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权威的哲学解读
2011-08-15杨亮
杨 亮
(中共中央党校 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
科学权威的哲学解读
杨 亮
(中共中央党校 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
科学权威是科学共同体中拥有最高承认程度的阶层,是整个共同体评价系统的中坚和核心。科学权威作为一种历史现象,一方面对科学发展有积极的促进作用,另一方面由于时代的局限及个人修养等原因,也存在一些消极影响。因此,客观公正地分析科学权威的积极作用及其消极影响并寻求应对之策,无疑对科学的研究和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实践意义。
科学权威;科学发展;科学精神
权威是个历史现象,是人类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的自然产物。正如恩格斯所说,权威这一概念内在地包含了两个因素:“这里所说的权威,是指把别人的意志强加于我们;另一方面,权威又是以服从为前提的。”[1](P224)权威的存在有其合理的一面。即使人类社会再度过很长岁月,权威也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权威存在于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政治生活中有政治权威指点江山,科学领域中有科学权威说长道短。随着人类社会交往的日益频繁,在科学领域中,权威所发挥的影响日益扩大。因此,客观公正地分析科学权威的积极作用及其消极影响并寻求应对之策,对科学的研究和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实践意义。
一、“科学权威”的界定
科学权威是科学研究领域中核心阶层,是居于科学工作者金字塔顶层的少数科学家群体。“科学社会学之父”默顿首先发现科学界存在“马太效应”现象和优势积累规律,对科学中权威的形成给予了合理说明,并与朱克曼一起研究了科学权威的形式,为此研究奠定了基础。普斯顿、科尔兄弟、巴伯等人在默顿思想的启发下分别从不同角度展开了深入的工作。科学史家普赖斯利用新的工具——数学分析和统计方法对科学权威现象作了数量分析。在此基础上,科尔兄弟用表示论文质量的引证数指标结合论文数量来认定科学权威。朱克曼在《科学界的精英》中以美国历年的诺贝尔奖金获得者为样本,清晰地描述了科学中的权威结构并对其形成的社会因素(如出生背景、学习经历等)作了进一步的研究。他指出:“居于威信和尊敬的阶梯顶端、人数又少于科学院院士的诺贝尔奖金获得者,就可以当之无愧地被称为超级精英”[2](P12),“这些人具有特别大的影响、权威或能力,而他们在一个首先是由威信形成的集体中具有最高的威信”[2](P14)。巴伯在《科学与社会秩序》中也讨论了科学界在工业、商业、政府中担任角色而形成的科学权威。作为科学权威,首先他要为科学的发展作出独创性的贡献,另外是要得到科学界的承认。默顿说过:“承认是科学王国的基本通货。”这就是说科学家成为权威,并不是在作出贡献之日,而是在得到承认之时。科学共同体按照科学家贡献的大小给予不同程度的承认,正是这种承认构成了权威产生的基础。
根据唯物史观,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但是权威人物在某些特定历史条件下会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有时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真理再前进一小步就会成为谬误”,“只要再多走一小步,看来像是朝同一方向多走了一小步,真理就会变成错误”[3]。权威人物的这种积极作用经常被夸大,这样就催生了科学研究领域中屡见不鲜的英雄史观,影响了科研事业的健康发展。因此,厘清科学权威的积极作用与消极影响,对我国当前的科学研究不无裨益。
二、科学权威的积极作用
唯物史观十分重视权威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恩格斯认为:“我们看到,一方面是一定的权威,不管它是怎样形成的,另一方面是一定的服从,这两者都是我们所必需的。”[1](P226)在某一研究领域中,科学权威的产生,往往标志着这门学科开始走向成熟。科学权威可以带领和指导科学共同体沿着更深、更广的方向继续进行探索。马克思说,“历史活动是群众的事业,随着历史活动的深入,必将是群众队伍的扩大”[4],但马克思在肯定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的同时,并不否认杰出人物在历史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因此,我们首先应当肯定科学权威对科学发展的积极作用,绝不能“把权威原则说成是绝对坏的东西”[1](P226)。
科学权威最突出的作用就是贡献和传播科学知识,推动人类科学的发展和进步。正是大多数声名显赫的科学权威作出了高质量的研究,点亮人类智慧的火炬,从而奠定了他们在科学界的权威基础。根据科尔兄弟的研究,即使是做出小发现的科学家,也主要来自科学等级体系的上层,而不是那些普通科学家。[5]
