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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公案剧的情节设计及其意蕴内涵

2011-08-15朱芝芬

关键词:断案公案包拯

朱芝芬

(陕西理工学院 文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1)

【文学】

元代公案剧的情节设计及其意蕴内涵

朱芝芬

(陕西理工学院 文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1)

公案剧是元杂剧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作品大都取材于现实,反映了深刻的社会内容和市民理想。从公案剧的事件类型、情节设计、意蕴内涵三方面可见其独特的艺术魅力。

元代;公案剧;事件;情节;意蕴

公案剧是元代杂剧的重要题材之一,在现存一百六十多种杂剧作品中,公案剧有二十余种。这些公案剧揭露了元代社会的黑暗、官吏阶层的腐败无能,反映了人民对公理和正义的渴望与追求。公案剧不仅在元代文学,而且在整个中国古代文学中都占有独特而重要的地位。

一、事件类型

所谓“事件”,就是一个叙述单位,“由所叙述的人物行为及其后果构成”[1]244。根据公案剧剧本中经常出现的事件,可大致将其分为如下十种类型:

第一,豪权欺压。如《包待制智斩鲁斋郎》:鲁斋郎为权豪势要之家,任意霸道,于街上闲行之时,看中了银匠李四之妻,便强行将其带往郑州;后清明时节,偶遇张珪夫妇,又逼迫张珪献妻。鲁斋郎之流的权豪势要横行乡里,或造成无辜百姓家破人亡,或造成夫妻双方被迫离别,成为案件发生的原因之一。

第二,谋财图色。如《包待制智赚合同文字》:刘杨氏为了独占家财,不仅拒不承认从远乡归来的侄儿,而且还骗取安住带回来的合同文书。又如《包待制智勘后庭花》:店小二逼王翠鸾为妻,王不肯,店小二便将其杀害。此类作品中的人物或为财,或为色,或者财色皆求,而犯下杀人夺命之罪,成为案件发生的又一原因。

第三,奸情栽赃。如《张鼎智勘魔合罗》:李文道以药物毒死李德昌后,诬陷刘玉娘通奸杀夫,将罪责归咎于他人,以期瞒骗断案官员,求取自身安全。这种栽赃陷害的方式往往成为案件中的犯案者转移目标的手段。

第四,外郎主谋。如《救孝子贤母不认尸》:推官巩得中得知王婆婆告人命事后,便逃脱职责,请令史来断案,自己则仅仅是从旁帮衬。一般而言,外郎主谋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冤假错案。

第五,昏官断案。如《感天动地窦娥冤》:桃杌太守不辨是非,胡乱断案,将受害者判了斩刑,却放过了真正的罪犯张驴儿,以致窦娥含冤而死。昏官断案往往是元代公案剧中官府断案的一个阶段,剧情发展的一个过程。

第六,钱财疏通。如《包待制智勘灰阑记》:马均卿之妻以钱财买通收生的刘四婶、剃胎头的张大嫂以及街坊四邻为其做伪证,证实寿郎为妻之子而非妾之子。又如《钱大尹智勘绯衣梦》:理刑官贾虚欲打王得富,王通过钱财疏通,免去挨打,得随衙听候。钱财疏通实则反映了官吏贪赃好财的陋习。

第七,屈打成招。如《河南府张鼎勘头巾》:王小二因无法忍受拷打,被迫承认了杀害刘平远的罪名,后又在屈打之下招供被芝麻罗头巾和减银环子的藏匿地点,最终无辜承担了王知观的罪恶行径。

第八,梦兆暗示。如《包待制三勘蝴蝶梦》:包拯伏案睡觉,梦见一只蝴蝶被蛛网缠住,飞来一只大蝴蝶,救出了它,后又有一只小蝴蝶被蛛网缠住,大蝴蝶却不救而飞走了。受梦境启发,包拯领悟到王家兄弟打死葛彪的真相。

第九,鬼神显灵。如《朱砂担滴水浮沤记》:东岳殿前太尉带领王文用的阴魂活捉了白正,将其押赴地狱,为王氏父子报仇雪冤。又如《叮叮当当盆儿鬼》:杨国用之魂寄宿在瓦盆之内,恳求张古带他到开封府包拯处告状申冤。

