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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挣扎和消解
——从康德的善恶论解读《道连·格雷的画像》

2011-08-15魏苑苑

关键词:禀赋亨利画像

魏苑苑

(漳州师范学院外语系,漳州363000)

灵魂的挣扎和消解
——从康德的善恶论解读《道连·格雷的画像》

魏苑苑

(漳州师范学院外语系,漳州363000)

引入康德思想中的善恶论,对《道连·格雷的画像》的主人公道连·格雷灵魂的善恶进行分析,旨在更深刻地了解道连·格雷的性格悲剧。

道连·格雷;康德;灵魂;善恶

《道连·格雷的画像》是一部探讨灵魂意义的作品。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赋予画像以灵魂,建构了一个见证主人公道连·格雷的灵魂善恶变化的艺术体。这种看似荒诞的表达形式却是一种对灵魂的深度解读。道连·格雷在王尔德的笔下经历了几个阶段的灵魂蜕变:灵魂与肉体的统一(画像未产生)、灵魂与肉体的错位(画像成为承受主人公灵魂的恶的反应物)、灵魂的毁灭和肉体的死亡(画像中面貌狰狞的主人公的消失)。

小说的主人公道连·格雷原本是一个纯洁而善良的年轻人,是画家贝泽尔忠实的朋友。贝泽尔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贝泽尔喜欢道连·格雷无可挑剔的外表和纯净的内心,对贝泽尔来说道连·格雷是他的艺术灵感。贝泽尔为道连·格雷画了一幅肖像图,这堪称为完美的一幅作品,在道连·格雷的一个祈祷(用灵魂同画像交换永久的青春)中完全改变了他的命运。亨利是贝泽尔的朋友,亨利是一个拥有雄辩的口才和智慧的人,他鼓吹的是一种享乐主义,他的世界观、人生观、婚姻观消极却具有诱惑力。亨利和道连·格雷是在画家贝泽尔家相识,亨利向道连·格雷不断灌输及时行乐、不要抵制诱惑等观念。亨利是道连·格雷走向灵魂毁灭的引导者。

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将善和恶视为在人性中共居的两个因素。康德的人性善恶的理论,主要可以归纳为以下三点:第一,人的本性中向善的原始禀赋;第二,人的本性中趋恶的倾向;第三,人的自由意志对善恶所起的作用。以下将借助康德的善恶论,分析道连·格雷的灵魂内在的善和恶对他的行为的影响,从更深层次了解道连·格雷的性格悲剧。

一、人的本性中向善的原始禀赋

康德将人性向善的规定性要素分为三个,分别是:人作为生命的存在物所具有的动物性的禀赋;人作为有理性的存在物的人性的禀赋;人的人格性禀赋。康德认为“人身上的所有这些禀赋都不仅仅是善的(即它们与道德法则之间没有冲突),而且都还是向善的禀赋(即它们都促使人们遵从道德法则)”[1]。人的三个向善的禀赋决定了人自身拥有潜在的道德准则,即使在生命的进程中有欲望、嫉妒等情感,人也会不断地同心中的“恶”做斗争,所以康德说“无论以什么样的准则,人(即使是最邪恶的人)都不会以仿佛叛逆的方式(宣布不再服从)来放弃道德法则”[1]。

在遇到亨利之前的道连·格雷是一个灵魂与外表十分契合的人,对于画家贝泽尔来说此时的道连·格雷不仅仅外表堪称一件艺术品,他的灵魂也是一件艺术品。在此时,我们可以发现“善”的原始禀赋在道连·格雷的身上占据主导地位。

事实上,《道连·格雷的画像》在某些层面上反映了道连·格雷的内心的道德准则同欲望之间的斗争过程。他心中向善的禀赋使他在走向灵魂堕落的过程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总是不断努力和争取摆脱现有的灵魂和现有的邪恶思想。在道连·格雷的罪恶不断增加而画像中的自己的面貌变得越来越丑陋的时候,道连·格雷的痛苦也不断加深。他总是沉溺在少年的回忆中,这少年的回忆维系着他心中的善。他将自己的灵魂(画像)藏匿起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画像和灵魂对他的拷问。他视画像为一种“苦难”,认为是贝泽尔增加到他身上的“苦难”,画像不断提醒着他的灵魂的丑陋,这种灵魂的恶不断鞭打着他的内心。拥有善的人便拥有了心安的特权,而恶总是以折磨的方式存在于道连·格雷的内心。道连·格雷享受着“恶”给他带来的快感的同时心中向善的禀赋不断警示他的罪恶,这两种情绪在他心中的挣扎是人性中的善和趋恶心理之间的较量,致使道连·格雷痛苦万分。

