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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企业家均衡发展的理论思考:积极心理学视角

2011-08-15刘玉新张建卫

华东经济管理 2011年10期
关键词:幸福感企业家个体

刘玉新,张建卫

(1.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国际商学院,北京 100029;2.北京理工大学 教育研究院,北京 100081)

一、引 言

在社会经济快速转型和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一批又一批优秀的中国企业家应运而生。企业家——这一特殊而珍贵的人力资本在企业创新和经济发展中的作用日益凸显:他们不仅是“推动企业发展,推动企业这部机器运转的心脏”[1],而且是促进中国经济迅猛发展的主体力量之一。然而,一个国家经济的不断进步、一个企业的不断成长,无不与企业家的均衡、持续发展紧密相关。当人们在关注中国经济持续发展和企业持续创新的命题时,必然会关注企业家的成长与发展,尤其是企业家的均衡发展问题,企业家的均衡发展问题已经成为积极心理学和组织行为学日益关注的一项重要课题。

过去,学者们主要是从经济学视角分析企业家功能,譬如,法国经济学先驱让·萨伊最早指出,企业家是“将经济资源从生产力和产出较低的领域转移到较高领域并获得较大收益的人”[2];美国现代经济学家熊彼得认为,企业家就是“经济发展的带头人”,是能够“实现生产要素重新组合的创新者”[3]。正是基于单一经济学框架的导引下,企业家功能往往单一地表现为追求组织利润的最大化。对当今中国企业家而言,他们在一味追求企业巨大利润和效益的同时,却给自身发展带来了重重困扰,如成功与幸福失衡、工作与家庭冲突等。譬如,从均瑶集团董事长王均瑶(2004)的“过劳死”到上海大众汽车总经理方宏(1993)因“抑郁”而自杀,从浙江金昌电脑公司总经理徐建平(2002)因“工作→家庭冲突”(即因工作要求太高或工作压力太大而影响到家庭表现的角色间冲突)而杀妻到金锐千帆通讯公司董事长祝凤生因“家庭→工作冲突”(即因家庭要求太高或家庭压力太大而影响到工作表现的角色间冲突)而自杀等等;企业家上述失衡发展不仅给个人和家庭带来了巨大灾难,而且给企业和社会造成了重大损失。正是由于经济学视角的局限性,才为积极心理学(Positive Psychology)发挥独特功效开启了一扇大门。从积极心理学视角而言,企业家是实现个人幸福、提升员工幸福并促进社会及人类幸福的人格代表,其价值追求要从个体水平上升到组织水平并不断迈向社会水平,而不仅仅是经济学层面上的财富创造者。本文将基于积极心理学视角,全面考察企业家失衡发展的现状,并深入探究失衡行为背后的主观内因,最后提出了企业家均衡发展的理论模型和构建之道。

二、积极心理学视角

积极心理学是20世纪末兴起于美国的一股重要的心理学思潮,它强调心理学的使命不仅是帮助人们在逆境中发现希望和获取力量,而且要帮助人们在正常环境中提升幸福感和生活质量,尤其是强调心理学要关注并开发人性的积极面和潜能。然而,研究发现[4],自1887年至2000年,《心理学摘要》(Psychological Abstracts)上的积极情绪与消极情绪的文章比率大约为14:1。可见,大多数心理学家将研究重点放在了理解和解释人类的消极情绪和行为方面,对人类的积极心理品质明显关注不够。积极心理学思潮的蓬勃发展之势,不仅为心理学家帮助普通人过上健康美好的生活提供了宝贵契机,也为研究者系统剖析企业家的成功与幸福关系本质并提升其幸福感提供了全新视角。

积极心理学视野中的幸福感。积极心理学家Diener认为[5],主观幸福感(SWB)是个体主观上对已有生活状态符合自身理想要求的一种肯定性态度和感受,是衡量个人生活质量的重要综合性心理指标,包括情感体验和认知两个基本成分。他还认为主观幸福感有三个特点[6]:①主观性。它只存在于个体的体验之中,不依赖于外界或他人的标准;②相对稳定性。它是个体对其生活的整体评价。虽然在评定主观幸福感时会受到情境和情绪状态的影响,但长期的主观幸福感还是相对趋于稳定;③整体性。它不是指个体对其某个单独的生活领域评估后的体验,而是指个体对其整个生活评价后的总体体验。而哈佛大学学者泰勒·本-沙哈尔(Tal Ben-Shahar)则认为,幸福应该是“快乐与意义的结合”[7]。具体而言,快乐代表现在的美好时光,属于当前的利益;意义则源自目的,属于一种未来的利益。在整合二人理论的基础上,我们提出了幸福感的三维结构:情感、认知和精神维度。在情感维度上,包括积极情感和消极情感;在认知维度上,大多数研究者主要考察的是整体生活满意度,我们也重点关注该因素;在精神维度上,主要关注意义因素。主观幸福感的三维结构强调物质性体验与精神性体验相结合、暂时性体验与持久性体验相结合,但更为关注精神性体验。“三维说”或许有助于企业家更为全面、深入地理解幸福感的理论内涵和结构(见图1)。

