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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觉醒意识与男性爱情宣言之对话
——《致橡树》与《我愿意是急流》比较

2011-08-15张军蓉

陕西开放大学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致橡树舒婷急流

张军蓉

(西安外国语大学,陕西 西安 710102)

【语言·文学】

女性觉醒意识与男性爱情宣言之对话
——《致橡树》与《我愿意是急流》比较

张军蓉

(西安外国语大学,陕西 西安 710102)

《致橡树》是我国当代“朦胧诗派”代表女诗人舒婷的一首别具意蕴的爱情诗。以《爱情与自由》为中国人所熟知的匈牙利著名诗人裴多菲的《我愿意是激流》也是一首感情炽热的爱情诗。本文通过对这两首诗的比较解读,更深刻地理解诗的主题,深深体味两位不同时代、不同性别的诗人对爱情的不同诠释的内蕴。

舒婷;裴多菲;爱情观;女性觉醒意识;男性爱情宣言

舒婷的《致橡树》和裴多菲之《我愿意是急流》是一直被人们广为流传的爱情诗。他们歌颂了人类最高尚、最丰富、最生动的情感。诗中流露出了不同时代、不同性别、不同国界的诗人对爱情的追求和思考,令人回味无穷。

《致橡树》表达了别具意蕴的爱情理想。舒婷以一个新时代女性的视野,否定了中国传统的男尊女卑、夫贵妻荣的人身依附式爱情,构建了“橡树”和“木棉”这组意象。前者具有阳刚之美,象征男性。后者既有阴柔之美,又充溢着生命的气息,象征有个性的女性。它们比肩而立,相知相恋,相依相偎,表达了一个成熟的知识女性对平等、独立、理解、尊重的理想爱情的呼唤和憧憬。匈牙利著名诗人裴多菲的《我愿意是急流》以一系列具有阳刚之感的意象(急流、荒林、草屋、云朵、破旗)自喻,塑造了一个粗犷、苍凉、博大坚韧的男性,他有宽广的胸襟和挑战困难的勇气,敢于与任何敌人抗争的意志,诗人抒发了对至死不渝的忠贞爱情的殷殷向往。

一、作者及创作背景的不同

《致橡树》写于1977年,发表于1979年《诗刊》第4期。作为中国当代女诗人的舒婷写这首诗时,十年浩劫刚刚结束,人们思想上的樊篱还没有彻底清除。文革十年,人性遭到蔑视,人的尊严遭到肆无忌惮的践踏。爱情,这一美好的感情,在十年浩劫中更是遭到贬低甚至扼杀。当时不少诗文中所描写的男女主人公,除了有革命的理想和激情之外,再没有其它的“欲望”,“爱情”成了低级趣味,成了小资情调,甚至于被人谩骂、批判。但即便如此,诗人仍毫不畏惧地把她的思想触角伸向人性的各个领域,对人的思想和感情作了细致的观察和体验,同时更从独特的视角诠释了女性的爱情立场和态度。在《致橡树》中作者大胆地描写了对爱情的渴望,尤其是倡导了一种新型的男女平等独立的爱情观。《致橡树》是现代女性的爱情宣言,抒发了一个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中国当代女性对爱情的理性思考和独特情怀。

《我愿意是急流》是匈牙利19世纪最伟大的诗人、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家裴多菲的名篇,本诗同众所周知的那首《爱情与自由》,都是在1847年写的。当时,匈牙利的封建专制势力日益猖獗,革命运动风起云涌,裴多菲在激烈的革命斗争中磨练了坚强的意志,对爱情的理解也有了新的升华和飞跃。1月,诗人创作了《爱情与自由》,同年5月,诗人又创作了《我愿意是急流》一诗,更充分、形象地表达了自己对爱情的深刻理解。这首诗比《致橡树》早了一百多年,是裴多菲献给未婚妻尤丽娅的一首情诗。在诗中,裴多菲向自己的爱人直抒胸臆,表达了热烈而真挚的爱情,同时也抒发了自己为爱献身的渴望。