除此之外,科学权威对科学发展的积极作用还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灯塔”作用。恩格斯指出,“能最清楚地说明需要权威,而且是需要专断的权威的,要算是在汪洋大海上航行的船”[1](P226),科学权威的“灯塔”作用体现在科学权威能为科学的发展指明方向,这是一般科学家很难做到的。科学权威凭借其聪慧的头脑、睿智的思想、敏锐的洞察力和判断力对科学理论进行批判性的思考与研究,并结合理论的实际发展状况分析哪些问题最具前瞻性,哪些领域有待于进一步地开拓,哪些环节需要予以高度的重视,哪些重点难点需要加以攻克等,帮助科学共同体对科学的发展有一个全面、系统的认识,引领他们朝着科学的彼岸扬帆远航,向着更高的目标激进迸发。
第二,“尺度”作用。科学权威维持着科学中的意见一致和标准统一,在科学评价体系中居于重要位置,起核心作用。列宁认为,“政党通常是由最有威信、最有影响、最有经验、被选出担任最重要职务而称为领袖的人们所组成的比较稳定的集团来主持的”[6],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科学研究领域中。丁肇中也说,“科学,是多数服从少数”,即多数科学家服从于少数权威确立的价值标准。通常,科学权威以其所拥有的知识底蕴为基础,通过各种角色任务的完成和转换,采用不同的方式来维系科学共同体的秩序规模和有效运作,保持科学创新在科学共同体内部的实现与传播,保证科学传统的延续和科学文明的提升。
第三,“桥梁”作用。在科学界,学术交流有正式和非正式之分。正式交流通常包括专业著作、期刊和专业学术会议等形式,而非正式交流大多发生在最多产和最有权威的科学家之间进行的,其间也有科学界普通成员的参与。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科学权威在科学学术交流和沟通的过程中起到了桥梁和纽带的作用,它为研究群体之间搭建了一种间接的信息交流关系。正是通过科学思想的交流和科学“花火”的碰撞,科学家才可以了解其他科学家的研究成果,掌握科学领域发展的最新动态和最新的资料,从而避免在研究道路上多走弯路或重复研究,造成大量人力和物力浪费。另外,在跨学科的信息传播中,不同科学领域的权威之间往往存在着联系,这样就为信息技术从一个领域向另一个领域转移提供了传播渠道,从而推动科学的不断发展。[7]
第四,“伯乐”作用。科学权威具有发现和培育人才的作用。在社会生活中,科学权威利用其所处的地位及所拥有的有利资源,能够最大限度地挖掘和培养优秀的科学人才,并通过言传身教帮助科学人才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包括增强科学人才和后备人才的研究信心,鼓励其大胆地创新探索和为其提供良好的科学研究环境等等,这些无疑是对科学后起之秀自身发展和完善的最大的肯定和支持。伟大的实验物理学家卢瑟福是最能说明此问题的代表人物之一。诺贝尔奖获得者费米认为,卢瑟福不仅因为他个人的直接贡献,而且还因为他作为发现人才的“伯乐”而被铭记科学的史册。在卢瑟福的直接培养下,由他直接培养并沿着他指导的研究方向进行研究而获诺贝尔奖的科学家,达11人之多,另外还有几人由于他的间接影响而获诺贝尔奖。总之,科学权威在发现科学研究中的“千里马”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三、科学权威的消极影响
哲学家阿加西对科学权威持完全否定态度,虽显极端而不可取,然不无道理。科学权威对科学发展有多方面的积极作用,但我们也应看到他们所产生的一些消极影响。虽然他们往往具有超越一般科学家的智慧和敏锐性,但在对待他人的科学成就时,由于时代的局限及个人修养等原因,不乏傲慢偏见之人。因此,重估科学权威的价值,析清其消极影响,同样是必要的。
第一,阻碍科学的进步与创新。众所周知,科学的进步离不开创新,创新是科学发展的主要动力。然而,科学权威是科学领域的统治阶级,“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8]。一些重大科学成果的长期埋没有许多原因,但来自科学权威的各种排斥和打压,始终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现实社会中,一个新科学家的成败与他们研究成果能否被及时承认往往取决于一些科学权威的态度。一旦,某些科学权威对科学领域的某一新发现持排斥态度或表现出抵触情绪时,他的一举一动就有可能影响其追随者,由他们引发的理论“围剿”攻势易使发现者居于被动位置,丧失继续研究的信心和勇气,这对科学发展所带来的损失往往是难以估量的。
第二,影响科学理论的正常取舍。科学界对科学理论进行选择,固然有一定的客观标准,但当几种理论难分高下、不能平分秋色时,科学权威的个人喜好、哲学立场等就表现得愈发明显。通常,权威的观点倾向于哪一方,哪种理论就会占居优势,这就有可能削弱理论选择的客观性,甚至导致错误。例如光的波动说与粒子说,两种学说虽然各有千秋,但受牛顿支持的微粒说占了明显的优势,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牛顿的崇高威望深深地影响着人们”。曾为光的波动学说作出了成功理论解释的托马斯·扬深有感触地说:“尽管我仰慕牛顿的大名,但我并不因此非得认为他是百无一失的!我……遗憾地看到,他也会弄错,而他的权威也许有时阻碍了科学的发展。”[9]
第三,压制科学新生力量的成长。由于身居高位,作为“统治阶级”的科学权威往往掌握着大量的社会资源。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资料”[8]。因此科学权威的负面影响还更多地表现在对科学人才的压制上。某些科学权威由于自身的道德问题或出于个人偏见等方面的原因,作出了一些违背科学道德规范、败坏学术风气的不端行为,如对无名学者或低层科学家的成果不予重视,对某些新发现出现抵制和封杀的倾向等等。“单是科学家们自己常常抗拒科学新发现这一事实,就与科学家‘虚怀若谷’这种陈词滥调相抵触。”[10]这种现象往往造成了对科学人才的压制,从而影响科学新成果的确立和应用。另外,也有一些科学权威在为发现和培养人才等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但当科学新生力量的成就超过其自身时,却反生嫉妒之心而对新生人才进行某种程度的压制。