图1 幸福感的结构

积极心理学有助于企业家科学认知成功与幸福的差异。其一,外在(有形)与内在(无形)的差异。成功表现为“身外之物”,譬如,可物化或量化的财富、社会地位、名誉和权力等,如果企业家不加控制或过分贪婪地追名逐利,就会为利所惑、为名所累,就会“心为物役”,如陶渊明所言,“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8]而幸福则是“心内之神”,表现为快乐、愉悦、价值感、崇高感和使命感等;快乐是人的一种深层次心理需要,如果企业家总是处于痛苦包围的生活中,就几乎没有幸福可言;人不仅要体验快乐,还要追寻生命的意义,正如心理学家Laura King(2006)所说,“如果想拥有一个幸福而充实的生活,就必须去追求快乐和意义两种价值。”[9]其二,可测量与不可测量的差异。在市场经济发达的商业环境里,人们认为成功是可测量的,金钱则是衡量成功的核心标准成为衡量成功大小的指标,对此现象,亚当·斯密(Adam Smith)指出:“人们对富贵的倾慕是那样强烈,所以人们都不愿意做有智慧、有节操的幸福之士,而都希望成为富贵之人,是因为判断幸福和美德的操作性很差,而财富和门第则很容易比较。”[10]然而,幸福则无法用金钱来度量,就像人的思维无法用尺子测算一样,幸福是衡量生命价值的尺度,金钱仅是测量商业价值的尺度;金钱和幸福的关联度非常低。可以这样说,成功不一定使人幸福,但幸福更易让人成功,Lyubomirsky等人(2005)的研究发现,“幸福人群在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容易成功,包括婚姻、友谊、收入、工作表现和健康等。”[11]其三,手段与结果的差异。追求成功是获取幸福的手段,而追求幸福则是根本目标。古希腊哲学家亚里斯多德指出,幸福是生命的意义和目的,是人类生存的终极目标。Kennon Sheldon等人(1999)的研究发现,“对追求幸福的人而言,值得去追求包括成长、人际关系和对社会有贡献的目标,而不是金钱、美丽和名誉,因为对后者的追求,通常是源于被动和压力的心态。”[12]正是因为手段与结果的倒置,引发了众多企业家内心的迷茫和痛苦。可见,准确把握成功与幸福的差异,是减少痛苦并提升幸福感的必要条件。

三、企业家成长与发展的现状

在中国社会快速变迁和经济迅猛发展的历程中,企业家经营者和领导者扮演着举足轻重的社会角色,他们“视变化为机遇”,通过“有目的、有组织的系统创新”,“创造出了巨大的价值和财富”[13]。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中国社会经济改革开放的历史,也是中国企业家成长与发展的历史。基于积极心理学角度分析企业家的成长历程和发展现状不难发现,当今中国企业家在个体与组织层面上面临两大基本的发展失衡问题,即工作与家庭冲突、成功与幸福失衡。

(一)外部成功与内在幸福的失衡状况

企业家作为位居社会结构高端的精英群体,其头顶常常笼罩着“成功人士”、“辉煌成就”等美丽光环,总是被“睿智前瞻”、“果敢刚毅”、“英姿勃发”等诸多辞藻所包围,并理所当然地被归入“幸福群体”。然而,现实并非主观假设,在我们身边,成功与幸福相融合的企业家往往寥若晨星,而成功与幸福相分离的企业家则举不胜举。这种“分离”或“失衡”现状具体表现为:事业成功而自主感缺失,财富丰盈而快乐感下降,前程辉煌而意义感减弱。

德国社会学家韦伯(Max Weber)关于社会分层的三个标准——财富、权力和声望[14],也往往被视为衡量成功的普遍标准。企业家的成功观如何呢?笔者拟引用“中国企业家调查系统”(2004)开展的一项“企业经营者价值取向”调研结果[15]作一说明,在此拟用工作成就价值取向、金钱权力价值取向和财富价值取向作为考察企业家成功观的关键指标。结果显示:(1)在工作成就价值取向方面,对“靠知识技能成功的人应该受到尊重”和“学习、工作中取得成绩是最让人快乐的事”的认同度最高,比重分别为98.8%和98.3%;对“只有工作和事业上取得成绩,人活着才有意义”、“最大的快乐是从工作中得来的”和“选择工作应主要看能否干出一番成绩”等认同度也较高,分别为92.5%、91.5%和91%。(2)在金钱权力价值取向方面,约5成左右的企业经营者对“做人就是要出人头地”、“金钱使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幸福”、“地位显赫的人令人羡慕”方面持认同倾向,比重分别为55%、48.1%和40.5%,可见,近一半企业家对社会地位和金钱作用有较高的认同度;约2成左右的企业家对“选择工作的最重要因素是工资待遇”、“有物质享乐生命才有意义”和“有权就有一切”方面持认同倾向,分别占29.8%、25.2%和24.1%。(3)在财富价值取向方面,选择“能让此生没有后顾之忧”的比重最高,占40.6%;其次是选择“能在平均水平以上就可以”和“能过富裕的生活”,比重分别为28.1%和22.2%;而选择“在中国500富豪中”、“在本地是最有钱的”和“起码在家族中是最有钱的”比重很低,分别占3.5%、1.5%和1.2%。可见,多数企业家希望过比较富裕的生活,而较少极端地追逐财富。

