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文本与现实的同构——新现实乡土叙事的文本分析

2011-08-15陈一军

关键词:山庄蝙蝠乡土

陈一军

(兰州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文本与现实的同构
——新现实乡土叙事的文本分析

陈一军

(兰州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近些年的现实主义乡土小说,像《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天高地厚》,凸显了“权力”在文本结构中的意义。这是因为正面表现变革中的乡村的现实主义乡土小说无法逃避处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的由能人治理的乡村现实,从而出现了文本与现实的同构,“权力”便恣肆在文本中了。

乡土叙事;叙事结构;现实主义;能人治理;权力

在近些年的现实主义风格的乡土叙事中,“权力”纷纷成为小说结构的一个重要因素,这只要看看《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天高地厚》这几部新世纪初期颇有影响的长篇小说,就会豁然而趣味地得出上面的结论。这是一种巧合,还是存在深刻的必然性呢?

一、新现实乡土叙事的生态:变革中的乡村

《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和《天高地厚》都在表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改革时期的乡村,它们都处在由传统向现代转变的过程中。这就是说,一方面,这三部小说表现的乡村依然不失“乡土本色”,还没有根本改变“熟人社会”的特性,尤其从人物的行为习惯来看。[1](P1~5)歇马山庄的翁家、林家、厚家、程家等家族之间都还是知根知底的人。一年到头,山庄基本处在宁静的环境中,多数人还在兢兢业业地从事着被认为是“正当职业”的粮食种植。古老的传统仍在延续,闲言碎语像风一样在村子间徜徉,人们行事依然遵奉世代传承的礼俗道德,注意维护着自家的门面。林治帮一生所做的事情似乎就是为了林家在歇马山庄的荣誉,为了自己在山庄有个好名声。

对于冀东平原的蝙蝠村来说,自古由梁家、荣家、鲍家三大姓组成的村落结构依然没有改变,荣家和梁家的世仇还在延续。由亲及远维系着他们的“私人道德”和古老习惯,仍然在深刻地左右着他们的行为。荣汉俊的一举一动似乎都难以摆脱家族的阴影。土地依然牵连着蝙蝠村人的魂魄。“五彩蝙蝠”的传说依旧是现代蝙蝠村人的图腾。

处在华北海浸区大东洼的郭家店有些特殊,似乎已经让郭存先发动的“工业化”给“城市化”了,然而它实际尚未走出传统乡村的视野,因为郭家店人的精神还没有实现现代的蜕变。暴力抗警等事件表明,郭家店人心里依然沉淀的是亲族和乡党观念。郭家店人在“工业化”的过程中还拒绝真正接纳外地人:“凡从外地应聘来的人,只要没有和郭家店本村的人结婚生根,就不会得到真正的信任”[2](P533),郭家店还只是他们“郭家店人”的郭家店,郭家店人还让乡土观念束缚着,“龙凤合株”的信仰在他们的血脉中继续热辣辣地流淌。

但另一方面,《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天高地厚》表现的乡土村落已经处在深刻的大变动中,业已显现出许多新质,传统农村面临着日益解体的命运。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歇马山庄正在等待一年一度像候鸟一样往返的农民工的归来。然而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歇马山庄已经易主——买子当上了村长,这是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村里兴办了砖厂,许多家庭在尝试滑子蘑种植,歇马山庄正在日益摆脱孤立隔膜,开始与外界市场一日紧似一日地联系起来,歇马山庄已经向现代启航了,向“工业化”的现代农村进发了。从这个时候起,歇马山庄人再也无法安稳了。厚庆珠“一个月能挣一千元”的理发店让他们内心骚动不安。歇马山庄已经开始有人(指林子青)向城市决绝地走去。

冀东平原的蝙蝠村比歇马山庄的变动更大,已经走在城乡一体化的途中,不少村民离开了蝙蝠村住进了城里的洋房,开始承受城市无根的漂泊了。梁罗锅、鲍三爷代表的传统种植业正在被鲍真的现代农业所取代。蝙蝠村的村办工业已经超越初期的探索阶段,开始走上股份制规范发展的路子。人们对土地的感情也在发生着变化,由原来的执着痴迷变得犹疑恍惚。梁炜代表的现代观念和行为模式正在荣汉俊营造的宗族和家长制氛围中脱颖而出。

单看工业化的成就,郭家店比蝙蝠村大得多。郭家店已经处在传统农村向现代农村转变的激烈对撞中,它的“躯体”已经“都市化”了,只等着它精神的“现代化”。因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和《天高地厚》所表现的乡村正处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这正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改革在文学上的真实反映。这种真实性还特别表现在文学作品对乡村与国家权力的关系以及乡村的能人治理模式的书写上。