道连·格雷的第一次情感挣扎来自于她的死。西碧儿是一个道连·格雷第一次恋爱的对象,她是一个天真、善良的演员,道连·格雷着迷于她对剧本的演绎,在道连·格雷看来西碧儿就是一个完美的人,直到西碧儿的一次失败的演出。这次演出完全毁坏了西碧儿在他心中的形象,道连·格雷异常愤怒并残忍地抛弃了西碧儿,被抛弃的西碧儿选择以死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亨利无疑在道连·格雷灵魂邪恶性的激发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道连·格雷被亨利的哲学所启发,心中的“恶”的因子越加活跃并导致了他的暴怒——西碧儿“毁灭”他心中的美的艺术。根据康德的理论,人心中的理性会促使人产生向善的禀赋。道连·格雷是一个具有向善禀赋的个体。在狂怒过后他瞬即感到异常后悔,此时的他虽然发现画像中的“他”的表情已经有所改变,他却愿意让画像“成为他终生的向导”[1]。在知道西碧儿的死之后他痛苦地说道“她本来应该来挽救我的,她没有权利自杀”[2]。他心中向善的原始禀赋迫使他产生向善的愿望,他想抛弃亨利所给他带来的恶的影响,这是他心灵的第一次斗争,然而这种对“恶”的排挤、对“善”的向往却随着西碧儿的死告终。

道连·格雷的第二次情感挣扎来自于西碧儿弟弟的死。西碧儿弟弟的死令道连·格雷对自己的罪恶产生恐惧,他原可以感到心安,因为这个对他生命存在严重威胁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可是他却“两眼噙满了泪水”。正是他心中的道德准则促使他的向善的禀赋再次产生。“因为即使有那种堕落,‘我们应该成为更善的人’这种命令仍毫不减弱地回到我们生命里。”[1]于是,他渴望重新拯救自己的灵魂,他很有把握地告诉亨利:“灵魂是一种可怕的现实存在,它可以买卖,可以交易,可以被腐蚀,也可以改邪归正。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灵魂,这一点我知道。”[2]

道连·格雷的第三次情感挣扎来自于他对乡村少女海蒂的爱。他本打算同海蒂私奔,却为了保存海蒂的名节而放弃了心中的爱情。他心中的善从此重新恢复了生命。然而悲剧从画像被赋予灵魂后就开始了,戕伐着他纯朴自然的本性,他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内疚和悔恨中,他只能用结束生命去逃避不堪的灵魂带给他的苦痛。画像在道连·格雷死后恢复了原先的样子,这一笔交易就在他生命的终结中结束了。“对于虽然心灵败坏、但却总是还有一个善的意志的人来说,还留存有希望,返回他曾经背离的善。”[1]

二、康德人性趋恶的三个层次

人性的趋恶在康德的笔下划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人的本性的脆弱;第二,不纯正的道德倾向;第三,人的本性的根本性恶劣。康德认为人的本性具有一种趋恶的倾向,人性在本质上是追求善的,但是在通往善的这条道路上,由环境引发嫁接的恶不断影响和阻碍着人性向善的发展。他还作了进一步的说明:“人之所以是恶的,乃是由于他虽然排除了自爱的法则之外,还把道德法则纳入自己的准则,但在把自己的动机纳入自己的准则的时候,却颠倒了他们的道德次序……把自爱的动机及其偏好当做遵循道德法则的条件。”[1]道连·格雷拥有自己的道德法则,然而在自身的欲望和亨利的影响下他的道德准则让步于他自爱的动机和他的偏好。

首先,导致道连·格雷走向恶的道路是他本性的脆弱。他希望能在艺术中找到他的灵魂慰藉,一旦他心中的艺术偏离了他的理想预期,他就成为了摧毁艺术的邪恶体。毋宁说西碧儿是他爱的对象不如说是他对艺术品的一种期望。当西碧儿不能成为他的艺术期望的时候,他表现出了人性的恶劣,毫不留情地将西碧儿从他的情感领域中驱赶出去。西碧儿只是他的艺术理想的外化。

其次,道连·格雷身上的不纯正的道德倾向也是他最后走向恶的一个重要原因。道连·格雷试图探索亨利的世界中关于艺术、关于人生的见解,他无法摆脱亨利的言论以及亨利口中的人生,这些对他都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而这种吸引力引导着他一步步地摧毁自己的人生观,亨利的这些言论犹如大海中的一根浮萍,让他脆弱的心灵暂时得到栖息。正如黑格尔所说的:“对行动者来说,善就被贬为一种只是可能发生的水平,而行动者就因而能够变成多多少少和善相对立的,即能够是不善的。”[3]亨利启发了他少年时不明白的事情——向诱惑屈服的魅力。当少年时代令道连·格雷感到无比羞愧的事情在亨利的口中变得理所当然的时候,道连·格雷心中趋恶的倾向便被激发了。他在遵循自己认定的原则时不坚定,从而任由恶的思想驱赶走他原先遵守的原则。灵魂的堕落使个性中的脆弱不断占主导地位,道连·格雷让自己的灵魂成为一种交易亦是一种不纯正的道德倾向在他身上的反应。