第十,清官复审。如《清廉长官勘金环》:孙荣状元及第,授官任职,再审金环一案,为其姐李阿孙洗冤。公案剧中的清官往往在前任官吏造成冤案后出现,重新审理,还冤者清白,以此作为案件最终解决的契机。

在诸种事件类型中,梦兆暗示与鬼神显灵带有明显的迷信色彩,反映了作者思想的局限: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只能通过幻想来实现。元代公案剧除上述比较常见的十种事件类型外,还有少数的妯娌不和、卜卦算命、婚内奸情等。

二、情节设计

李渔《闲情偶寄》云:“至于结构二字,则在引商刻羽之先,拈韵抽毫之始。如造物之赋形,当其精血初凝,胞胎未就,先为制定全形,使点血而具五官百骸之势。”[2]17“故作传奇者,不宜卒急拈毫;袖手于前,始能疾书于后。有奇事,方有奇文,未有命题不佳,而能出其锦心,扬为绣口者也。”[2]18论述了情节结构在戏剧中的重要性。元代公案剧作品的情节结构除了具有戏剧结构的一般性质外,还具有其自身的特点。

元代公案剧大都采用“案发—告官—判案”或“案发—告官—受冤—洗冤”的情节模式。案件的起因往往属于市民百姓之间的纠纷与斗争,或是为财,或是为色,或是权豪欺压,以致发生人命事,也就是以“豪权欺压”或“谋财图色”等事件类型作为案发之因;告官的对象通常是受害的百姓,或者是诬陷他者而伪装受害的恶人;官府接案后,一般不会直接公正地断案,而是先由昏官断案,或外郎主谋,造成系列冤假错案,即采用“外郎主谋”、“钱财疏通”、“屈打成招”等事件类型造成无辜者受冤或官吏错误断案(由包拯直接断案的并非如此);最后都会出现代表正义的清官,重新审案、断案,为受害者洗冤,即以“清官复审”事件类型作为案件最终解决的途径。

如《钱大尹智勘绯衣梦》采用的是“案发—告官—受冤—洗冤”的情节模式。书生李庆安与王闰香由双方父母指腹为婚,后因李家衰败,王员外意欲悔亲,但其女闰香不从。一日,王闰香偶遇李庆安,约他夜间在花园等候,准备暗中资助他钱财以作彩礼。夜间,丫鬟梅香奉命送去钱财,却被前来偷窃的盗贼裴炎杀死 (案发)。王员外认定李庆安是凶手,告至官府(告官)。理刑官张虚着外郎审理,外郎收受钱财,对李庆安施刑,李屈打成招,被判斩刑 (受冤)。府尹钱可复判此案,察觉有疑,得神示“非衣两把火,杀人贼是我;赶的无处藏,走在井底躲”[3]169,便派人暗中查访,将罪犯裴炎捉拿归案。李庆安冤屈得洗(洗冤),并与王闰香成婚。

《绯衣梦》中,关汉卿安排了公案剧中比较常见的事件,如外郎主谋,钱财疏通,屈打成招,梦兆暗示,清官复审等,这些事件的设计从侧面体现了元代市民生活的大致状况:重财轻信,生命无保,官场腐败。

除《绯衣梦》之外,《张孔目智勘魔合罗》、《救孝子贤母不认尸》、《包待制智勘灰阑记》等亦是采用两种情节模式中的一种。这种单纯精练的情节结构固然与元杂剧四折一楔子的体制限制有关,但并非所有的公案剧都是如此,有一部分作品在体制限制之外,力求情节安排的变化,它们自觉地追求情节的曲折,避免剧情发展的单调。

如《包待制智勘后庭花》包含了两件案情,两种矛盾冲突。廉访使赵忠因皇上所赐,得一女王翠鸾,廉访使夫人担心自己失宠,命王庆杀死王翠鸾母女。王庆与李顺之妻张氏有奸情,二人设计谋害李顺,让李顺杀人。李顺放走翠鸾母女,王庆乘机要挟他休掉张氏。李顺知道中计后,扬言要去告状,王庆遂杀了李顺,藏尸井底 (案情一与矛盾冲突一)。王翠鸾母女途中失散,先后夜宿狮子店。店小二以斧胁迫王翠鸾为妻,王被吓死,店小二藏尸井底 (案情二与矛盾冲突二)。翠鸾之母听见女儿之声却未见其人,怀疑刘天义私藏王翠鸾,便拉他见官。赵忠怀疑王翠鸾母女遇害,请包拯调查。包拯查出分别杀害李顺和王翠鸾的凶手,将他们绳之以法。

