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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历史交往、文明交往到文明自觉
——彭树智先生的文明鸿踪论

2011-08-15可晓丽

关键词:文明人类历史

可晓丽

(河南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河南新乡453007)

从历史交往、文明交往到文明自觉
——彭树智先生的文明鸿踪论

可晓丽

(河南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河南新乡453007)

从提出“历史交往”概念到形成“文明交往”史观直至系统提出“文明自觉”的史学理论,我国著名世界史学家彭树智先生20多年来致力于人类文明交往的探索,漫漫文明鸿踪论期盼人类摆脱历史交往的野蛮性,最终走向交往的文明化。

彭树智;历史交往;文明交往;文明自觉

关于交往与文明问题,学术界论述颇多,但是从历史的角度思考交往、用交往的视角研究文明、从文明的纬度探讨人文理性的自觉,我国著名世界史学家彭树智先生堪称独步。传承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等论著中关于交往问题的思考,由哲学上的交往逐步转入历史学的交往,又从历史交往步入文明交往直至新世纪以来开始文明自觉的思考,漫漫文明鸿踪论期盼人类摆脱历史交往的野蛮性,最终走向交往的文明化。

一、“历史交往”的提出和研究

(一)提出“历史交往”概念

“历史交往”是彭树智先生在认真思考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等论著中关于交往的论述后,率先从历史的角度思考交往而提出来的史学概念。

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交往观中,“交往”主要作为一个专门的哲学概念。彭树智先生把交往和生产都作为人类的基本实践活动,认为“交往”是人类主体之间的相互沟通、相互理解、相互交流和相互作用,是人类存在的基本方式和发展的基本活动。把交往作为世界史横向发展的联系线索,把交往活动和生产活动的发展结合起来,会更全面地反映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面貌[1]。至此由哲学上的交往思考转入历史学的交往思考,提出历史交往概念。

所谓“历史交往”,是从唯物史观出发,即从现实人的实践活动这一前提出发,是对作为人们之间以变革生存环境或变革世界为目的,而相互发现、认识、沟通、理解、制约、影响、渗透、改造等实践活动的历史哲学范畴。历史交往活动和生产实践活动一样,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基本社会活动[2]。彭树智先生历史交往概念的提出极大地推动了学界对交往问题的研究。

(二)对“历史交往”进行个案研究

历史交往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条件和方式,也是不断消灭人类的孤立和封闭状态,逐步加强社会联系和整体化的过程。1994年彭树智先生先后发表了三篇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一个游牧民族的兴亡——古代塞人在中亚和南亚的历史交往》、《阿富汗与古代东西方文化交往》和《伊朗和中国古代物质文明的西传》,综合古代世界文明的发展对历史交往进行个案剖析。

第一,古代游牧民族塞人以自己特有的民族结构和形式,从事着早期的历史交往,以战争交往、争夺土地、建立政权为主要形式,同时在文化与经济交往等形式交互进程中进行,这种历史交往使它扮演了双重的历史角色,既是早期游牧民族对农耕世界的侵袭劫掠者,又是这两个世界文化交流的使者。在《古代塞人在中亚和南亚的历史交往》文中作者认为,塞人的活动是古代世界历史交往的一个缩影。

第二,历史交往影响最深远的形式是世界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往,通过《阿富汗与古代东西方文化交往》一文作者的分析可以看到,正是由于存在着异彩缤纷的文化交往这种历史交往形式,才使得位于古代东西方交通要道上的阿富汗成为打开古代闭塞之路的“文明的十字路口”[3](P232-233)。

第三,也正是由于历史交往才使不与中国接壤的伊朗能把古代中国的物质文明西传到欧洲,才使伊朗在丝绸之路上起着极其重要的中介环节的作用。正如彭树智先生在《伊朗和中国古代物质文明的西传》文中所言,正是历史交往打开了伊朗和中国互不接壤的障碍,使处于丝绸之路枢纽地带的伊朗在西传中国古代物质文明中发挥了独特的作用。

二、从“历史交往”转向“文明交往”思考

最早提出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生产力和交往问题的论述对研究世界史的意义的是已故史学家吴于廑先生,早在1986年讨论《世界史》教材编写时他曾把生产力和社会交往称之为“世界历史纵向发展和横向发展”。彭树智先生也是从那时起,较为系统地阅读了《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和马克思、恩格斯其他有关生产力和交往的论著[4],开始思考从人类文明交往这个理论角度研究世界史也许更能反映世界史的“世界历史性”[5](P86-87)。

