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区实行邮政检查的原因探微(1927—1937)＊

赖 晨

(福州大学阳光学院人文系,福建福州350015)

苏区实行邮政检查的原因探微(1927—1937)＊

赖 晨

(福州大学阳光学院人文系,福建福州350015)

在艰苦卓绝的十年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地方政府、政治保卫局实行了邮政检查制度,对各类邮件、包裹进行了必要的邮政检查。主要原因有四方面:一是为了获得有价值的政治、军事情报,为保卫根据地作好必要的政治、军事、经济上的准备;二是为了搜集地方情报,肃清根据地内潜伏的各种反动分子;三是为了加强对白区的政治宣传,扩大中国共产党、中国工农红军、苏维埃根据地的政治影响;四是为了反制敌人的邮政检查。

土地革命时期;根据地;邮政检查

1927年至1937年土地革命时期,大部分苏维埃根据地都实行了邮政检查。邮政检查制度是我红色邮政史中的重要内容,但学术界对此问题研究比较少,目前相关研究论文只有三篇:即王剑智的《试论民国时期邮政检查(1911—1949)》(2001年南京全国邮政博览展文)和《红军的邮政检查》(《集邮博览》,2004年第1期),另外,还有《苏区邮政检查》(见中国古玩网首页—艺术研究—邮票钱币篇—研究之部—苏区邮政检查)一文。这三篇文章只针对苏区邮政检查的具体表现,罗列了一大堆证据,对苏区为何进行邮政检查没有进行详细的分析和研究。有鉴于此,笔者拟对苏区邮政检查的原因进行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一、获取有价值的军政情报,为保卫苏区红色政权服务

1.苏区通过邮政检查获取白区内有关政治、军事方面的有价值的情报,为保卫苏区服务。

由于苏区被敌人四面包围,人流、物流和信息流被封锁,导致我苏区党政军领导机关对根据地之外的情况一无所知,更不要说正确分析、判断和决策。正如1931年2月9日的《平江县苏维埃政府第三十九号通知——检查邮电、截留反动新闻纸》所言:“我们的新闻被敌人封锁了,以至于客观的革命形势无从了解。要知道我们的工作,当然逃不脱全国的政治局势来支配,客观环境是怎样的,我们的工作与应付方针,当然亦应当随之变更而决定。因此,检查邮电,截留反动新闻纸,为我们经常一个不可忽视的工作。我们不独要截击敌人用枪支所送的信件和命令,在邮电中,亦可以发觉敌人的机密与文件。”[1]171-172

在广西左右江苏区,1930年8月,红七军对南京国民政府交通部从双石鼓发往广西白色电报局第14114号挂号邮件进行了邮政检查,并扣留了这份挂号邮件。为此,中华邮政江苏管理局收发处对交通部发出公文,表示解释与道歉:“该件已在思林(即广西右江革命根据地境内的田东县思林镇——引者注)地方被红军抢劫致失,请通知寄件人。”①江苏邮电管理局致交通部邮政收发处第1072号公文。江苏省邮政管理局档案室,1930年8月12日。

在中央苏区,1930年5月,由国民革命军陆军第12师驻南京通讯处寄往赣州金汉鼎师长收的第3335双挂号印刷邮件一份,“在泰和寄万林途中之下坪地方被红军检查扣留了”②江苏邮电管理局致陆军第12师驻南京通讯处第1082号公文。江苏省邮政管理局档案室,1930年8月12日。。

以上两份邮件,一份来自南京国民政府交通部,一份来自国民革命军陆军第12师驻南京通讯处,正符合“在邮电之中,也可以发觉敌人的机密文件”的检查宗旨,红军检验完毕之后扣留是完全合乎逻辑的。第一份在张云逸、邓小平领导下的右江革命根据地被扣,第二份在朱德、毛泽东领导下的中央苏区被扣,可见红军执行邮政检查政策的一致性。