基于上述调研,我们不难发现,绝大多数企业家拥有十分坚定的追求工作成就的价值取向,怀有十分强烈的渴望成功、追求成功的人生抱负和使命;在整个人生格局中,他们把事业和成就置于显著优先的地位,注重通过努力、能力和实力获得辉煌的成就或成果;在相当一部分企业家心中,金钱、权力和地位依然占据着显赫位置,且被视为凸现人生成功的重要符号,同时企业家希望过上比较富裕的生活。可见,在当今这样一个充满成功、渴望成功和追求成功的时代里,企业家无疑扮演了一个最敏锐、最活跃和最执着的社会角色。企业家所追求的“成功”符号,既包括辉煌的事业和成就,也包括财富积累、组织权力和社会地位等。简而言之,企业家既是追求成功的主体,又是凝缩成功的载体。

幸福感是衡量高层管理者心理健康水平和生活质量高低的重要指标。越来越多的研究者(Seligman,2004[16];Ben-Shahar,2007[7])认为,幸福至少应包括两大关键因素:快乐和意义。快乐代表现在的美好时光,属于当前的利益;意义则源自目的或目标,属于未来的利益。基于这两大维度,可将幸福状态划分为四种类型,即疲于奔命型(获取未来意义而牺牲现在快乐)、空虚失落型(既牺牲现在快乐又摒弃未来意义)、享乐逐利型(享受现在快乐而摒弃未来意义)和自主幸福型(既能享受现在快乐又能获取未来意义)(图2)。笔者对来自全国五大地区共计449位企业高层领导者的幸福类型展开了调研,结果显示:选择“疲于奔命型”的比例最高,占总样本的43.7%,其次“幸福型”的比例占39.9%,“逐利享乐型”占12.5%,“空虚失落型”仅占4.0%(见图2)。卡方检验结果显示,四种幸福类型的分布总体上存在显著差异(X2=209.12,df=3,P=.000)。由上述结果可见,在当前高竞争、高震荡、快节奏的时代背景下,多数领导者处于持久的高压力状态中,其人生状态呈现为“疲于奔命型”。如果把“疲于奔命型”、“逐利享乐型”和“空虚失落型”视为消极的人生状态,而将“幸福型”视为积极的人生状态,前者的比例竟然高达60.1%,这一结果无疑值得引起关注。此外,我们(2005)还考察了分布于全国21个省或直辖市303名企业高层领导者的幸福感现状[17],研究结果表明:16.3%的高管消极情绪或情感偏多,31.3%的高管对生活较不满意,13.3%的高管感到较不幸福(见表1)。

由上述研究结果可见,很多企业家出身贫寒、身份卑微,在极其简陋和恶劣的环境下艰苦创业,企业由小变大、由弱变强,个人事业由默默无闻变得轰轰烈烈,物质生活由贫困到富足乃至奢华,但是,他们内心的幸福感和意义感却呈下降趋势,换言之,物质和精神、成功与幸福呈现出二律背反的发展态势。毋庸置疑,事业的成功并不等于快乐和幸福,它们之间也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可见,企业家内心的幸福感滞后于成功感,这种反差可能导致失落、抑郁、自闭和厌生等心理障碍。

图2 幸福类型的总体分布

表1 高层管理者幸福感的基本现状

(二)工作—家庭冲突的现状

工作与家庭在“社会、人生和人性”这一三维空间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追求工作进步(或事业辉煌)与家庭和睦是促进人性发展的两大基石。然而,随着竞争压力日益加剧、企业变革与创新不断深化,作为人本身的家庭属性与社会属性之间的矛盾在企业家身上表现得更为突出,工作行为与家庭行为的转换在企业家身上表现得更为困难,家庭角色与工作角色的冲突在企业家行为上表现得更为激烈,由此带来了一系列日益严重的涟漪效应和复合效应。可见,工作与家庭冲突已经成为困扰企业家和谐健康发展的一大重要课题。

企业家扮演着十分复杂的多重社会角色,与家庭角色冲突尤为突出。为了考察企业家工作—家庭冲突的基本现状,张建卫和刘玉新等人(2009)对全国1868名企业领导者开展了调研,结果显示:本研究中,WFC各类冲突的均值范围为“1~5”,分数越高,表明冲突体验越多。表2为各类WFC的描述统计结果。结果显示,从总均值来看,被试者体验到的工作→家庭冲突较严重,各类WIF的均值全部大于3;从冲突较严重的人数比例来看,大于或等于3分的人数比率在三类WIF中均超过了55%;基于时间的WIF(TWIF)最为严重,均分为3.39,且高达71.2%的人报告其TWIF冲突较严重。

