏莱曼为副总统也是军方的意见。另外，军方还支持苏莱曼与示威者进行对话。军方曾一度威胁要发动政变。在这种情况下，包括军方在内几乎所有人都预计穆巴拉克在10日的电视讲话中会宣布辞职。而就在穆巴拉克没有宣布辞职后不久，埃及军方的最高执行机构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发布公告称要认可示威群众的合法权利。通常来说，最高委员会的主席是穆巴拉克本人。但这次最高委员会开会并没有邀请穆巴拉克参加，发表公报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这在阿拉伯世界被认为是政变已经发生。

不仅如此，军方11日允许示威者到总统府前示威，并放任示威者包围国家电视台。随后，数以百万计的示威者走上街头。至此，穆巴拉克和亲信才感到大势已去，副总统苏莱曼发表电视讲话，仅仅是念了两句话的声明称穆巴拉克已经放弃总统职位，时间也只有49秒，但埃及的历史已经永远改变。

3.多年民怨爆发，埃及动乱源于高失业率。

埃及这个文明古国在近现代经受了太多的灾难和痛苦，遭受过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保留了很多的王权专制文化传统；在取得民族独立后，面临着发展经济的紧迫任务。埃及在复杂的文化背景和脆弱的民主基础上，经济发展过程一波三折，最后选择的是以GDP为目的发展模式，但由于目标单一的增长追求，不仅未能带来经济繁荣的预期，反而伴生了恶性通胀，失业高企，贫富严重分化的负面问题。另一方面，流于形式的民主选举制度，也在个人权力追求的推动下，通过不断的“修宪”，一步步蜕化为权力终身制和权力家族化。在这种情况下，要希望人们长期沉默和社会和谐当然是不可能的，这次所谓“骚乱”，其实就是一个“种瓜得瓜”的必然结果。

也许引发埃及人民最大愤怒的是社会巨大贫富差异所引发的对立。美国国会的研究报告称，埃及半数成年男性没有工作，而90%的埃及妇女在毕业两年之后仍然失业。长期以来，普通民众在低收入、高通胀与高失业率的经济环境中挣扎生存。

统治埃及30年的穆巴拉克家族拥有的财产在这一背景之下显得非常刺眼。目前，关于穆氏家族财富的说法有多种版本。美国《赫芬顿邮报》认为有50亿美元，而英国《卫报》则报道称有700亿美元之多，这其中包括了他在英国银行和瑞士银行中的巨额存款，以及在伦敦，纽约，洛杉矶等地和红海沿岸高档住宅区的房产，并拥有两艘游艇。据《卫报》报道，大多数海湾国家要求外国投资者在投资初期阶段为本地企业至少保留51%的股权，然而在埃及只需要20%左右。重要的是，需要在当地寻求有背景的合作伙伴，并打点给政府官员和军官们5%～20%的佣金纯利。正是依附着这根政商链条，穆巴拉克的两个儿子建立起的公司几何倍地扩大着家族的财富。

客观来说，穆巴拉克并不是埃及腐败体制的始作蛹者，但也许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他在20世纪80年代接任埃及总统时曾经誓言惩治腐败，并严厉处罚了前任总统萨达特的弟弟和圈内的核心人物，但是他始终没有逃出历史的周期率，成为了腐败金字塔当中的最顶层。

二、埃及求解政治乱局，未来变数犹存

1.穆巴拉克下台，埃及政治乱局还将继续。

埃及的反政府抗议活动自1月25日始至今，给这个国家的政治、安全、经济、外交等领域带来了严重影响。由民怨源起、由突尼斯事件激发、因兄弟会和各反穆巴拉克力量大规模参与而形成大规模群众运动，特点是长期被压抑的各派势力以“倒穆”为共同目标而凝聚成的混合体，除了倒穆之外，各派的主张并不一致，甚至大相径庭，但总的来说，希望改变穆巴拉克时代的面貌，改善生活的声音占了上风。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中也会出现保守与激进、速胜论与持久战、“倒穆即可”和“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分歧，甚至冲突，也可能因抢夺“后穆巴拉克时代”的话语权而出现裂痕。也许，没有穆巴拉克，在目前这个威权丧失，每个人、每股政治力量都相信自己可以改变天下大势的特殊时刻，将变得比最后阶段的穆巴拉克政权更虚弱、更颟顸。

2.稳定国内局势，增加就业成为当务之急。

埃及的经济发展水平在阿拉伯世界中并不靠后。那么，为何贫困、失业和粮食价格攀升共同袭来一起点燃了埃及街头的反政府抗议？答案并非人民厌恶专制政权那么简单。关键在于当局政府对失业问题无能为力，特别是没有解决受过教育的城市青年的就业问题。尽管出生率一直下降，但埃及的适龄劳动力人口在不断膨胀，即使受过良好教育，他们的就业前景依旧黯淡。中东地区年轻劳力的失业率大概是世界平均水平的2倍。埃及大学毕业生的失业率几乎是世界仅受初等教育人均水平的十倍。因此，埃及骚乱的领导者大都是大学毕业生就不足为奇。

游行民众与警察发生冲突

埃及面临着两个急需解决的问题。首先，给抗议者和持不同政见者更大的表达自由。其次，根本的当务之急就是创造就业机会，特别是给那些希望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的人。

三、民主深入人心，埃及革命启示中东地区

穆巴拉克辞职，埃及民众18天的示威游行实现了政治目标。埃及为全世界提供了一个极佳的“尼罗河革命”样本。在现代社会，以和平方式推翻独裁、实现民主化变革是完全可行的。虽然欧美多个国家对埃及的政治变革表示欢迎，但它们过去努力维持的西方民主原则与务实主义的平衡也从此瓦解了。事实上，即使是呼吁埃及“有序过渡”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在面对埃及与美国的中东联盟利益时，也免不了两边下注。埃及的变革对世界有何影响?对其他国家有何启示?

现在看来，至少有如下方面值得深思：

第一，不管意识形态和宗教如何，民主化正在深入地变成全世界的普世价值，完全的威权政治迟早会受到人民的反对。回顾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埃及的和平变革与柏林墙的倒塌、苏联解体、东欧的“天鹅绒革命”有所不同的是，“尼罗河革命”并未受到西方国家的干预和推动（连美国中央情报局对此也缺乏预判，以至误导了奥巴马政府对形势的判断），也不是来自亨廷顿所称的“文明的冲突”，而是来自阿拉伯国家内部民众的自发需求。

第二，一个曾经推动国家独立和社会进步、得到民众认可的政党和政治体制，如果任由大量特殊利益集团的形成、严重腐败的发生，同时缺乏任何监督机制，这种体制必定走向专制体制，也肯定会走向权力滥用和腐败蔓延，最终丧失人民的信任。

第三，随着经济发展，中产阶级群体增加，现代社会对某些方面的需求在不可抑制地增加，如法制社会，共享发展收益、缩小贫富差距，获得信息的自由，发表言论、讨论协商的自由等。穆巴拉克的下台对非洲和世界带来的冲击才刚刚开始，我们将看到更加深刻的影响和更多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