交往在人类文明生成和演进中起着决定性作用,文明脱离了交往便会衰亡,交往离开了文明便会走向野蛮,所以彭树智先生认为“文明的生命在交往,交往的价值在文明”[6](P3)。此后,在世界史、中东史、东西方文明关系史的探讨中,形成并检验着文明交往论,并结合当代世界各种文明交往关系,思考文明对话在交往互动规律中的作用。在《中东国家通史·伊朗卷》编后记中,彭先生用下面的话作为结语:“对话浪潮是大势所趋。21世纪文明交往的新时代曙光已经出现了。”[7](P438)

三、“文明交往”三部曲谱就漫漫文明鸿踪论

“文明”一词一直是近些年来学术界争论的主流命题。20世纪90年代以来,彭树智先生再次先于学人探索从文明的纬度思考交往,提出了“文明交往”,成为“文明”争论诸命题的崭新理论。

首次系统论述这一理论的是彭树智先生于2001年发表的《论人类文明交往》一文。2002年其专著《文明交往论》的出版使这一理论体系有了厚实的学术建构。与之后出版的《书路鸿踪录》(2004年版)、《松榆斋百记:人类文明交往散论》(2005年版)构成了“文明交往”理论的三部曲,从各类历史与现实的个案和不同文体,论述人类文明交往问题。

(一)部曲一:文明交往的初步总结

文明交往理论初步总结于彭树智先生历经15年完成的、包括相关理论探讨和具体个案研究的《文明交往论》[6](P1)中。

所谓“文明交往”(civlized commerce)是指在历史上形成的、具有重大影响和意义的个人、团体、民族、国家和地区间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物质文明交往和精神文明交往、制度文明交往和生态文明交往[6](P410)。文明的生命在于交往,许多古老文明的消失,从一定程度上说都是因为缺少交往;而交往的价值在于文明,21世纪的交往应走向文明化,各种文明要互相汲取,互相促进。文明与交往互相依存,文明交往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文明交往的总趋势是从野蛮到文明的演进,和平与暴力是两种基本的交往形式。文明交往追求的目标是人与人间的和睦相处,是人和自然界的平衡和谐,是民族之间、国家之间的平等互利,是对自身文明自尊、欣赏和对异己文明的尊重、宽容,乃至欣赏,是抱着爱其所同、敬其所异的广阔胸怀对人类共同美好理想的追求[6](P44)。

文明问题已成为当代最引人瞩目的一个问题,而研究文明问题不可不研究文明交往问题。《文明交往论》正是探讨不同文明之间交往关系的研究成果之一。

(二)部曲二:文明交往微观上的深入探讨

文明交往的特点是由自发性向自觉性演进,文明交往微观上深入发展会渐入文明交往理性自觉的思考。这种思考踪迹从彭树智先生继《文明交往论》之后的又一部探讨文明交往的专著《书路鸿踪录》[8](P1)书中略可窥见。

第一,“文明的真谛在于文明所包含的人文精神本质,人文精神是文明的本质内涵,是人类各种文明形态的真正核心”[6](P50)。在《书路鸿踪录》中,作者进一步引申:“人文精神的内涵是什么?是文化的自觉、道德的自觉、审美的自觉和理性的自觉。这四种自觉是统一的,是递进上升的不同文明交往的自觉境界。”“人类需要文明的存在、文明的发展、文明的安全,需要去愚增智、脱离野蛮而自觉步入交往文明化。”[8](P319)“文明交往的过程,是文化自觉、道德自觉、审美自觉、理性自觉,总之,是人类的自觉的过程。”[8](P380)

第二,“文明的生命在交往,交往的价值在文明”[6](P3)。在《书路鸿踪录》里,作者进一步思考:“文明交往的关键在创造。文明交往中,每一个文明的产生、存在和发展,关键在于它发挥自身潜在的创造性,以融入人类文明多样性潮流中。”[8](P804)“文明交往的意义在于超越自身。不同文明之间的交往,首先在于超越自身,创造新的境界。不进步的文明,必将为前进的文明所代替、所吞没。真正的文明是在创造中,在摆脱原来状态中实现时间上的延续和复兴。”[8](P809-810)