另外,就“工作→家庭冲突”和“家庭→工作冲突”的对比而言,无论是基于时间的冲突、基于压力的冲突,还是基于行为的冲突,各种“工作→家庭冲突”均高于其同种类别的“家庭→工作冲突”,独立样本T检验发现,上述两两冲突之间的差异均非常显著。此外还发现,大于或等于3分的冲突较严重者比率在总的WIF中高达63.7%,但在总FIW中则为15.7%,差异悬殊。该结果说明,我国管理者感受到的工作家庭冲突主要来自于工作对家庭的干扰,显著高于家庭对工作的干扰。

由表2发现,就总体而言,工作→家庭冲突(WIF)显著高于家庭→工作冲突(FIW)。这说明,管理者感受到的工作家庭冲突主要来自于工作对家庭的干扰,体验到的家庭对工作的干扰则显著较少。这表明家庭边界比工作边界更容易被逾越,在很多企业家内心,家庭责任边界是弹性的、灵活的,而工作责任边界是刚性的、严苛的,家庭目标要服从工作使命,甚至可以为之牺牲家庭利益和幸福。企业家为了事业发展付出了很大代价,承受着很大压力,中国企业家调查系统显示,2003—2004年连续两年有80%以上的企业家将“事业”置于个人追求的第一位,明显超过“健康”和“家庭”选项;2007年的结果显示,52.5%的企业家认为,“对家庭/亲人关照不够”是他们付出的最大的代价[18]。上述调研结果显示:工作—家庭冲突在企业家身上表现得更为集中和强烈,是企业家面临的一大发展失衡问题。

表2 各类工作家庭冲突的基本现状(N=1868)

(1)TWIF(Time-based work-interference-family):基于时间的工作对家庭的影响;(2)SWIF(Stress-based work-interference-family):基于压力的工作对家庭的影响;(3)BWIF(Behavior-based work-interference-family):基于行为的工作对家庭的影响;(4)TFIW(Time-based family-interference-work):基于时间的家庭对工作的影响;(5)SFIW(Stress-based family-interference-work):基于压力的家庭对工作的影响;(6)BFIW(Behavior-based family-interference-work):基于行为的家庭对工作的影响。

四、企业家发展失衡的内在机理

(一)价值观体系的失序化

价值观是人们关于基本价值的信念、信仰及理想系统,是个体判断意义、评价得失和权衡轻重的观念尺度。学者们普遍认为价值观有层次结构,并以一种整体系统形式存在,当个体根据重要性程度或意义强度对目标观进行排序时,便形成其价值观体系[19]。

价值观体系是一个多因素、多水平并包含主次顺序的复杂结构,不同因素占据的位置、发挥的作用是不一样的。在价值观体系中,有核心理念,也有表层理念:前者居于核心位置,是个体面对情境变化坚守不渝的原则和信念;而后者居于边缘位置,是个体面对情境变化可以替代或转换的理念及思维方式。此外,在价值观体系中,既有终极性价值观(terminal values),也有工具性价值观(instrumental values)[20]:前者是指理想的终极存在状态,是个体愿意用他的整个生命去实现的目标;而后者是指个体实现终极价值观的手段。在一个企业家的价值观体系中,核心理念可能是责任、诚信和奉献等,表层理念可能是艰苦奋斗、团结鼓舞或不断学习等;终极性价值观可能是自由、幸福、快乐等,工具性价值观可能是乐于助人、自我控制和敬业尽责等。在企业成长和发展过程中,如果一个企业家能够信奉并恪守核心理念,能为终极性价值观持续不懈地努力,而且其表层理念或工具性价值观也能随着时代和商业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他的价值观体系将可能产生诸多积极效应。然而,如果一个企业家核心价值理念缺失,或是终极性价值观走向盲区,其价值观体系将可能陷入失序化状态,并因此带来一系列消极效应。物质主义倾向便是价值观体系失序化的集中表现。

(二)物质主义倾向

伴随着中国经济的腾飞,人们对财富获取和物质消费的欲望也迅速膨胀,有关“财富”和“物质”的主题成为随处可闻的时尚话题。在媒体恣意渲染和社会逐富的外在背景下,获取财富成为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志,物质消费也成为测算幸福的关键尺度,貌似多元立体化的价值观体系扁平化为一种狭隘、单一的价值观倾向——物质主义,也渐渐内化为一些企业家的深层信念系统。