在湖南,1934年8月22日,红军对“零陵至宁远排单第117号邮差周定宇,行至铲子坪上十里廖家湾地方,……强迫检查,套袋均被拆阅”[2]。

在陕北,1935年4月,刘志丹领导的红三十七军八十四师对由绥德至肤施(延安)、排单号为115号的、起运重为53斤的邮件进行了两次仔细检查。第一次是在延川,共检查了4个小时,因为检查后红军邮件员没有盖任何戳记,故第二次在马家沟至甘谷驿途中的武安驿,红军邮检员又进行了第二次检查,53斤的邮件与包裹,共检查了6个小时,可谓非常细致周到,检查完毕后还盖上了“中国工农红军三十七军八十四师司令部”③中华邮政陕西绥德至肤施第115号排单。陕西省邮政管理局档案室,1935年4月25日至1935年4月27日。这样的盖印。此盖印表明三方面意思:第一,向中华邮政确认红军曾扣留邮件并检查,以表明负责;第二,免得为难已误点10个小时的邮差;第三,通知后面拦挡的邮检员,此邮件与包裹已经被检查过,未发现有价值的情报。

在甘肃,1936年2月26日,红军对由甘肃成县寄送渭南县第43号挂号印刷件一件进行了邮件检查,检验完毕之后也扣留了该印刷件。中华邮政甘肃管理局为此邮件遗失处理的事由给成县邮局局长发出训令:“……在东河桥地方被共匪抢劫损失,已由陕西区第42号遗失邮件清单呈报总局,请令原寄局通知寄主。”④陕西邮区第1253/7906号公函。陕西省邮政管理局档案室,1936年7日11日。

苏区邮路经过的地方既有国民党盘踞的白区,也有革命武装力量控制的红色苏区,形势相当复杂。当时,国共双方经常有邮检员拦挡信差,拆阅政府机关和军队的信件,以搜集对方军政情报。红军邮政检查员曾多次拦挡中华邮政的邮递员,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检查邮件,从中获取有价值的军政情报,为军事上、政治上的反“围剿”作准备。

2.苏区通过邮政检查,搜集苏区内部的敌特情报,从而为保卫和巩固苏区红色政权服务。

一部中国近现代史自始至终贯穿着革命与反革命、造反与镇压、进步与反动这一主线。因此,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赤色苏区,需要时时刻刻提防、监控和侦查根据地内的敌人潜在的不满与反动,以巩固自身的力量,消灭敌对势力于萌芽状态。邮政检查正是搜集地方情报和防范内部反动分子的一种重要手段。建立革命根据地以来,反动势力针对我党领导下的地区进行的破坏活动就没有停止过,“被推翻之地主豪绅不断的潜逃回来秘密活动,反革命之侦探亦专向这些边区新区刺探红军行动和各种消息”⑤国家政治保卫局训令·第五号。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政治保卫局训令(新善本),无版权页,1932年5月3日。,因此,肃反工作一直是一项艰巨任务。

在湖南,1930年9月24日,《浏阳县苏维埃政府致浏阳县邮政的公函》中强调:“须将来往信件交由本政府或各区政府检查委员会检查,以防反动分子趁机活动,危害苏维埃政权。”[1]171-172

在中央苏区,1931年12月1日,毛泽东、项英、张国焘等人共同签署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一号布告》,任命邓发为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由毛泽东主席签署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政治保卫局组织纲要》(以下简称《组织纲要》),就对国家政治保卫局的机构、组织原则等作了明确的规定。国家政治保卫局成立后,下设了侦察部、执行部、秘书处、政治保卫大队等机构。《组织纲要》规定:“在侦察部下应有极精密、极复杂的工作网;执行部下应有自己的武装组织。”侦察部由邓发兼任部长,主要负责建立健全工作网路,开展跟踪侦察,检察过往邮件和白区的书报杂志。邓发夫人陈慧清就在国家政治保卫局任党总支书记和邮政检查员。

在陕甘宁边区,共产党把国民党的白色邮政——中华邮政局给留下了。明知邮政局里面潜藏有中统特务,共产党还是保留这个局,主要是因为人民生活的需要。担任邮政通讯的,是我党领导下的政治保卫机构。

每天寄到延安的信件多到用麻袋装,既有百姓的家信,又有政府的公文,还有密写的文件。

为了侦控特务联络,延安政治保安处专门设立了一个邮电检查所。最初的人马有所长陈石奇,成员高继铨、朱桂芳、雍晋炳、林松、李石生、秦平,勤务员白雪生等9人。

信件检查工作量很大。延安来信遍及国内各地,既有来自国统区和沦陷区的,也有南洋等地的海外来信。信件大都是普通的家信,但不排除一些邮包之中夹有鸦片烟土;另外,国民党驻延安机构发出的信件当中就含有很多有关我军情报方面的内容,检查工作不能有一丝松懈。