一剧多案的情节,除了《后庭花》之外,还有《罗李郎大闹相国寺》,这些作品避免了公案剧模式化的单调,使得情节波澜起伏,扣人心弦。

三、意蕴内涵

公案剧的出现是一种文学现象,作为社会意识的折射,它必然要去反映社会现实。元代公案剧所展示的正是元代的社会生活与市民理想。

《包待制陈州粜米》虽然写的是北宋时期的故事,但实际反映的却是元代的社会生活。元代灾害频发,民生艰难。《元史》载,至元二十五年有莱县、蒲台旱饥,浑河决堤,江淮饥荒,杭苏湖秀四州大水,民间出现“民鬻妻女易食”[4]311的惨象。统治者发仓赈济,却往往“吏与富民因缘为奸,多不及于贫者”[4]311。《陈州粜米》剧中刘得中等借赈济之机,大发灾难财,在赈济过程中出现“出的是八升的小斗,入的又是加三的大秤”[5]92,米中掺沙等作弊行为,反映了元代有权有势者的猖狂,市民百姓的无奈。此外,还有冯太守在上任的路上被夺走妻子,害了性命(《冯玉兰夜月泣孤舟》);商人杨国用出外经商被图财害命,尸骨烧作瓦盆(《叮叮当当盆儿鬼》);为自己的私利争夺财产的王腊梅将侄子勒死,埋于水沟(《神奴儿大闹开封府》);年荒时难之际,刘天瑞逃荒客死异乡,他儿子返家,伯父母拒绝相认 (《包待制智赚合同文字》)。通过这些作品的内容,可以看出元代政治黑暗,司法腐败,道德堕落,人性沦丧,人民的生命财产毫无保障,不仅儒生、商人,连身为知府的官员都无安全感。

正是由于元蒙时期的吏治黑暗腐败,人民受到了太多的不公平待遇,才会产生消除腐败、惩治酷吏、为民伸冤的要求。可以说公案剧所抒写的正是人民所遭受到的苦难,隐含了人民对社会的失望,同时也表达了人民渴望公理正义的愿望。

除了现实生活的折射外,公案剧中还充斥着大量具有神秘色彩的离奇情节。如《包待制智赚生金阁》、《朱砂担滴水浮沤记》、《包待制智勘魔合罗》等剧中都有算命先生算定受害人百日之内有血光之灾,且受害人果真于百日内遇害。又如《冯玉兰夜月泣孤舟》、《包待制三勘蝴蝶梦》等剧中都有梦境的征兆。这些都是迷信思想与宿命论的反映。首先,它是人民反抗的曲折反映。市民在现实生活中无力反抗恶势力,只能借助虚幻的鬼神或上苍报应来表达,这从另一方面说明了现实的无奈、恶势力的强大与市民力量的渺小,以致百姓无处申冤。剧中受害人遭受“血光之灾”说明人民的生命财产得不到保证;受害人鬼魂告状,表现了人民不屈的反抗。其次,它又是上层统治者用来麻醉下层人民的思想工具。统治者用因果报应来要求人民做顺民,不反抗,一切自有命运的安排。如《窦娥冤》中的窦娥认为自己“莫不是八字儿该载着一世忧”[5]186,“莫不是前世里烧香不到头,今也波生招祸尤”[5]186,可见这正是统治者给人民戴的精神枷锁。第三,它表现了知识分子对天人关系的思考。如《蝴蝶梦》中包拯所做的大蝴蝶搭救小蝴蝶的神奇梦,表现了天人感应的哲学观点,这个梦正是上天对人的启示,包拯的偷梁换柱正是依天而行。

[1] 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2] 李渔.闲情偶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3] 王季思.全元戏曲(第一卷)[G].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4] 宋濂.元史(第二册)[M].北京:中华书局,1976.

[5] 王季思.全元戏曲(第六卷)[G].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1672-2035(2011)03-0083-03

I206.2

B

2011-04-06

朱芝芬 (1985-),女,浙江永嘉人,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在读研究生。

【责任编辑 张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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