按照牛津词典的定义,所谓物质主义,是指热衷于物质的需求和欲望,忽视精神的东西,是完全以物质兴趣为基础的一种生活方式、观点或倾向。Richins和Dawson(1992)认为,物质主义是一种强调拥有物质财富重要性的个人价值观倾向[21]。而Chan和Prendergast(2007)则把物质主义界定为一组态度,即认为财物是成功的象征,是生活的核心,并相信更多财物能够带来更多幸福[22]。由上述可见,物质主义是人们追求物质生活方式、向往财富数量并视财富为成功或幸福的价值观及态度取向。物质主义者具有如下典型的人格和行为特征:看重财物获取,渴望高收入,高度重视经济安全,更少关注人际关系和情感;将财富数量和物质质量视为成功标准及能力象征;过度自我中心和自私,更愿占有和独享资源,而不愿与人分享;崇尚奢华放纵的生活,享受消费的快感和物质拥有的过程,蔑视简单质朴的生活;功利主义强,把金钱和财富作为提升个体地位的有力武器。价值观体系失序的人最容易蜕变为物质主义者。

心理学家曾经对物质主义的成因进行了大量的理论和实证研究。研究发现,个体的不安全感是形成物质主义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内在因素。当个体的内在心理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时,他们往往会把物质主义作为一种补偿和自我奖励策略,以减少不安全感所带来的痛苦。换句话说,不安全感是驱动物质主义形成的能量源泉,而物质主义作为一种价值观和人格形态是这种能量积累和渐变的结果。美国著名的组织行为学家Chris Argyris(2005)认为[23],人格表现为某种形式的能量,这种能量植根于人格的各个组成部分;而能量又源自人的需要系统。不安全感显然与人的某种需要没能得到满足紧密相关。综述大量研究后发现,不安全感的产生有多种心理根源,如经济资源需要、关系需要和社会地位需要等。

经济上的不安全感与人际关系的不安全感,或与社会地位的不安全感,往往并行或相伴而生,若两两叠加或三者结合,便可能产生强大的、持久性驱动能量,使企业家在各方面(如追求财富或成功、战略选择、经营管理、工作与生活方式、人际沟通与子女教育等)采取与“拥有安全感者”截然不同的思路和方式,并日渐内化为企业家的人格结构或价值观体系,成为一种相对稳定的行为定向和行为模式,将会对个体、家庭和社会”产生一系列消极影响。

(1)在个体水平上,物质主义可能导致功能紊乱的消费行为,如强迫性消费[24]。物质主义与生理和心理疾病呈正相关;物质主义与自尊、幸福感呈负相关,较强的物质主义倾向将导致自尊和幸福感下降。

(2)在家庭方面,物质主义使人们减少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容易加剧工作-家庭冲突,使婚姻满意度下降,对子女成长有多方面的消极影响,导致总体生活满意度下降。

(3)在社会层面上,物质主义使人们减少对社会问题的关注和思考,减弱个体的社会责任意识,导致更少的慈善捐赠行为。基于上述,在考察了物质主义的成因及其影响后果后不难发现,物质主义是揭示企业家失衡发展的深层动因之一。该结论尚需进一步实证验证。

五、均衡发展模型的提出与构建

Dominguez和Robin(1992)曾经对价值观进行了一段精辟的论述[25]:“我们的价值观就是那些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原则和品质,是影响我们感觉快乐的真正重要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讲,价值观就是我们做出决定的想法和信念。价值观像DNA一样如影随形,左右我们的是非观念,构成选择判断的基础……也可以说,我们的价值观就是我们的信念。”上述这段话较为全面地揭示了价值观的内涵和功能,对于理解企业家的价值观体系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

当企业家的价值观体系处于失序化状态时,物质主义可能衍变为个体的价值观导向。在物质主义驱动下,个体可能会表现出如下多个层面的行为倾向:狂热地崇拜物质文明,醉心于速度超越和规模扩张;激进地乃至违规地推动技术和产品创新(如华尔街金融衍生品等),既吸引大众眼球又蒙蔽其视野;贪婪地乃至背离道德地获取利润和财富,既损害客户和社会福祉又毁坏生态环境;为了追求外在成功而不惜牺牲健康和幸福;为了获取工作成就而不惜牺牲家庭和睦。针对上述状况,企业家在认清失序化价值观体系的前提下,应该如何建构均衡性价值观体系呢?这是每一位富有使命感的企业家不得不思考和面对的一项发展主题。

(一)确定价值观体系要素

企业家的行为方式主要运行于“个体—组织”这一二维空间,其背后受到价值观的影响。价值观作为个体判断事物重要属性和意义价值的深层导向系统,不仅影响到个体行为方式的选择取向,而且会制约其行为发展的过程和结果。企业家的行为发展与其背后的价值观存在着紧密关系。每个行为维度背后都包涵着相应的价值观要素。根据企业家的角色特征和行为表现,我们从“个体—组织”二维构面出发,提炼出了每个维度背后的关键性价值观要素,形成了一个二因素模型(见图3)。