处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的乡村,在与国家政权的关系方面,同样处在“中间地带”,既不像传统农村那样疏松,也不像现代城市这么紧密。因此,处在变革中的乡村依然有自发生息的很大空间,这便是农村能人坦然生长的土壤,歇马山庄的林治帮、蝙蝠村的荣汉俊、郭家店的郭存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这些能人往往最先在经济方面显露出自己的能耐。林治帮是歇马山庄第一批基建队的包工头,从山里杀出去就赚回几十万元。在郭家店人人被饥饿弄得恹恹的时候,郭存先却南下砍棺材挣得了足够的口粮,让全家人安然度过饥荒。荣汉俊则是蝙蝠村第一个办厂的人。对国家来说,要主导农村的改革,大力发展经济,最为便利有效的方式就是任用村庄的这些能人。因为,他们切合了村民致富的心愿,最能得到村民的拥护。而他们自己也有依靠村庄政治权力谋求更大发展的愿望。在这种情况下,歇马山庄的能人林治帮走门道获得上面的任命。蝙蝠村的荣汉俊得到蝙蝠乡领导的支持,走进蝙蝠村的政治权力中心。郭存先的情形与荣汉俊类似,他得到了县委副书记封厚等人的力举,成为郭家店的掌门人。这样即确立了这些变革中乡村的能人治理模式。[3](P35)

能人走上村子领导岗位,果然气度不凡。林治帮治理歇马山庄的四五年,村子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歇马山庄人家家拉上了自来水,安上了电磨。林治帮的继任者买子在这个基础上开办工厂,推行新型种植,风风火火。荣汉俊办钢厂、引外资、走城乡一体,显出纵横捭阖之能事。郭家店的郭存先更是不同凡响,他简直具有“卡理斯玛”的领袖气质[4](P243),用短短几年时间就将破败的郭家店变成一个富可敌国的经济巨擘。然而,乡村的能人治理模式具有很大的缺陷。因为,受乡村文化生态的影响和能人自身修养的限制,能人治理往往过分追逐私利,在乡村政权缺乏监督的情况下,这些能人做大以后往往独断专行,甚至非法逐利,变成村庄“霸痞”[5](P165),形成权力的吊诡。

二、新现实乡土叙事的轴心:吊诡的“权力”

能人在乡村往往拥有很大的权力,形成异常显赫的身份地位,有的甚至成为村里的独霸天,恣意横行,为所欲为。当然,能人之所以在村里能够这样肆无忌惮、横空出世,是和村民的被动的服从分不开的。在《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和《天高地厚》中,我们看到的差不多都是被动的、恭顺的农民,他们与村子里个别主动的、张扬的能人形成鲜明的对照。在这种情况下,能人的形象便在村子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放大,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村里每个人的神经。林治帮在歇马山庄当村长的时候,明里就没有一个人敢跟他较劲,因为家家的切身利益都捏在他手中,所以,他在儿子结婚时大摆宴席,村里人齐刷刷地来了,齐刷刷地给他上足大礼。林治帮“吸引着歇马山庄乡亲的目光”[6](P388)。

《天高地厚》中的荣汉俊简直成了蝙蝠村的座山雕。蝙蝠村不像歇马山庄那样单纯,蝙蝠村滚动着荣梁两大家族的世仇,很难辖治,荣汉俊却能“出乎其外,入乎其中”,把玩得得心应手。他利用办钢铁厂的经济实力笼挟蝙蝠乡的乡党委宋书记,还打通了县上反贪局、公安局等部门的领导。利用这些关系,他架空蝙蝠乡的乡长梁恩华。于是,他不仅控制了蝙蝠村,甚至能左右蝙蝠乡,影响上达县府。

能人权限在郭家店发挥到了极致,郭存先成了郭家店的“土皇帝”。在郭家店走向生气、富足的路上,郭存先确实是个救星式的人物。他用短短几年时间不仅轻易解决了村民的吃粮问题,还通过建立食品厂、钢铁厂、化工厂、建筑公司等企业让郭家店在工业化的路上驰骋。村民们对他异常崇拜,许多家庭供起了他的牌位,他成了郭家店的神。