邮电检查所对沦陷区和海外的信件通常都是逐件检查,对来自国统区的信件则重点检查。检查人员之中,除了所长陈石奇社会经验较多外,其他成员都很年轻,社会经验较缺乏。此外,检查手段技术含量低,只有碘酒和苏打水两种化学试剂。9个年轻人在一孔窑洞里整日整夜地翻检信件,就是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检查也时有收获。

最为惊心的发现是:寄给毛泽东秘书的信件之中夹有密写!出身无锡民族资本家家庭的华明姐弟三人都在延安就读抗大。华明原是上海交通大学的学生,脑子很灵,听毛泽东讲课,能够即时全部记录下来。毕业后,华明担任毛泽东的秘书。华明的父亲非常疼爱孩子,经常寄信到延安,信中内容都是用商人语气写的,起初并未引起注意,直到有一天一封信中写道:“你们太傻,被醋泡了,用碘酒一擦就行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提醒了检查人员,遂用碘酒擦拭信件的空白处,竟出现了密写内容!于是扩大检查范围,发现寄给华明姐弟的信件之中多有密写。检查站先把密写内容抄下来,再把原信用苏打水还原后邮给收信人。华明姐弟可能也不知道家信有密写,所以回信也没有使用密写。经过认真分析,发现无锡信件的密写内容,大都是关心孩子生活,还有一些日军占领无锡之后的社会状况的描述等,没有发现任何特务活动迹象。但华明还是被调离毛泽东身边,到边区公路部门工作[3]。

苏区的地方政府、红军以及政治保卫机关,就是通过这样严密的邮政检查来反特防谍,保卫我根据地的安全。

二、进行政治宣传

在湘赣苏区,1930年5月,红军占领平江县城后,对“中华邮政”的邮袋经常进行检查,查后盖上戳,戳上通常刻有这样一些口号:“停止军阀间没有意义的内战”、“以我们的全部力量和军队支持苏俄”、“废除不合法的苛捐杂税”、“在农民中平均分配土地”[4]等。1931年2月9日,《平江县工农兵苏维埃政府第三十九号通知——检查邮电、截留反动新闻纸》写道:“……同时对反革命派与赤色区域群众往来的信件,是否于苏维埃区域有影响,我们在检查中可以稽查考核。如有坏的影响,立即扣留,没有坏的影响,我们加几种宣传品与原信一同寄去,以扩大共产党与苏维埃的影响。至于检查的平信,各区可自动刻木质图章,文曰:‘平江第谋区工农兵苏维埃政府检查讫’。或者刻两句我们的基本口号,如‘以革命的战争,消灭军阀战争!’,‘武装保卫苏联!’等,盖之于信封里面的信纸上,如盖在信封上,则敌人又会扣留,不能发生什么效力。务于接到这一通知后,切实遵照执行为要。”[1]171-172

宣传章上的内容,以简洁明了的文字,既宣传了红军和苏区,又扩大了红军及苏区的政治影响。苏区的革命资讯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流传到白区的。

三、反制敌人的邮政检查

敌人不仅设立了邮电检查所,还制定和颁布了各种汗牛充栋的法令对根据地进行邮电检查,如《交通部邮政总局呈第112号》(1931年3月17日)、《江西省邮务管理局第634/15670号呈文》(1931年3月4日)、《陆海空军总司令行营处置匪区邮电办法》(1931年4月)、《邮政总局第722号通饬》(1931年7月28日)、《剿匪区邮电检查暂行办法(1933年8月)、《邮政总局密呈第1403号》(1933年11月10日)、《邮政总局密训令第779/ 26104号浙江管理局》(1935年6月27日),等等。

正义的反制是自我保护的一种重要手段。为此,我党领导的苏区对敌人也进行了针锋相对的邮政检查。

在湘鄂西苏区:1928年7月12日,万安县委书记、万安暴动领导人张世煦在《万安工农斗争及一九二七年十月至一九二八年三月大暴动经过情形》中指出,为了对敌斗争,决定:“断绝敌人交通——斩断电线、检查邮政船只,每日发通行口令,陆路非有口令者任何人不准通行。建立自己的交通——组织交通网,每乡农协均设交通队。”[1]2141932年5月,担任湘鄂西中央分局书记的夏曦发动了第一次肃反运动,沔阳县邮务局在“肃反运动”后,对邮件实行了检查制度。邮检工作由县苏维埃政府政治保卫局局长曾大白和该局书记刘元祥负责,规定邮件须检查后方可分运[5]。

