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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估定一切价值——重读“红色经典”现象

2011-08-15马海燕

昌吉学院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红色经典大众化话语

马海燕

(昌吉学院 新疆 昌吉 831100)

重新估定一切价值
——重读“红色经典”现象

马海燕

(昌吉学院 新疆 昌吉 831100)

“红色经典”作为一种特有的文学现象,构成了中国“十七年文学”的主体,并在文革期间占据了统治地位。通过继承“五四”重新估定一切价值的精神对“红色经典”进行新的审视,我们不难发现,文学不可能永远是权利化、僵硬化的,它应该充满批判的精神和自由的活力,否则被权利话语制造出的经典只能呈现为一种短暂繁荣的假象。

“红色经典”;权利话语;遵命文学;重溯

一般认为,“红色经典”指的是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出现的,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以革命斗争为主要叙事与抒情题材一系列文学作品,如《保卫延安》、《红日》、《红岩》、《红旗谱》、《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创业史》、《山乡巨变》、《铁木前传》、《在和平的日子里》等长中篇小说,以及《智取威虎山》、《红灯记》等被称为“革命样板戏”的八部戏剧作品。“红色经典”作为一种特有的文学现象,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左翼文学”运动时期,在20世纪50年代获得发达形态,构成了中国“十七年文学”的主体,并在文革期间占据了统治地位。它曾作为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主要构成内容,确立了一整套一元化话语模式和文化传播方式,受到当时全国上下的普遍关注,深深影响了那一代人。文革结束后,“红色经典”一度销声匿迹,被认为是只隶属于那个特殊时代的产物,逐渐湮没于文学史之中。然而随着“重写文学史”与“重读经典”口号的提出及“重读”、“重写”工作的具体展开,这种重溯意味着重新建立起五四精神中“重新估定一切价值”的批判态度,因而对“红色经典”的重新审视也成了不可回避的话题。

一、关于“红色经典”

经典化“意味着那些文学形式和作品,被一种文化的主流圈子接受而合法化,并且其引人注目的作品,被此共同体保存为历史传统的一部分”。[1]建国之后,政治大势初定,左翼理论家就急不可待地开始寻找与确认经典,这就有了《中国人民文艺丛书》的选编与发行,177部作品入选。周扬说,从这些作品“可以看出解放区文艺面貌的轮廓,也可以看出中国人民解放斗争的大略轮廓与各个侧面。民族的、阶级的斗争与劳动生产成为了作品中压倒一切的主题,工农兵群众在作品中如在社会中一样取得了真正主人公的地位。”这种成绩的取得,应归因于“解放区文艺工作者学习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参加了各种群众斗争和实际工作,并从斗争和工作中开始熟悉了、体验了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与人民政府的各项政策”。[2]这意味着在周扬的概念里,新中国建立伊始,中国迫切需要的是为政治服务的经典,艺术性已经被放置到边缘的位置,甚至不予考虑,“红色经典”恰恰是权利话语认为唯一能够合理存在的文学。大批根红苗正的优秀作家和文学爱好者被培养起来,他们拥有一定的在解放区生活的经验,接受的是受毛泽东思想影响的马克思主义文学观,能够按照权利话语的要求去进行创作所谓的“遵命文学”。由于受主流意识形态的强力推崇,工农兵群众的地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文艺完全按照类型化和大众化的方向在发展。首先在写什么问题上,向文艺提出“根本任务”论,确立了“工农兵方向”,要求文艺跨过“新英雄形象”的标准去“塑造工农兵英雄形象”,使塑造工农兵的英雄人物形象成为创作的唯一合法规范;为了确保“根本任务”之胜利完成,又提出“三突出”原则,即“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依照无产阶级的政治理想塑造出来的”,“他们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他们是‘集众美于一身’的更高大的典型,对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3]在“三突出”原则、“高大全”形象创作的要求下,产生了一大批依据主流意识形态要求创作的文学作品,这些就是今天所说的“红色经典”,它们在全国范围内得到了由上至下的广泛的一致推崇。这种推崇,实际上是在提供一种自上而下的示范写作,引领了“十七年文学”及文革文学的基本走向——在革命主义、现实主义的基础上创作出为工农兵服务、为大众服务的艺术作品,这也是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在建国后更深层次的延续和发展。