二、意象和主题

舒婷的《致橡树》,主要的意象是“木棉”和“橡树”。抒情主人公果断决然地否定了“凌霄花”“痴情的鸟儿”的意象意义,也不满足于“泉源”“险峰”甚至“日光”“春雨”的爱情陪衬角色,而是铿锵有力地宣言“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他们心心相印,彼此默契;同经风雨,共享虹霓;相互独立,而又终身相依。这是“同志加伴侣”式的爱情。我们感受到的不仅是抒情主人公向爱人的深情倾诉,对爱的诚挚坚贞的表白,更是诗人对爱的独特理解,是向世俗爱情勇敢宣言。它反映了现代女性的觉醒意识,是女性要求地位平等、人格独立的慷慨呼吁!记得一位作家曾说:“爱情的解放,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人的解放标志。”

《致橡树》热忱而坦诚地歌唱了诗人的人格理想,以比肩而立、各自独立的姿态深情相对的橡树和木棉,成为我国爱情诗歌中一组品格崭新的象征形象。这组形象的树立不仅否定了老旧的“青藤缠树”、“夫贵妻荣”式的以人身依附为根基的两性关系、同时又超越了以牺牲自我、只注重相互给予的互爱原则,它完美的体现了富于人文精神的现代爱情品格:真诚、高尚的互爱应以不舍弃各自独立的位置与人格为前提。这是新时代的人格在爱情观念上对前辈的大跨度的超越。正像诗人自己所说:“花与蝶的关系式相悦,木与火的关系式互需,只有一棵树才能感受到另一棵树的体验,感受鸟儿、阳光、春雨的给予。

《我愿意是急流》一共5个段落。诗人借用的10个意象,界限分明地分为两个意象群。“急流”“荒林”“废墟”“草屋”“云、旗”象征男性,或者说是抒情主人公的象征;而“小鱼”“小鸟”“青藤”“火焰”“夕阳”象征女性,也可以说是作者追求的爱情理想。这两组意象重复用“我愿意是……”“只要我的爱人是……”连缀结构,使诗文有一种缠绵悱恻、反复倾诉、说不完道不尽、爱意深刻而缱绻的艺术效果,使诗人热情似火的感情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抒发,而始终不变的却是诗人的爱情理想——“爱就是无私奉献”这一主题的强化。诗人用这种句式传达出这样一种爱情境界:我可以是奔突的急流,可以是荒枯的河林,是毁灭的废墟,山底的草屋、空中的破旗,这是为了自由,为了责任,甚至是不平的命运,我们常常身陷生命的谷底。但如果我的爱人能在“急流”中快乐的游弋,能在“荒林”的树枝间做巢、鸣叫,能在“废墟”中充满生机的攀缘,在“草屋”的炉膛里愉快地闪现,在“破旗”苍白的脸上照耀出鲜艳的辉煌,那么“急流”就不再惶惑,“荒林”就不再枯寂,“废墟”就不再颓败,“草屋”就不再惧怕风雨的打击,那灰色的“破旗”也一定会显得神圣庄严。在诗人艰辛、困苦的人生中,拥有了崇高的爱情,所有的人生苦难又算得了什么呢?那就让“我”是“急流”“荒林”“废墟”吧!我不怕山岩的历练,狂风的肆虐,暴雨的无情,毁灭的死寂,这一切都不会使我懊丧——只要拥有你高贵的爱情!这就是抒情主人公的信念:只要有爱情在,人生理想就永不灭!作者在这里强调的是,在颠沛、挣扎的生命旅程,在徘徊、低谷的人生时刻,爱人不计危险,不在乎“我”的境遇而赠与“我”的爱情的可贵。这从侧面印证了诗人裴多菲“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人生理想。

三、不同的爱情观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上的独立就会决定了一个人人格上的独立。舒婷的《致橡树》在某种程度上提醒某些女性,女人可以接受男人的真心付出,但是绝对不可以借此抬高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女人可以接受男人诚挚的爱情,但是绝对不可以泯灭自我;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我们仿佛看到舒婷对裴多菲说:感谢你的真心付出,不过我也会让你知道我的存在。“我”是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你从来就不是孤军奋战,“我”是与你“共同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从来就不是独享快乐,“我”是与你“共享雾霭、流岚、虹霓”。所以,作为女性要想真正做一棵与丈夫并立的木棉,必须有自己独立的人生空间。“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此处透露出了一位女性应有远大的生活目标的自觉意识,女人绝不可以做男人的附属物,不可以为男人的成功作一个默默无闻的幕后牺牲者。是啊!当一位女性在经济和情感上都不依赖男子时,她就有足够的勇气对男子的某些不负责任的行为说“不”,来捍卫自己的尊严。不过,这份经济和情感上的独立并不意味着女子就可以把它当做在男人面前强逞威风无理取闹的借口。舒婷也并没有告诉女性不可成为奴隶就一定成为将军,她只要求女性在自立的基础上追求一份真正平等的爱情,能让爱人与自己共得了患难,更享得了甘甜。