在江西苏区:1930年6月20日清晨,红军黄公略部“攻陷萍乡县,当日下午安源亦复失守……邮局均无损失,惟曾派人到局检查邮件……峡江局六月二十六日小江地方发现大股匪军,……邮件均被检查。……并发给邮差苏维埃政府告示一张,通行证一纸”①国民党江西省邮政管理局档案,1930年呈令函卷402。江西省邮务管理局呈第479/14955号(节录)。江西省邮电管理局档案室,1930年7月17日。。1930年10月19日,中华邮政樟树邮局至吉安航班在洗石埠被红军拦截检查,邮差、航户等7人被押解到吉水县仁寿区苏维埃政府,45袋邮件、包裹被全部搬运到区政府,由红军邮检员进行检查,23日才开释,发放通行证,并致吉安、樟树两局公函二件,吩咐专差船户分别携回吉安、樟树销差,所有焚毁余下的邮件连同空袋45个均交船户带回樟树。吉水县苏维埃政府致中华邮政樟树邮局函云:“樟树邮局诸同志:贵局雇舟载上吉安的邮袋四十五包,于本月十九号被我红军检查,随即交当地苏维埃政府开包验明,凡是反动政府发给各地的公函,我们都烧掉了,或信内带有反动事实者也烧了一些,各项报纸都收了,以散发各机关看。除没收反动货物外,不关重要的信件尽行退还——完了。此致赤礼!吉水县苏维埃政府(印)1930年8月23日。”②国民党江西省邮政管理局档案,1930年呈令函卷411。江西省邮务管理局呈第552/15308号(节录)。江西省邮电管理局档案室,1930年10月19日。

无论是湘鄂西苏区,还是江西苏区,苏维埃政府都对来自白区的邮件进行了必要的和严格的检查,其目的除了截留国民党的公函、报纸、信件以获取敌人的军政信息和防止国民党的反动宣传外,最重要的就是对敌人的邮政检查进行针锋相对的反制。

四、截获鸦片等违禁物品

苏区对邮件、包裹进行检查,除了政治原因外,还有就是截获鸦片之类的违禁物品。

我党在陕甘宁边区的延安市设立的邮电检查所就曾截获过不少不法商人携带的鸦片。

陕甘宁边区中夹杂烟土的邮件,多是由一些鸦片商人寄发的,邮包外面常标有暗记——“戊己”。一旦发现有这种标记的包裹就不会放过,大大加快了检查进度[3]75。

[1] 江西省邮电管理局邮电史编辑室.苏区邮电史料汇编:上[G].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1988.

[2] 王剑智.红军的邮政检查[J].集邮博览,2004(1):29.

[3] 郝在今.中国秘密战[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0: 77.

[4] 江泰尧.湘鄂西赤色邮政及其邮品刍议[M].北京:中国集邮出版社,1989:38-39.

[5] 土地革命时期的湘鄂西赤色邮政[EB/OL].(2009-11-19)[2010-05-07].http://xtrblgc.blog.163.com/ blog/static/362081532009111910932898.

On the Reasons for Implementation of Postal Inspection in Soviet Region(1927-1937)

LAI Chen
(The Humanism Department,Fuzhou University Sunshine College,Fuzhou350015,China)

In the arduous years of the Agrarian Revolutionary War(1927—1937),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the Red Army,local government,political security bureau implemented the postal censorship,that’s to say various types of mail,postal parcels must be checked.The main reasons are the following: firstly,to gain valuable political,military intelligence for making the necessary political,military and economic preparations to defend the base;secondly,in order to collect local information and root out various reactionaries hidden in base;thirdly,to strengthen the political propaganda,thereby expand the political influence of Chinese Communist Party,the Red Army,the Soviet base;fourthly,to counter the enemy’s postal inspection.

agrarian revolution;base;postal inspection

K207

A< class="emphasis_bold">文章编号:1

1673-8268(2011)01-0058-04

(编辑:李春英)

2010-09-28

赖 晨(1974-),男,福建宁化人,讲师,史学硕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10.3969/j.issn.1673-8268.2011.0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