邵荃麟为第二次文代会作总结发言时指出:“为了使文学能更好地服务于过渡时期的总路线,首先就是要求我们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方法来创造出更好的,各式各样的适合于人民各种不同文化水平的作品。作品就是我们自己的武器。”[4]他还提到方法论:“我们的文学要服务于社会主义的改造事业,我们必须进一步发展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方法。”[5]这都充分体现了当时文艺工作要配合党的中心工作、配合当前政策的状况——作家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担当政策的宣传员,作品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做政治的留声机。政治意识形态强有力地介入文学艺术领域,使文学沦为政策的宣传物,种种由此而生的文学作品被戴上了“经典”的光环。《保卫延安》、《红日》、《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创业史》等“红色”作品应运而生,影响颇为广泛,创造了属于那个时代的辉煌。

二、短暂繁荣的假象

“红色经典”系列作品一直致力于为大众服务、为工农兵服务,由于政治话语的大力推广,这类作品在当时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表面上似乎实现了“人民性”。只有人民的才是大众的,“红色经典”作品在社会及政治功利性这一点上达到了政治和文学的双重要求,符合了当时主流意识形态要求文学作品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大众化”的迫切需求。但是在冯雪峰看来,大众化不该被理解为通俗化,他认为真正的大众化“就是深广的革命内容——人民之历史的姿态与要求——和民族的形式”。因此我们没有谁能够将大众化(“普及”)解释为现在新文艺的“降级”。可以看出他试图将大众化与五四文学传统对接,将大众化解释为民族形式和通俗的高度综合,“化”的途径应该是多元,异途同归,也可以层次和程度都“非常不齐”。[6]在他看来,“红色经典”的作品趋于单一化,误读了大众化的真正含义,只是一味投合主流意识形态的口味,不能够称之为真正大众化的文学作品。事实上,“红色经典”的创作方法表面看来是贯彻了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但却在一定程度上歪曲了现实主义。尤其是在文革期间革命样板戏,符号化的人物形象和被僵化了的人物的经典表情动作等,是现实主义走向了反面的反映,在另一层面也反衬出这种过于极端化的现实主义使得文学作品的审美趣味产生“降级”,降低了作品的审美价值,这也证明了千篇一律、模式化的作品并不是真正的大众化。这样的文学批评自然与主流意识产生抵触,预示了敢于说实话的冯雪峰后来的遭遇,同时也证明了铺天盖地的被誉为“红色经典”的文学作品之所以被称为经典,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权利话语制约和追捧而造成的。

权力话语的介入,批评家的非学理性评判以及读者对个性化阅读的放弃转而认同主流意识的现实,“红色经典”在这种种的转型下应运而生。“红色经典”在具体的文本制作上表现为两种基本形态:一是将私人情感政治化,革命化,这突出地表现在青春体小说中;一是将刚刚过去的“革命历史”正典化,“通过讲述革命的起源神话、英雄传奇和终极承诺,以此维系当代国人的大希望和大恐惧,证明当代现实的合理性。”[7]。在“红色经典”作品中的确有值得我们肯定的地方,并不能因为它为政治服务和模式化的特质就将它全盘否定。在现在看来,这些作品无论在结构或者措辞方面的确都能符合当时大多数工农兵的文化层次的审美水平,不少写革命战争题材的作品中不乏战争和革命时代的宏大场面的描写,也不乏生动的故事、曲折的情节、鲜明的个性和真挚的感情,能够让人感受到属于那个时代的乐观态度和积极的战斗精神。在各式类型化了的人物,千篇一律的模式化叙事模式成为当时文学创作的范式的同时,一些作家还能够在创作过程中不自觉地融入个人对艺术的理解及对传统的继承,比如我们在《林海雪原》中看到英雄、儿女、鬼神三重叙事结构的重叠,再如一些作品里关于恋爱心理的轻微涉及,这完全符合文学创作自由思想和探索的要求。可以说作者刻意地回避这种叙述却又不自觉地涉入其中,这在当时是种进步。并不是说“红色经典”就完全没有人情味,毕竟真正能够称为作家的人还是在不自觉地坚持纯文学领域的创作,只是因为受制于权利话语无法显现地进行。作品中隐含的作家潜在写作和对中国古代文学以及通俗小说艺术方法的借鉴,这是值得肯定的。而后来随着《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因为所谓的“情爱描写”遭到严厉批判,意味着在那个时代不允许有任何突破性的叙述,“红色经典”的发展面临着思维成果的窘境,这在“革命样板戏”时期达到了极致。