(三)部曲三:文明交往的多层面解构

多层面地解构“文明交往”理论,使文明交往从历史个案的理论阐述走向多学科、多角度的现实考察体现在彭树智先生于2005年推出的继《文明交往论》和《书路鸿踪录》后关于“文明交往”理论的第三部著作《松榆斋百记:人类文明交往散论》[9](P1)中。

第一,交往互动性的核心是开放的自觉性[9](P40-46)。互动性是文明交往的金律,互动律的核心是开放,开放性自然是言在意中,问题是在哲理上提高自觉性。自觉是出于理性,是对经验和体验的深思熟虑的总结。自觉在互动作用上更有辨别力,更能掌握事物的本质和发展的趋势,因而更能在不同文明交往中处于积极主动地位。

第二,自律是文明的自觉。彭树智先生在书中谈“学术自律”[9](P220)时提到,在人类文明交往的演进中,自律是自由的必然要求。一个道德高尚的人,违背了自律,就感到惭愧而不自由;实践了自律,会得到自尊和自由。在《文明交往论》中,作者曾论到人类文明交往的有序运行,必须敬畏“三律”[6](P43):自然律、法律、道德律。自然律包括对自然界的环境生态和自身生命规律的敬畏;法律是对社会界人与人关系公认社会法规的敬畏;道德律是人们对自己行为良知的伦理准则的敬畏。这种敬畏,实质上是对人类良知的敬畏,须出于自律和他律的结合。自律是现代人公民意识的表现,是三律中的关键,是文明的自觉。

纵观彭树智先生的漫漫文明踪迹,由对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交往问题思考的继续步入历史交往思考,之后又从交往的视角研究文明,形成文明交往史观,在对文明交往的深入探讨中渐入文明交往自觉的思考。

四、“文明自觉”的系统提出

由文明交往论进入文明自觉论的思考是在2001-2002年《阿拉伯国家史》[10](P12)的修订过程中。从《阿拉伯国家史》绪论中的如下阐述可以窥见彭树智先生的思考踪迹:历史交往的特点在于它由自发向自觉性的演进。只有在历史交往中保持开放状态的文明,才能长存不衰,在历史交往中保持开放状态,这就是一种文明自觉的表现;在历史交往中对自己的文明要有“自知之明”,对其他国家的文明要有“知人之明”,这也是一种文明自觉的表现;对世界文明的规律性认识程度,是更重要的自觉性表现[10](P8-9)。《阿拉伯国家史》的修订使彭树智先生深深感到,文明交往的真谛在于人类人文精神和人文理性的自觉。

(一)何谓“文明自觉”

文明自觉论可称为文明交往自觉论。“何谓文明自觉?首先是人类在不同文明之间和相同文明之内交往层面的自觉。这两个自觉层面由自发而自觉交往,由接触而相识,由对立而对话,在相互理解、平等尊重对方的基础上,多样性共处于同一个地球上。其次是在人与自身、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文明交往中的理性自觉,即用人文精神共同认知和解决这三种相互联系的矛盾。文明自觉的基本特征是理性的认知而后觉明,是知己、知人、知物“三知之明”的理性自觉”[11]。

(二)系统提出文明自觉理论

首先,“文明交往论是文明自觉论”命题提出在《中东国家通史》之卷首叙意第四部分中:“文明交往的特点是由自发性向自觉性演进,在趋向上将摆脱野蛮性而日渐文明化,在规模上从封闭走向开放,在活动程度上从自在走向自为,在活动范围上由民族、国家、地区走向世界,在交往基础上从情绪化走向理性化,在人际关系、族际关系、(宗)教际和国际关系的领域中,由对立、对抗走向对话和合作。”[12](P1)