在个体行为维度上,企业家和一般人一样,一方面要满足自身的低级需要,如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另一方面还要满足高级需要,如爱与归属需要、尊重需要、自主需要、自我价值实现需要和精神意义需要等。我们知道,个体的深层价值观因素会影响其需要和动机,进而驱动个体的相关行为并实现特定目标。单纯从个体维度而言,可以从理论上将上述需要层次(包括低级需要和高级需要)背后的价值观驱动要素,提炼归纳为“幸福”(包括“健康”)。具体而言,在“幸福”价值观的驱动下,企业家要采用多种行为方式维护身心健康,并不断保持积极愉悦的情绪状态,从而提升生活满意度,追求和实现生命意义。

图3 企业家价值观体系的要素模型

在组织维度上,企业家行为方式和价值观的关系具有其特殊性。企业家作为某一企业的人格代表,要确保企业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要促进企业在变革和创新中不断超越现状并追求卓越,要培育企业在组织文化、人力资源、技术创新、架构流程和制度体系等方面保持核心竞争力。企业家上述经营管理行为背后,潜含的价值观驱动要素可归纳为“成功”。因此,在组织维度上可将企业家的价值观归纳为“成功”。

基于上述“个体-组织”两个维度的分析与归纳,我们提炼出了企业家价值观体系的两大要素:幸福和成功。从要素属性和功能角度而言,幸福属于共性要素,企业家和大多数人一样,企业家要追求家庭和睦和人生幸福;而成功则属于角色要素。就企业家角色要素而言,在“成功”观驱动下,他要通过战略型领导以促进组织不断发展和超越,通过学习型领导激励并发挥下属潜能,并基于价值观领导以塑造员工信念和思维方式,从而实现企业的持续发展并不断取得成功。

(二)构建均衡性价值观体系

基于上述“个体—组织”的二维分析结果,幸福与成功是构成企业家价值观体系的两大要素。每个要素都有其特定的内涵,并发挥着相应的功能,它们彼此间相互作用,构成了企业家的均衡性价值观体系。上述任一要素的缺失或过度发展,均可能影响价值观体系的和谐性,进而导致企业家发展的间断或停滞,给自身、家庭、组织及社会造成一系列消极后果。唯有每一要素功能得以有效发挥且彼此间协调作用,价值观体系才能处于积极有序的运行状态,才能促进企业家全面、协调和可持续地发展,进而促进“个体—组织”之间良性互动、相辅相成并相得益彰。

均衡性价值观体系包括如下原则:(1)契合性原则。企业家的价值观体系必须要与企业文化及愿景相匹配,要与社会福祉相吻合,还要与时代精神相适应;(2)平衡性原则。价值观要素(如幸福、成功)的强度属性基本相似或相近,避免存在过强或过弱的价值观要素,强度相差悬殊的要素都可能导致价值观体系失序,并引发多重负面效应;(3)兼容性原则。价值观要素在整个体系中是相互包容而非彼此排斥,是相互促进而非彼此削弱;(4)权变性原则。价值观要素并非一成不变的,其强度和内容需要随着时间和情境的变化而变化。譬如,在企业规模小或创业阶段时,更要强调“成功”;在企业规模较大或创新阶段时,更要强调“幸福”;在家庭情境中,更要重视“幸福”;在企业情境中,更要重视“成功”等。

在均衡性价值观体系的指导下,企业家究竟如何促进个体与组织的协调发展?在此,我们提出了“企业家持续发展的轮盘模型”(见图4)。该模型恰似一个轮盘,由外部轮毂和内部轮毂构成。具体而言,外部轮毂是指组织与工作层面,包括企业成功和工作成就等;内部轮毂是指个体与家庭层面,包括个体的家庭和幸福。当外部轮毂和内部轮毂平衡匹配时,企业家及企业便可能全面、协调和持续地发展;否则,企业家便可能处于失衡且非持续的发展状态,或导致企业昙花一现,或引领企业走向衰败。

图4 企业家均衡发展的轮盘模型

六、企业家均衡发展的理论路径

根据上述企业家均衡发展的轮盘模型,并基于积极心理学视角,我们提出了促进企业家均衡发展的四大理论路径:驾驭成功与幸福、平衡工作与家庭、塑造积极心理品质及自我决定与动机内转。

(一)驾驭成功与幸福

成功与幸福固然有不容回避的差异点,如幸福具有心理和精神属性,而成功则更多具有功利和物质属性;但是,二者间仍然有诸多共通之处,幸福与成功都是构成生命哲学的关键要素,均是人生方程的必要选项。此外,二者间可以相互促进,外在成功能够给个体带来积极而丰富的心理体验,如快乐和意义感,同样,内在幸福也能对个体获取成功产生积极的促进作用。可见,成功与幸福只有紧密融合的理由,而没有相互割裂的原因。

在现实中,不少企业家表现出了如下单一追求成功的情形:一味关注结果和目标达成,而忽视了过程和目标感;一味满足低级需要和寻求快感,而忽视了高级需要和意义感;一味追求外观奢华,而忽视了信仰构建;一味获取物质财富,而忽视了责任担当;一味贪恋自我成就,而忽视了他人成长和社会需求……在上述条件和情境下,幸福和成功就会彼此分离,成为永远无法相遇、背道而驰的“陌路客”。