文革结束后,随着主流意识形态在文学领域的控制力的逐渐削弱,中国当代文学一改停滞状态,日渐呈现多元化、多样化的发展,“红色经典”在这种自由的文艺状态下逐渐被遗忘。历史不崇拜任何东西,在历史中建立起来的东西,最终也会在历史中灭亡。“红色经典”的逐渐淡出告诉我们,文学不可能永远是权利化、僵硬化的,它应该充满批判的精神和自由的活力,否则被权利话语制造出的经典只能呈现为一种短暂繁荣的假象。

三、重溯的尴尬

近几年,随着“重写文学史”与“重读经典”口号的提出及“重读”、“重写”热潮的兴起,对”红色经典”的重溯成为文学界的热潮,影响甚至扩展到了影视领域。“红色经典”在沉寂了二十余年后,又被重新提起、重溯。显而易见的是,此时的研究和评论已经远离了当时政治话语的强压,气氛显得宽松和自由。

随着大批“红色经典”作品的重新出版,大量影视作品翻拍经典的热潮兴起掀起了“红色经典”的复苏高潮。而事实证明,无论是重版还是对《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苦菜花》、《小兵张嘎》、《红色娘子军》、《铁道游击队》等曾经的经典剧的重拍,受众市场却颇为冷落。现今的改编突破了早先模式化的人物典型,突破了革命加恋爱的叙事模式,加入了相当多的富于人情化人性化的元素,来势汹汹却未能迎合大部分观众的心理,好评不多,批驳之声不断。大多数受众还是认同过去的作品,这或许是因由于先入为主的因素,但从另一角度说,这也意味着大多数当代文学经典只能属于它们所存活的时代,影响力无法延续至今,这意味着经典最终无法超越历史语境,在现代无法重觅过去的辉煌。正如徐岱所说:“凡是出于‘配合’实际政治行为所作的‘遵命’文学,从未拥有过真正的艺术价值……正如我们永远不能凭借政治强权的力量来定夺一部作品的艺术价值,任何想逾越现实世界与可能世界的界限,试图借社会革命的举措来实现艺术实践的目标都是天方夜谭。”[8]

[1]斯蒂文·托托西.文学研究的合法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43.

[2]周扬.周扬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514.

[3]宇文平.批判“写真实”论[N].人民日报,1971-12-10.转引自林伟民.中国左翼文学思潮[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346.

[4][5]邵荃麟.沿着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方向前进[J].人民文学,1953,(11).转引自林伟民.中国左翼文学思潮[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341.

[6]冯雪峰.论通俗[J].中国作家,1948,(5).转引自张贻武、贺桂梅.2005北大年选批评卷[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59.

[7]黄子平.“灰阑”中的叙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2.

[8]徐岱.基础诗学[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5:365.

I287.4

A

1671-6469(2011)05-0042-04

2011-09-10

马海燕(1985-),女,回族,新疆米泉人,昌吉学院外语系,教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回族文学,影视文学。

(责任编辑:代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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