其次,文明自觉的史学理论系统提出在最新出版的《中东史》中,在该书绪论中彭树智先生清晰地定义了文明自觉:“所谓文明自觉,是以思想文化自觉为核心、以文明交往自觉活动为主线的人类创造历史的理论和实践活动。”[13](P4-5)并将文明自觉理论要点简略概括为九个方面[13](P5-6)。人类文明交往互动的辩证规律作为一个中轴律;相同文明之内的相互融合和不同文明之间的相互交流是两类经纬线;人类文明交往互动的三角形主题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制度文明和生态文明形成四边形层面;人类文明交往史上的五种社会交往形态是社会结构、社会制度、社会关系、社会意识和社会生活;人类文明交往自觉的六条交往力包括精神觉醒力、思想启蒙力、信仰穿透力、经贸沟通力、政治权制力、科技推进力;七对交往概念为:传承与传播、善择与择善、了解与理解、对话与对抗、冲突与和解、包容与排斥、适度与极端;八项变化为:教化、涵化、内化、外化、同化、转化、异化、人化,这八项变化是因文明自觉程度而决定其深化程度;人类文明交往的自觉在于问题意识的引导,它引导人们自觉地发现、提出、分析、解决问题,这些问题可归纳为“九何”:何时?何地?何人?何事?何故?何果?何类?何向?何为?“九何”旨在自觉认识到人的自我理解和实践上的局限性。

文明自觉实质上就是文明交往的自觉,是人类交往的文明化。文明自觉论对研究历史和现实问题的意义,在于它重视不同文明之间和相同文明之内相互联系和影响,在于它关注这种相互联系和影响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区和不同国家所达到的程度与发挥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从这些联系、影响和作用中,自觉进行历史性的总结,发现一些共同的、可供实践借鉴的规律性问题[13](P6-7)。

文明自觉理论的系统提出将有助于学界对文明与交往问题的进一步研究。

五、结语

文明交往是人类交往的文明化过程,文明交往论的作用,是帮助人类远离野蛮而不断文明化。“文明交往论正是伴随着世界历史的发展而旨在使整个人类亲近、使世界和平、使全球和谐与社会进步的文明史观。”[14]在人类文明交往史上,善、美、智是一个交织进行的递进过程,在人类进入普遍交往的当今时代,这个过程还在继续,人类的文明交往史,实际上是不断弃恶扬善、求真和审美,从而不断完善自我的历史。人类精神的觉醒、人类历史意识的觉醒,都是人类文明自觉的具体表现,“文明自觉是一趟看不见终点的列车”[13](P7),人类的人文精神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觉醒、不断摆脱新的思想枷锁而获得新的思想解放。

全球化时代的文明交往和文明自觉,具有十分丰富的内容和宽广的研究空间,有待学界进一步探讨。正如彭树智先生所言,由文明交往论到文明自觉论,仅仅是从理论层面讨论的开始,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继续对这一问题进行深入探讨,以有助于世界历史学科的建设[14]——欣闻彭树智先生的《两斋文明自觉论手记》待出,期待彭树智先生的文明鸿踪论山迎白云归——有助于人类摆脱历史交往的野蛮性,最终走向交往的文明化。

[1]彭树智.阿富汗与古代东西方文化交往[J].历史研究,1994,(2).

[2]彭树智.文化学和文化交往[J].西北大学学报,1997,(3).

[3][日]樋口隆康.阿富汗——文明的十字路口,丝路文明[M].奈良:奈良美术馆,1988.

[4]彭树智.文明交往和文明对话[J].西北大学学报,2006,(4).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彭树智.文明交往论[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2.

[7]彭树智主编,王新中,冀开运,著.中东国家通史·伊朗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8]彭树智.书路鸿踪录[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4.

[9]彭树智.松榆斋百记:人类文明交往散论[M].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2005.

[10]彭树智.阿拉伯国家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11]彭树智.彰显《人文杂志》的人文精神[J].人文杂志,2007,(5).

[12]彭树智.中东国家通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13]彭树智主编,王铁铮,黄民兴,等,著.中东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14]黄民兴.从人类文明交往的高度把握世界历史——访彭树智教授[J].史学史研究,2008,(1).

From Historical Communication to Civilization Communication to Civilization Self-Conscious——Peng Shuzhi’s Theory about the Development of Civilization

KE Xiao-li

(Faculty of Social Development,Henan Normal University,Xinxiang 453007,China)

From the proposition of Historical Communication to Civilization Communication to Civilization Self-conscious,Peng Shuzhi,a Chinese famous historian on world history,has dedicated more than 20 years to the exploration of human civilization.The boundless civilization expects humanity to get rid of history communication barbarous character eventually and get into civilized communication.

Peng Shu-zhi;Historical Communication;Civilization Communication;Civilization Self-conscious

K0

A

1008—4444(2011)02—0120—04

2011-02-23

可晓丽(1973—),女,蒙古族,河南获嘉人,河南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2009级世界史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全球化。

(责任编辑: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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