最后,人的本性的根本恶劣也是道连·格雷灵魂最终毁灭的最重要的因素。道连·格雷的本性中的欲望和贪婪是潜在于他的灵魂中的。亨利的世界观、人生观只是道连·格雷心中恶的产生的导火线。贝泽尔在这部作品中是一个理性的、向善的个体的象征,而道连·格雷最后非但没有选择贝泽尔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反而亲手杀死了贝泽尔,他扼杀了引导他抛弃罪恶的希望和可能。他选择了依循亨利的享乐主义,选择了屈服于他本性的恶劣。

三、人的自由意志与善恶

康德认为,人的行为之所以是恶的,是人自身的意志薄弱的结果。“无论人过去的行事方式如何,无论影响他的自然原因是出现于他的内部还是外部,他的行动是自由的……无论他处于什么样的时间条件和联系中,他本来都应该放弃这种恶的行动,因为世界上的任何原因都不能使他不再是一个自由的存在物。”[1]恶出现的原因极多,有来自外部的影响,也有来自人性内部的脆弱和自私,然而人是具有独立思维和意志的动物,人必须学会用意志去控制恶的产生和滋长。人类的善和恶的斗争实际上是人的意志与恶的博弈。

道连·格雷是一个意志的组合体,而他的意志却被欲望、名利而摧毁。道连·格雷希望自己走向善,然而他面临的诱惑足以摧毁他的意志。这些诱惑首先来自于对永远年轻的渴望,他的虚荣心使他极度害怕自己的容颜逝去,画像的出现让他对青春的短暂恐惧不已。西碧儿死去后画像的嘴角出现了变化,他意识到他对着画像许下的愿望变成现实,他虽然挣扎却享受这种诱惑,享受他的容貌不会褪去的欣喜,享受他永不衰退的青春。其次,这种诱惑是来自亨利的人生观。亨利的婚姻观让道连·格雷相信西碧儿的死并不是遗憾的时候,道连·格雷渐渐坦然于自己的罪恶,他的向善的意志力则被一点点地摧毁。亨利是恶的化身,代表了一种恶在思想上的影响力,他灌输给道连·格雷的思想足以占据道连·格雷的思维领域。“观察自己对别人的诱惑,这件事情太诱人了”[2],道连·格雷实际上是亨利的一个实验品,是亨利施展恶的思想的一个对象。亨利总把世界上善的各个因素看成一种可悲的事物,他的哲学直逼人心中恶的部分,善在亨利看来只是一种毫无色彩的悲剧。第三,恶的世界以及他虚构的未来的恶的世界对他的诱惑。恶的世界对道连·格雷来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在恶的世界中他无须控制自己的欲望,他拥有永远的青春来虚耗他的灵魂。尝到了恶的世界中放纵的灵魂所得到的感官的享受,他的意志就显得特别不堪一击。所以行动上他朝着恶的方向不断深入,他的灵魂受欲望的支配,意志变成了局外人。他曾经想过求助于贝泽尔,然而此时美貌在他心中的地位更甚于他的灵魂,而他的灵魂的丑陋是对他心中的美的原则的重大违背,所以他不可能将他的灵魂暴露给另外一个人看。“义务概念在和情感相反时,很少能克服情感。”[4]他甚至将贝泽尔杀死,来掩饰他灵魂的罪恶。道连·格雷本应该是一个行动的自由者,贝泽尔和亨利对他的影响原本应该受制于道连·格雷的意志。然而,道连·格雷却让亨利对他的影响成为了他意志的主导。

四、结语

道连·格雷是一个拥有人性深度的人物形象。《道连·格雷的画像》通过道连·格雷的外表与灵魂的分离,向我们阐释了人性中善和恶的一种斗争过程。道连·格雷经历的善与恶的蜕变,从实质上正是道连·格雷灵魂挣扎和消解的体现。道连·格雷灵魂的蜕变的过程同时也是他内心的善和恶不断交织的过程。道连·格雷作为一个文学形象集中了康德善恶思想中所分析的人性善恶的特点。

[1] 伊曼努尔·康德.康德论上帝与宗教[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303-318.

[2] 奥斯卡·王尔德.道连·格雷的画像[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41,107,230.

[3] 黑格尔.精神哲学[M].上海: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4]休谟.人性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459.

Soul of the struggling and fading——an analysis of“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on Immanuel Kant's moral good and moral evil

WEI Yuan-yuan
(Dept.of Foreign Languages,Z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Zhangzhou 363000,China)

The evil thoughts of Kant's implied in the Gray's character is shown from the alternationof the moral good and moral evil,which can lead readers to a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the tragedy of Gray.

Dorian Gray;Immanuel Kant;soul;moral good and moral evil

I106.4

A

1009-8976(2011)01-0108-03

2010-10-18

魏苑苑(1982—),女(汉),福建古田,助教主要研究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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