尤其是在物欲横流、竞逐功名的今天,企业家既要追求成功,也要获取幸福,更要亮出“立志成为幸福企业家”的价值主张。在现实当中,我们往往发现,成功的企业家未必幸福,而幸福的企业家则更容易在各方面取得成功。积极心理学家Lyubomirsky等人(2005)的研究指出[26],“幸福的人群在生活的各个层面上都非常成功,包括婚姻、友谊、收入、工作表现和健康等”。如果一名企业家一味追求财富、声望和地位等成功符号,往往难以幸福。在对成功和幸福的研究中,Sheldon和Kasser(2001)的研究发现:“对于追求幸福的人来说,我们的建议是,应去追求成长、人际关系和奉献社会目标而不是金钱、美丽和声望,追求后者通常可能使个体处于被动和压力的心态”[27]换言之,个体的内部价值(如自我成长、人际和谐与自我实现等)比外部价值(如财富、声誉和地位等)更有可能使人体验到持久的幸福感。

在企业蒸蒸日上、个人功成名就之际,企业家更要注意驾驭成功与幸福之间的关系。首先,企业家要约束和限制不合理、不合规和不道德的成就欲望,不能为了实现某一辉煌的经营目标而置道德、法律和客户权益于不顾,不能再出现三鹿(奶粉)企业家为了追求辉煌业绩而导致全乳业“沦陷”的悲剧。其次,企业家要保持“我行,你也行”的阳光心态,接纳和赏识他人,感知和体验生活的积极面,享受成长、成功和亲情所带来的愉悦和幸福,并树立崇高的组织愿景和社会目标,追求生命意义和精神价值,真正实现外部成功与内在幸福相协调的目标。

(二)平衡工作与家庭

在企业家的均衡发展体系中,家庭与工作是人生两大须臾不可分离的领域,承载着既相对独立又相互促进的功能和价值。企业家要从人生战略的高度认识到,家庭与工作之间除了可能存在冲突面之外,还有十分重要的增益面。具体而言,二者的相互促进关系表现为:家庭价值与工作意义相促进,家庭关系和睦与组织人际和谐相互促进,子女进步与工作成就相促进,等等。具体见图5。

图5 家庭和谐与工作成就相促进的模型

然而,当今,在不少企业家的价值观体系中,他们往往将工作与家庭视为一场零和游戏,认为二者相互排斥、无法兼顾,内心十分认同孟子所言:“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28]家庭和工作是否像鱼和熊掌一样不可兼得呢?下面,我们聆听一下美国伟大的企业家—克莱斯勒公司前任CEO李艾克卡(Lee Iacocca)的一番肺腑之言:“有人以为你在公司里地位越高就越该忽略你的家庭。绝无此事,事实上唯有居高位者才有自由和弹性的时间可以安排和妻儿共度闲暇……你不能把一个企业变成劳动营,辛勤工作是不可或缺的,但是还得腾出时间来休息和放松,好去看看你的孩子在学校游艺活动或是游泳比赛的表现如何。假如你不趁着孩子还小的时候赶快去做,以后想补救都来不及了。”[29]

为此,企业家在不断创造工作成就的同时,应对“工作至上观”加以调适。譬如,企业家平日挤出时间加强与家人知识、信息和情感的沟通,这将不仅有助于营造和谐的家庭氛围,还为自己构建了一个舒解压力的家庭支持系统。同时,企业家也要关注儿女的教育和发展问题,增进亲子间情感交流,运用科学方式教育子女,把子女的进步转化为企业家自我效能感和自信心的重要组成部分,善于从儿女成长中获取成就感和幸福感。企业家积极参与并推动“家庭和谐与工作成就相促进”的实践活动,有助于营造一个成功而幸福、崇高而快乐的人生图景。

(三)塑造积极心理品质

Luthans等人基于积极心理学和积极组织行为学的思考框架,构建了旨在以强调人的积极心理力量为核心的“积极心理资本”概念,自此人们开始关注心理资本及其对领导和员工的影响作用[30]。心理资本是指个体积极心理发展状态或品质,体现为如下特点:对当前和将来的成功做积极归因(乐观);坚持目标,为了取得成功,在必要时能够重新选择实现目标的路线(希望);表现出付出必要努力、成功完成挑战性任务的自信(自我效能感)(Luthans,Youssef&Avolio,2007)[31]。积极心理品质与幸福感有着密切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幸福是一种特质。拥有乐观、希望和自我效能感这些积极心理品质的人,对自己生活的满意度更高,更能感到幸福和快乐。

