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树的孩子

[日]小川未明

这里有一个叫辰吉的少年，他幼年与父母分别，在奶奶的抚养下长大。

每当看到其他的小朋友享受到慈祥的母爱，或者在哥哥姐姐的带领下游玩，辰吉总是伤心地自问：“为什么只有我没有父母、兄弟和姐妹呢?”

“奶奶，我妈妈怎么啦?”辰吉这样问奶奶。奶奶用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辰吉的头说：“你妈妈到那个地方去啦!”

辰吉不明白奶奶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大概是那片漂浮着白云的天空吧!想到这儿，辰吉总是泪流满面。

“奶奶，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

奶奶抚摸着孙子的头回答说：“你妈妈到天上去了，已经变成了星星。因此，她再也不会回来啦。你妈妈每天晚上都从天上往下看，看着你平安长大，成为一个好孩子。”辰吉完全相信了奶奶的话。从此以后，他每天晚上都仰望着深蓝色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哪颗星是妈妈呢?”辰吉念叨着，使劲在夜空的星群里寻找。

在夜空里闪烁的星星真多!有大颗的星星，噼噼啪啪地闪着白光；有的纹丝不动，始终放射着红光；还有小星星，闪着萤火虫似的光芒。到底哪颗星是妈妈呢?

妈妈一定在我们家屋顶上看着我呢!辰吉这样想。

他在头上的天空寻找，终于把一颗柔和的、不太大、不太亮的红星星认定为自己的妈妈。

这颗星星好似两眼饱含着泪水，在诉说什么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地。

辰吉多次地呼唤：“妈妈!妈妈!”有时，他在夜晚凉风的吹拂下，良久地站在屋外望星星。

奶奶在屋里喊他：“辰吉，小心感冒，赶快进屋来!”

辰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嘟哝着：“人家在看妈妈变的星星呢!”每当这时，奶奶就用她慈爱而苍老的大手抚摸辰吉的头。

很快辰吉满十二岁了，他不得不离开奶奶，到五六里外的村子去做工。

刚到一个新地方，辰吉觉得十分寂寞，早晚没人的时候，就想起奶奶来：奶奶现在在傲什么呢?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

这家的主人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他经常教训辰吉：“不努力干活，就不会成为一个像样的人。”

辰吉听他使唤，干许多许多的活，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他多么想念和蔼慈祥的奶奶啊!同时，他也更加感激奶奶。

晚饭后，辰吉像在自己家的时候一样，每天都到屋外看天空的星星。在这里也可以看见那颗柔和的红星星。辰吉想，死去的妈妈跟着自己呢，现在又在这家的屋顶上爱抚地望着自己!

“关于我的事，妈妈什么都知道。”辰吉仰望星星的时候经常这样自言自语。

村头有座庙，院子里有一棵参天的杉树。季节已是夏末秋初，但炎暑仍在继续。村里的孩子们都爱到凉爽的庙里来玩。他们捉迷藏，做各种游戏。

“这裸树一直连着天呢!”一个孩子抬头望着杉树说。其余的孩子也都玩累了，大家在树下休息。

“傻瓜，怎么能连着天，天高着呢!”一个孩子反驳说。

“这棵树就是连着天的!”那个孩子坚持说。

“傻瓜，天比这棵树还要高得多呢!”持反对意见的孩子又说。

大家都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胡说!星星不就挂在树尖上吗?”坚持树连着天的孩子继续辩解。

“看来好像是这样，其实离得很远的!”另一个孩子一反到底。

“你怎么看不见天空连着树尖呢?真是个瞎子!”认为恻连着天的孩子终于发怒了。于是，两个孩于开始争吵起来。

“喂，不要吵架!快住嘴!”孩子群中最大的那个孩子开口劝阻。

另一个孩子从旁插嘴说：“听说，有的星星上面住着人呢!”

听到这句话，辰吉想起，奶奶曾经对自己说过，人死了以后，都要丹天，变成星星。从一开始，辰吉就觉得今天的天空很低，好像就在树顶上似的。

说不定妈妈下来了呢!辰吉想。

两个孩子还在继续争吵着。

“不用吵啦，谁上树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吗?”大孩子说。

但是，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

辰吉说：“我上!”

其他小朋友一齐吃惊地看着辰吉。

“你上?”

“这树高着呢，小心摔下来!”

“你能爬上去吗?”大家都怀疑地问。

辰吉默默地点点头，把两只小木屐脱在树根底下，开始爬树了。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辰吉的一举一动。四周完全黑了下来，只有树枝在随风抖动。星星在杉树顶上闪烁着，把夜空映照得非常美丽。

辰吉越爬越高。他那短小的身体很陕就消失在黑暗的树枝丛中。

“大概已经爬到高高的恻顶了吧?”孩子们在底下说着。

“谁知道呢，反正还不见他下来。”

“喂，辰吉!”孩子们在树下嚷开了。

可是，不知辰吉到底怎么了，没有回音，也没有下来。孩子们觉得很奇怪，在树底下往上看呀看，看了很长时间。

晚风吹动着树枝，发出微微的声响。夜深了，孩子们有些害怕。

“这棵树上一定有大蛇，是它把辰吉吃了吧?”听到一个孩子这样说，其他孩子都吓得哇哇大叫，赶紧从树底下跑开，一齐向树上张望。有的孩子吓得直往家跑。树底下只剩下辰吉一双小小的木屐。

有的孩子跑回家去了，有的孩子惦念辰吉，还守在杉树的周围。

许多家长闻讯赶来，纷纷纳闷地问：“辰吉怎么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了呢?”

可是，由于夜已经深了，黑漆漆的，没人敢爬上树去找辰吉。他们只在树下呼喊着辰吉的名字。但树上没有丝毫声响。

不知谁说了一声：“到明天就知道怎么回事啦!”

人们一听，就都回家睡觉去了。

天亮以后，很多人聚集在杉树下。一位成年人爬上树去，却只发现辰吉的衣服挂在树枝上，不见人影。人们惊讶万分，但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有人说辰吉变成了蝙蝠，有人说辰吉变成了猫头鹰，已经飞离了这棵树，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