就这样,能人治理使变革中的乡村时时处在危险之中,根源就在于权力在乡村能人手中变得极为任性,成了攫取私利的工具。林治帮、买子、荣汉俊、郭存先概莫能外。歇马山庄的林治帮当初贿赂镇领导要当村干部,是基于他为林家争面子、争荣誉的情感需要。因为,在林治帮的内心深处,过去讨饭的屈辱一直在噬咬着他的心。正是源于此,儿子成婚之夜发生的“黑眼风”才会如此强烈地扰乱他的心。于是,为了维护他给林家挣来的脸面,他决心退位。可见林治帮的进退依据的全是私心,好在林治帮为了家族脸面一直“谨慎”行事,所以,他当村干部的几年给歇马山庄还没有造成什么危害。然而在蝙蝠村、郭家店,在荣汉俊、郭存先那里,情形就不一样了。

相比林治帮,荣汉俊、郭存先对自己村子的作为要“大”得多,因而心思也复杂得多。荣汉俊之所以觊觎村子的权力,是因为他在种“黑田”判刑坐牢之后遭遇狱霸凌辱,让他明白“男人要活个人样儿,就得有权有势,还得有财力做后盾”[7](P107)。出狱之后,他便一直被权力诱惑着,一门心思往上走,甚至不惜玷污、毁坏自己的爱情。荣汉俊的权力作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始终不忘家族间的仇恨,他手中的权力便成为了实现家族权益的利器。荣汉俊也不像林治帮那样谨慎行事,一出场便带着褊狭、乖戾、任意、骄横的做派,因此他在攫取蝙蝠村的权力之后,便用阴谋诡计上蒙下欺、贿上打下,为自己和家族捞足好处,也为一己私利破坏亲生骨肉的幸福,这使得荣汉俊手中的权力带着阴损、刻毒、可怕的性质。结果是,前进中的蝙蝠村无端地遭受了许多损失,带着累累伤痕脚步蹒跚地走向未来。

郭存先导演的郭家店的改革异常壮观,但是,郭存先对郭家店的危害同样触目惊心。在郭家店,郭存先个人的私欲得到了无限制的膨胀。郭存先抓拿郭家店权力的起因与荣汉俊有些相似,即遭受到掌权者的摆弄和凌辱后,让他体会到权力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日后郭存先在郭家店成了气候,便肆意挥霍自己手中的权力,变得不可一世,将郭家店完全变成了他郭存先自己的郭家店。这个时候,他的遂性、他的横暴、他的残忍,都不加限制地挥洒出来,郭家店的空气中因之弥漫了一层邪气。

很有意思的是,在《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和《天高地厚》中,充满私欲的能人在抓拿各自村庄权力的过程中,最后都被自己手中的权力重重灼伤。歇马山庄的林治帮蛮以为“体面”地下台将得到村民的尊崇,却不想被冷淡和轻视。他悟出权力须臾不可丢。让他庆幸的是权力传到了女婿买子手中——就是说权力还没有离开林家。当得知女儿小青和买子已经离婚,林治帮“砰一声倒下去,中弹的士兵似的”[6](P528),这是林治帮明白买子这个村长不再是林家女婿之后的惊厥,此后他自作主张让买子做了自己的干儿子。林治帮已经被权力死死抓拿住了,他不得不在权力面前露出一副可怜相。

对荣汉俊来说,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鲍月芝走到一起。但这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曾经为了权力不惜玷辱鲍月芝,不惜“亲生儿子”鲍豆子的遗愿空悬,致使鲍月芝悲愤至极,与他决裂。后来荣汉俊似乎想在“亲生女儿”鲍真身上赎罪,但他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力亲手破坏了鲍真和梁双牙的爱情,差一点毁了鲍真!权力竟让一个热血男儿变得这样乖戾、冷酷和残忍!

郭存先在监狱里还在对自己的被捕感到莫名其妙,他不觉得自己犯了罪。这个曾经仁厚仗义的汉子变得连起码的是非曲直都没有了。这个教唆、指使别人伤害了几条无辜性命的人竟然没有一点负罪感,真是叫人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这样残酷,这任意的逐步放大的权力已经障眼法似的蒙蔽了郭存先的双眼,他已经习惯了颐指气使。他遭遇过的权力的自私、邪恶、横暴和无耻最终也伤害、迷乱了他自己的心智,那个曾经仁厚、通达、仗义、柔情的汉子被彻底毁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三、新现实乡土叙事的结构:与变革现实同构