积极心理品质的培养。(1)乐观品质的培养。乐观是心理健康、成熟和强大的标志,能够有效预测个体的主观幸福感(Perterson,2000)[32]。它既是一种人格特质又是一种积极解释风格,即个体在长期实践活动中对未来事件表现出积极期望、对事件结果积极归因的稳定倾向。首先,调整认知和态度。要调整自己的非理性信念,要学会欣赏自我、悦纳自我、全面地看待自我,不能因为只看到自身缺点和暂时不足而忽视了自身优点和潜能。其次,调整归因方式。个体要学会将事因归结于某些可控的、可改变的因素,这样才能让自己看到希望。再次,调控应对方式。面对困难时,应以乐观态度面对情境并采取积极的问题解决策略,这样才能走出困境,获得信心。

(2)希望品质的培养。希望是一个和乐观密切相关的概念。首先要建立合适的目标。目标既要有挑战性但同时也要有实现的可能性,不能超出个体的能力所及范围。其次要丰富路径信念系统。有了合适的目标之后,如果实现这个目标的有效方法与途径越多,个体实现该目标的机会就越多,而且有效路径所得到的阶段性反馈会进一步强化实现希望的动机,个体就会感到越有希望。最后还要增强动力信念系统,这是推动个体产生目标,并沿着他所设计的实现目标的路径前进的动力系统。

(3)自我效能感(self-efficacy)的提升。自我效能感是对行为操作能力的知觉和有关恪守自我生成能力的信念,人们通过它可以对技能进行权衡和判断,也可以对自己的思想加以评价和改变(Bandura,1997)[33]。在提升自我效能感方面,除了设置适度的行为目标之外,尤其要加强对活动结果的积极归因。正确、积极的归因方式有利于个体自我效能感的形成,这是由于通过对成功和失败的正确归因,提高个体对活动对象的自我控制感来建立起对个人自我效能感的坚定信念。

(四)自我决定与动机内转

意义是构成幸福感的核心要素之一,而自我决定对于追寻生命意义至关重要。奥地利著名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Victor Frankl)——这位深陷纳粹集中营却满怀追寻生命意义并最终活下来的老人,他以其经历和学说诠释了自我决定的内涵。在集中营这一屠宰场里,囚徒们是毫无选择自由的羊羔或试验品。然而,有些囚徒过着低贱的生活,摇尾乞怜,助纣为虐;有些囚徒则过着圣徒一样的生活,拿出自己的最后一片面包,安慰别人。弗兰克尔说,“人在内心存在着两种潜在性,哪一种潜在性得到实现,将取决于自己的决定而非环境。”[34]即使在被剥夺一切的集中营里,人依然可以保持态度选择的自由、自主决定的自由。选择无处无时不在,人每时每刻都有机会做出决定:是被动服从这一剥夺人身自由的环境,还是在此环境中保持内心的自由;是成为任人奴役、丧失尊严的器物,还是成为保持尊严的人。正是人的这一精神自由,体现了生命的意义。正像弗兰克尔所说,“人并非完全地被规定或被决定,而是可以决定自己:或屈服于环境,或勇敢地面对环境。换言之,人最终是自我决定的。人不仅仅是存在,而且还要决定他怎样存在,在下一刻将成为什么。”[34]

在为迈向成功之颠而不断攀行的企业家,唯有不断将外在动机转化为内在动机并称谓自我决定者,才能获取真正的幸福。美国心理学家Deci和Ryan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了一种关于人类动机过程的学说——自我决定理论[35]。他们主张人是积极的有机体,具有先天的心理成长和发展的潜能。自我决定的潜能可以引导人们从事感兴趣的、有益于能力发展的行为。自我决定理论将人的动机分为外在动机和内在动机:前者是指个体开展一项活动是为了获得外部的结果(如功利、升迁、社会知名度及外界要求等),而后者是指个体进行活动是来自内部好奇心、兴趣和成就感的驱动,是出于活动本身所带来的满足。个体能否从工作中找到自由和快乐,取决于工作的驱动力是来自外部功名利禄还是来自个体内在兴趣和热情;但过度追求前者会产生一系列消极影响。Kasser和Ahuvia(2002)的研究发现,追求过高的外在目标可能导致如下结果:降低人的心理幸福感;导致更多的消极情绪体验(如沮丧、愧疚和焦虑等);产生高风险行为(如吸烟、吸毒或性放纵等);与亲友的人际冲突加剧[36]。此外,Kasser,Ryan,Couchman和Sheldon(2004)的一项研究发现,一味追求财富的人比其他人更有压力,更容易沮丧、焦虑,更可能出现身体障碍,他们的幸福感也普遍较低,通常也无法充分地实现自身的潜能[37]。那么,自我决定理论恰恰主张个体要不断满足自身的三个基本需要:能力需要、关系需要、自主需要。满足上述心理需要,不仅能够增进内在动机,还能促进外在动机转化为内在动机,有助于提高个体的幸福感和成就感。与外在动机相比,内在动机更为重要也更为根本,正如阿吉里斯所言,“从一个人的内在需要我们可以判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从一个人的外在需要我们可以判断他在做什么[23]。”可见,企业家在自己的创业过程中,要重视将外在动机转化为内在动机,这有助于更大程度上获得人生幸福、实现生命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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