《我愿意是急流》中诗人畅快淋漓地抒发自己炽热如火的热情的同时,也表明了自己愿为爱情无私奉献的伟大决心。在这里,我们很容易被诗人那种博大坚忍的男性气概所震慑,它强烈地诱惑着女性梦想成为“他”浪花中那条快乐的“小鱼”,成为“他”树枝间那只鸣叫的“小鸟”,能够在他额头上攀缘,能够在“他”炉子里闪现,最后傍在“他”苍白的脸,如“夕阳”般显出“灿烂的辉煌”。其实他已经在不经意的时候以男权的言语方式在言说他的爱情理想,诠释了“他”和“他的爱人”之间在爱情中那种依靠与被依靠、抚慰与别抚慰、保护与被保护的两性关系。这样的爱情给男人和女人规定了各自的角色本位,而在这种规定对于女性而言无疑是被动的。

裴多菲并没有把爱情看成是生命的惟一,“不是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吗?最后他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这句诗的内涵。但他却把爱情看得高于生命。这就已经足够了!《我愿意是急流》这样愿以牺牲个人幸福的方式来换得爱人无穷快乐的诗歌,实乃人间绝唱。可是现在,经济和社会地位的变迁,不知道男性还有没有兴趣和心情,再对自己终生相伴的爱人翻唱这首诗歌?如果有,那是这个时代赐予女性的一种万幸,如果没有,那就是这个时代给予女性的一种悲哀。女性从来就不要想去独占男人的整个世界,但却期待男人给她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看重。《我愿意是急流》激起女性的就应是这份期待,而绝不是一份幻想。舒婷也是这么说的,一个女性如果没有了自我、自立、自尊、自重的意识,男人又哪会给她所期待的一切呢?

事实上,裴多菲没有想到自己真正“百年之后”会有一个异国的女性与他进行心灵的对话,自然,舒婷也许没有料想到自己理智味十足的爱情观多少会泼灭一点裴多菲浓浓的爱情之火。现代社会,神圣的爱情似乎已经被蒙上了过多的物质和金钱色彩,维纳斯的身上披上了名贵的裘皮大衣,脚上穿上了高跟鞋。执著坚贞的爱情,反而常常被人所嗤笑。所以在这个物欲横流、爱情被某些人斥为奢侈品的社会里,细细品味这两首诗会唤醒某些人的自尊和良知。

结语

仔细品读这两首诗,我们发现裴多菲和舒婷追求的理想爱情图景也有很多相近之处:他们希望爱人双方爱对方的所有,同甘共苦,温暖慰藉,相互支撑?这些应该是人类追求崇高爱情、建立幸福生活的共同理想。但作为20世纪70年代的诗人舒婷,诗意表达更多的是智性的表白,理性的呼吁,是自尊人格的提醒,是平等独立精神的呐喊;而生活在19世纪,一生为自由而献身的资产阶级战士裴多菲的诗,表达的更多的是对美好爱情的追求,对温暖幸福的渴望;是疲惫困顿时的祈求甘泉,是寒冷孤独时的寻找光明。如果说《我愿意是急流》让人领悟到更多的是单方面付出的纯真浪漫的爱情童话,那么《致橡树》则让我们看见了两个平等的灵魂怎么面对生活的现实内容。他们感情需要的侧重点是不同的,因而他们的爱情观和他们追求的爱情理想也不在一个层面上。

天荒地老,沧海桑田,爱情永不变。在古今中外众多的爱情诗歌中,我们欣赏裴多菲式的爱情图景,也理解舒婷式的庄严追求!当我们沉浸在男人们裴多菲式的爱情表白所营造的浪漫多情的氛围中时,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是否可以先想一想你愿意作“废墟”上“青青的长春藤”?还是爬起来做橡树旁边的一株高高的木棉树?

[1]舒婷.舒婷的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117.

[2](匈)裴多菲.裴多菲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5.

[责任编辑 张君宽]

I2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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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649(2011)01-0052-03

2010-10-11

张军蓉(1983- ),女,西安外国语大学2009级比较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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