《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和《天高地厚》都属于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精髓是实现个人与社会关系的协调一致性,因为每个人既是个人同时又是生活在社会之中的人,个人要通过社会关系来认识,社会要根据个人来认识,所以现实主义小说的核心便是“一个内容充实的社会和与之相应的有血有肉的人物”的有机结合。[8](P692~698)这样 的 社 会 和 个 人 绝 不 是 公 式 化的,而是作家对现实积极的、真实的反应,因而,现实主义小说叙事中,人物和社会具有共生关系。对于试图正面全景式反映改革中的农村的现实主义作家来说,由“权力”扭结的处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变革中的乡村必然要呈现出来,小说文本因此获得了自己的塑型,变革中的乡村社会就这样以自己的特质参与了文本的构造。这即是说,“精神并不是把某种秩序简单地加诸自然,而是发现自然中的秩序。”“秩序既是心的建构,也是‘事物内部的建构’”。[9](P4)基于此,《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和《天高地厚》在文本结构和社会构造之间实现了协调。

(一)处于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变革中的农村现实决定了小说文本的“二元结构”

《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天高地厚》中的乡土人物,在没有摆脱传统习俗的情况下,业已受到现代生活的撞击,因此,执拗、惶促、兴奋、痛苦、急迫、压抑以及内心的骚动和蜕变都不可避免。歇马山庄的买子像老牛一样积沉着心事,未来的目标(当镇长)能否实现是一回事,他的压抑和过于实际却是如影随形。月月在痛苦挣扎之后终于看清了爱情的真面目,她收获了农村人少有的完全的精神自立。荣汉俊虽然在蝙蝠村一手遮天,然而他已经明显感觉到村庄正在变得不受他的控制,他的褊狭、专横、狡诈已经越来越不见容于时代,他日益生活在焦躁、疲惫与痛悔之中了。克勤克俭的梁罗锅老了,他对土地的那份痴情似乎也随之老去,代之而起的是鲍真那样的对土地清醒而聪明的现代意识。郭家店的郭存先却在用“身陷囹圄”诠释着像他这样的乡土人在现代面前的劫数难逃:不管他心性多高,如果不能实现精神的现代转换都将不可避免颠扑的命运。这当然是残酷的:他还在自以为是和盲目自大中迷醉,现实却正在给他套上镣铐。然而,这对别人不啻是棒喝:王顺、欧广明、金来喜等等就在这一击中向现代激转。

然而,这些乡土人物既从历史中走来,必然携带着传统的印染,有的像基因一般不可磨灭。歇马山庄的林治帮对门面看得如此之重,以致成了决定他行为的基本要素。鲍三爷虽然住进城市,但他的魂儿留在了蝙蝠村,他的乡土情愫深入骨髓,他和他的枣红马只有死在蝙蝠村才甘心。梁双牙、鲍真这些在城里打过工的人,却总是不失那份乡土的老实、执拗和勤劳,不失沈从文所说的“乡下人”的那种“傻头傻脑”的“乡巴佬”性情[10](P276)。郭家店的郭存先虽然在权力和金钱面前走了样,但他对母亲、对二叔的孝顺始终厚实,对帮助过他的恩人像封厚他们终生念念不忘。可见,《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和《天高地厚》中的乡土人物处在精神的交接和叠加中,传统和现代在他们体内冲撞,这使得小说文本内在地呈现为一种 “二元结构”,并且表现出“不安分”的美学风格。这便是对改革中的农村的真实的文学表达。因为,我们的社会在传统向现代的转型中,人心必然处于波动甚至震荡之中,现实主义的小说叙事自然要呈现这一风貌。这样的文学作品不再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柳青、浩然笔下用政治剪裁过的小说文本,它已经还原了生活,抵达了现实主义文学对真实命运的书写,变革中乡村的真实面貌便由此进入小说,内在地成为小说文本的结构。

(二)能人权力罗织小说文本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农村处在传统向现代的转型中,政府主导下的改革虽然使乡村与国家权力关系较前紧密了,但总体上仍然处于疏松状态,因此,国家对农村的监管依然要借重于能人治理,并且还让它在农村改革过程中进一步凸显、放大。因此,正面表现农村改革的现实主义小说文本都不约而同地将焦点集中在了“能人”身上,能人权力便成为辐射小说文本、左右小说结构的主要因素。

在《歇马山庄》中,林治帮是“纲”或“中心”,月月和林国军的婚姻悲剧,月月和买子的情爱,都根源于月月和林国军的新婚之夜,别人给林治帮放的一把“黑眼风”之火。放火的人是谁呢?是虎爪子。因为,他忌恨林治帮不给他当村长的机会,这又直接导致了虎爪子的悲剧人生。买子能当上村长,完全是林治帮一手扶持的结果,这又成全了买子和林小青的一段姻缘。就这样,权力将《歇马山庄》丝丝入扣地串连起来。

