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遇与挑战—访义乌市委副书记陈秀仙

观察记者 朱群丽 何家驹(特约)

机遇与挑战—访义乌市委副书记陈秀仙

观察记者 朱群丽 何家驹(特约)

2011年3月，国务院正式批复《浙江省义乌市国际贸易综合改革试点总体方案》，这个批复意味着义乌市成为浙江省第一个国家级综合改革试点，同时，也是全国第一个由国务院批准的县级市综合改革试点。浙江义乌成为继上海浦东、天津滨海、四川成都、广州深圳等地之后的第十个国家级新特区。

“是机遇，也是挑战”。义乌市委副书记陈秀仙说，“说它是机遇，要看你能不能把握，说它是挑战，要看你能不能做好”。

(一)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义乌只有一个湖清门市场，一条小街，两边有一些摊贩。而当时，在全国各地，都有一个机构，叫做“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义乌也有。

“严厉打击投机倒把！”、“割掉资本主义尾巴”是那个年代的口号，也是政策，这个政策，对于习惯于拿着拨浪鼓，走街串巷，鸡毛换糖的义乌人，打击特别大。陈秀仙回忆说：“当时我们义乌做粉干的很多，做的很好，一些人就做粉干换谷子，赚一点微小的利润，有一次村民挑着粉干去邻县，结果呢，被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没收了”。

“那时候经常吃不饱，一担粉干是全家人好几个月的粮食呢”。陈秀仙说，“而当时，因为义乌这边政策宽松一点，就开了证明去，说明不是投机倒把，但也没有拿回来，其实用粉干换谷子，和货郎担、拨浪鼓一样，我认为都是商业萌芽，义乌的政策松一点，就有萌芽，就能发展，而其他地方政策紧一些，萌芽就被掐掉了”。

政策是机遇，抓住了，就会有万溪奔流的欢快，但如果政策不明朗的情况下，怎么抓？抓哪里？换句话说，政策的执行，就变成了一件很微妙的事情，而一个地方的发展，往往取决于这种微妙。

往事并不如烟，记忆也不会被抹去，陈秀仙书记笑着说：“对那个时期我也印象很深刻，那时候，村里的人有出去的，换糖、换粉干，做一些小生意，都是要交‘副业费’的，在当时那个大环境下，政策都差不多，但义乌相对来说，还好一点。因为做生意的人多，政策就宽一些。我认为这和认识角度有关系。有的地方超前一些，有的慢一些”。

义乌的超前，离不开当时的县委班子，陈秀仙说：“当时的领导班子达成了一个很难重要的共识：那就是要开放，要让农民从农村里走出来，尤其是闲置的劳动力，要充分发挥他们的特长：想工的工，想农的农，想商的商。我觉得，一个好的领导应该顺应老百姓的要求，考虑到老百姓的需求”

这个共识不仅仅受限于当时，后来也成为义乌历届党委政府一以贯之的执政理念。陈秀仙说：“我认为对一个事情认识的程度、深度，就决定了一个人做这件事的节奏，而这个节奏进行的慢与快，就是这个人的机遇，也就是这个人的命运。小到一个人一个家，大到一个城市一个国家，多少都是如此；义乌就是这样，抓住了机遇，随后就快人一拍，先人一步”。

义乌市委副书记陈秀仙。本刊资料

“比如针对最早的湖清门市场，我们提出了‘整顿市场’这么个口号，但主要内容和精神并不是要扼杀市场，而是扩大市场、规范市场”。

正是来自切身的感受，陈秀仙对于这次义乌新特区政策才会有“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感想吧。

(二)

在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与领导下，义乌市场一代一代扩建壮大，从湖清门市场到篁园市场，到宾王市场，再到今天的国际商贸城，宛如启动的列车，逐渐走上了迅猛发展的道路，今日的义乌国际商贸城，被誉为“全世界最大的小商品市场”，其商品出口到世界210多个国家和地区。曾有人做过计算：假如一个人每天逛8小时，每个商位驻足3分钟，则需要花上一年多时间。公交车从国际商贸城一区开到四区，总计要走6站。这个市场已经被联合国、世界银行、摩根士丹利等权威机构评为全球最大的专业市场，名副其实的“小商品的海洋、购物者的天堂”。

商业带动了工业，工业推动了农业，就在义乌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义乌市领导们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城乡差异问题”，据陈秀仙介绍，“义乌要发展，不可能就市场抓市场，必然要保持整个地区的平衡，义乌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审时度势，抓住了当时的重点，就是城乡统筹发展”。

“2002年，义乌市委市政府颁布了《关于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的决定》，有组织、有计划地推进农村“小五化”建设；2003年，义乌市又制订并实施了《义乌市城乡一体化行动纲要》”；这个《纲要》随后得到了中央高层的首肯，2006年7月11日，人民日报第一版发表文章《义乌经验的启示》，文中将这个纲要称为：“全国城乡一体化行动的第一纲要”。

2006年，义乌市又制订出台了比较全面、系统解决“三农”问题的指导性文件《义乌新农村建设二十条》，推动了新农村建设全面兴起；2007年下半年，为加快推进统筹城乡综合配套改革步伐，提升新农村建设整体水平，义乌市制订出台了《义乌市新农村建设十大推进工程》。这十大工程取得的显著成效，得到了中央和浙江省委的充分肯定，2008年7月，浙江省政府把义乌市与嘉兴市一起列为全省统筹城乡综合配套改革试点单位。

作为十大工程的主要领导者，陈秀仙这样说：“其实，所有工作的关键点，就在于怎样提高老百姓的收入？义乌的土地少，人均4分地，怎么折腾也就那点儿地，所以如果大家都在农村，肯定富不起来的，我们鼓励农民离开土地，从农业转到商业”。

“如果要细分的话，那就是我们最重视的三个方面，第一呢，是增加农民的财产性收入，比如义乌的旧城改造、旧村改造这一块，根据数据，义乌农民住新房的比率在全国都是最高的。农民的房租收入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的。第二呢，就是提高生活品质；我们花大力气做的饮水工程，排污工程，垃圾处理等等，都是些涉及到老百姓身体健康、生活品质的问题。第三，就是低收入阶层的生活保障；我认为，不论社会怎么样的发展，总会存在一些弱势群体。保障他们的基本生存条件和生活，这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我们中国的老百姓是最朴实，最懂得感恩的”。陈秀仙说，“当我们把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障都做到位之后，使老百姓的生活好起来，他们就会发自内心地喊共产党万岁，这让我们很激动，因为有几年都没有听到这种发自内心的声音了。我认为，这部分钱花的很值得，非常值得”。

2011年，浙江省委赵洪祝书记提出了“三化同步”（即在工业化、城镇化深入发展中同步推进农业现代化），要求各地加快补齐“三农”工作的短腿，拉平“三农”的短板，加快农村的发展，形成城乡一体化发展新格局。对此，陈秀仙说：“义乌市对省委提出的‘三化同步’的要求，坚决做到深刻领会，努力践行，我们要牢牢把握六个着力点，即着力推进区域统筹发展，着力推进转变农业发展方式，着力提升农村公共服务水平，着力加快美丽乡村建设，着力促进农业人口转移，着力深化城乡体制改革”。

“义乌市委市政府总结了十八个字的工作方针，那就是‘稳粮食、兴水利、改旧村、增收入、美环境、惠民生’，我们的工作目标是：

建设粮食生产功能区7.5万亩，建设主导产业示范区6个，现代农业精品园11个。

续建、新建水利重大工程和重大产业项目7个，一般性政府投资项目86个，总投资约3.7亿元。

实施农房改造10000户，创建市级森林村庄30个，生态村38个，实施70个村的生活污水治理。争创省级“农家乐休闲旅游特色乡镇”1个。

全市农民人均纯收入增幅力争在l0%以上。

建成100家农村社区卫生服务站、50家“农村星光老年之家”、15个农村小康体育工程示范点和100个标准篮球场。

抓住经济发展的机遇，解决社会矛盾的挑战，义乌市委市政府正在用一个和谐城乡、和谐农商、和谐社会的姿态迎接着新特区的到来。历史学家黄仁宇说过这样一句话：“中国的命运系于乡村改造所产生的突破”。结合义乌市的新农村建设内容可以看出，义乌市的“乡村改造突破”已经取得了实质性的成果，也正是这种均衡性的发展和城乡一体化的成果，为义乌市成为国家级综合改革试点奠定了坚实而雄厚的基础。

(三)

不管是叫“摸着石头过河”，还是叫“改革试点”，义乌市在前进的道路上，肯定有需要探索和突破的地方，尤其是一些政策层面的措施，“存在着需要突破的障碍”，陈秀仙说，“比如在城乡统筹的改革试点过程中，我们就发现了一个集体所有土地使用权的问题”。

关于我国集体所有土地使用权的问题，有着比较复杂的成因：

早在民国，乃至明清时期，土地都是私人的。

1950年新中国建立，我党实行新解放区土改。把土地收回来重新分配给农民。

1956年，成立“农业合作社”并在全国普及。

合作社分为“初级社”与“高级社”两种。最初的合作社称为“初级社”，是“合资”企业，在理论上由农户以农田、牲畜、大农具（如犁耙）等自愿入股，合股经营，秋后根据各人的股本与劳力投入分红。这就是“集体所有制”的雏形。

1956年下半年开始普及“高级合作社”，就是把原来的几个“初级社”并在一起，并取消了分红制度，代之以工分制度。

1958年全面推行公社化。许多高级社并在一起变成了人民公社。

1978年，人民公社解散。然后开始实行承包责任制，所以，原人民公社的土地一直是“集体所有”。

据陈书记介绍，现阶段在义乌，“我们普遍感觉到，不论是城市化还是逆城市化，不论是在城乡统筹还是新社区建设的过程中，集体资产的使用权必须有一个明确到户，量化到人的过程”。

但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由于历史的反复变动，分分合合，部分资产已经变动多次，很明显，集体资产的股份化，必然是一个细致而且艰苦，难度很大的工作。但正因为其难度较大，就更要尽早解决，否则将会越来越无法明晰和划分。对此，我们也在这方面作了大量尝试和探索。前不久，我们又专门制定出台了《关于推进农村经济合作社股份合作制改革的实施意见》，着力创新农村集体经济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进一步明晰村级集体资产的产权主体，最大限度地维护农民群众的合法权益。

“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坚定不移地继续改革开放，困难迟早会被克服”。采访的最后，陈秀仙满怀信心，微笑着说，“义乌市的下一步，也将和以往一样，充分把握机遇，发挥出原有的市场特色，利用这次国际贸易综合改革试点的政策，进一步搞好市场和流通，做好转口，出口贸易，完善大通关和保税仓库，做强电子商务，加强国外市场的开拓等等”。

“义乌一定会越来越美，越来越好”。这是陈书记的信心，是义乌人的希望，也是我们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