《天高地厚》的关键人物是荣汉俊。这个人和蝙蝠乡的乡党委宋书记勾结,左右着蝙蝠村的事情,作为乡长的梁恩华只是一个与之极不对称的权力对抗因素。在蝙蝠村,荣汉俊可以不顾梁恩华这层因素,因家族仇恨拿捏梁罗锅父子。荣汉俊对鲍三爷好,是因为他是鲍月芝的父亲,而鲍月芝却是荣汉俊的心上人。鲍三爷有一段时间包地惹得村民眼红,全仗着荣汉俊的支持。后来荣汉俊又把他和鲍月芝在首次城乡一体化行动中送进城里。对鲍真来说,她的爱情悲欢、事业沉浮始终被荣汉俊操纵。前期荣汉俊同意鲍真和梁双牙的婚事,两个人便欢爱了一段时间;后来荣汉俊不再赞同他俩的婚姻,便用阴谋拆散了。可以这样说,蝙蝠村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荣汉俊手里,荣汉俊的喜怒哀乐就能决定他这个人是平顺、发达还是倒霉、败落。

《农民帝国》的结构最为单纯,说白了,就是郭存先一个人的故事,其他故事具因之而起,因之而讫。在《农民帝国》中,郭家店的整体命运都掌握在郭存先一个人手里,遑论单个人的境遇呢?蓝守坤就因为与郭存先有过过节不得不远走他乡。欧广明、王顺、刘玉民、金来喜等人却因为都是郭存先的铁杆发达了。处心积虑、灵便通达的郭存勇最终被郭存先吓死了。郭存先简直成了郭家店的“魔头”,对谁都可以生杀予夺。之所以能这样,郭存先自己非常明白,是因为他掌握着郭家店的权力。在他离自我毁灭不远的时候,他还在对自己的干儿子说:“你干爹这辈子实际就干了一件事,得到了权力上的成功和名望”[2](P539)。

“权力”就这样成为结构《歇马山庄》、《农民帝国》、《天高地厚》的核心因素,某种程度上,这也是近些年来正面描写农村改革的许多长篇小说的共同特点。这是不足为怪的,因为在小说叙事真正走出“政治书写”、真实地面对乡土村落人物命运的时候,处于变动中的能人治理的村社便生硬地摆在了作者面前,有志于全景表现改革中的农村的作家哪个能逃避这一现实呢?于是,变革中农村的现实社会结构就催生了文本的叙事结构,文本与现实出现了同构,权力便在其中恣意横行了。

[1]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

[2]蒋子龙.农民帝国[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3]卢福营.乡村精英治理的传承与创新[J].浙江社会科学,2009,(2).

[4]莱因哈特·本迪克斯.刘北成,等,译.马克斯·韦伯思想肖像[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7.

[5]张益刚,厉翠菊.乡村治理的困境:经济能人向霸痞经济人的蜕变[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9,(5).

[6]孙惠芬.歇马山庄[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7]关仁山.天高地厚[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

[8]威廉斯.现实主义和当代小说[A].朱立元,李 钧.二十世纪西方文论选(上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9]拉曼·塞尔登.刘象愚,陈永国,等,译.文学理论批评——从柏拉图到现在[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10]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The Same Structure of the Text and the Reality——The Text Analysis of the New Realistic Local Narration

CHEN Yi-ju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Lanzhou University,Lanzhou 730000,China)

"The power"has the important structure meaning in the realistic local novels in recent years,such asXiemaVilla,TheFarmerEmpire,TheHighSkyandThickLand.This is because the realism local novels that positive descript the rural reform can not avoid the village reality by the meritocracy between the tradition and the modern times,thus resulting in the same structure of the text and the reality.So the power can be seen everywhere in the texts.

native narrative;the narrative structure;realism;the meritocracy;the power

I207

ADOI10.3969/j.issn.1671-1653.2011.03.013

1671-1653(2011)03-0072-05

2011-03-18

陈一军(1970-),男,甘肃通渭人,兰州大学文学院2009级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猜你喜欢

山庄蝙蝠乡土
桃花山庄
重视培育多层次乡土人才
乡土人才选好更要用好
乡土中国
歇马山庄的两个女人(长篇节选)
蝙蝠
雪夜山庄行(外二首)
山庄春日
蝙蝠女
读《乡土中国》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