四、应对之道
前车之辙,可以为今之鉴。采取适当措施,充分发挥科学权威对科学发展的促进作用,消除科学权威的消极影响,对于推动科学事业的不断进步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第一,积极创造条件,正确处理科研领域中民主与集中的辩证关系。毛泽东明确指出:“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11]因此,科学研究在任何时候都应注意调动和发挥广大基层科技工作者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但是,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决定作用并不是自发实现的,人民群众需要组织起来,才能作为强有力的集体来行动。因此,我们要充分发挥科学权威的领导作用,同时要尽可能吸收最大多数的基层科学工作者参与科学的研究与管理,在科技建设中真正走出一条符合现实国情的群众路线。
第二,加强监督管理,推进学风建设。邓小平很早就指出,“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走向反面”,我们要在扩大科学权威参与科学研究与决策的同时,建立必要的科学监管制度,如建立和完善科学领域的行为准则和公开化、透明化的评审程序等等,以遏制不正之风和非学术因素的干扰,着力推进学风建设。加强监督管理,推进学风建设,不仅可以使科学权威和广大的科学工作者秉承求真务实、恪守科学精神、注重工作实效,坚持大胆创造,使科学人才能够被及时发现、合理培育、得到锻炼,而且还可以使“科学权威”这颗耀眼的明珠发出更为璀璨的光芒。
第三,坚持“双百方针”,构建和谐融洽的学术氛围。一个和谐融洽的学术氛围不仅可以使科学权威争奇斗艳,施展自己的才华,而且有利于青年科学家自由成长,释放光芒。我们要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双百”学术方针的指导下,努力营造尊重科学、鼓励创新、甘于奉献的和谐学术氛围,使科学工作者的一切创新想法得到尊重,一切创新举措得到支持,一切创新才能得到发挥,一切创新成果得到肯定。21世纪第一个10年即将成为历史,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也已翻开新的篇章。创新日益成为我国发展的原动力,但是和西方发达国家相比,我们虽成就辉煌,却仍征程漫漫。在这种形势下,努力坚持“双百方针”,为科学研究营造一个和谐融洽的学术氛围是大有必要的。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 [美]哈里特·朱克曼.科学界的精英[M].周叶谦,冯世则,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3] 列宁选集:第 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11.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104.
[5] 费多益.科学价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30.
[6] 列宁全集:第 3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21.
[7] 林永进.科学权威对科学发展的作用[J].科技信息,2007(6):25.
[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98.
[9] 宋新民.科学史上的重大争论集[M].南京: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86:105.
[10][美]W.布劳德,N.韦德.背叛真理的人们——科学界的弄虚作假[M].北京:科学出版社,1988:147.
[11]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31.
On the Philosophic Interpretation on Scientific Authority
YANG Liang
(Postgraduate Office of the CPC Central Party School,Beijing 100091,China)
Scientific authority is the class in community of science with the strongest acceptance as well as the core in the evaluation system of community.As a historical phenomenon,it promotes positively scientific development.However,it exists some negative influence resulting from limitation of the times and personnel quality.Thus,it is of important significance on theory and practice of analyzing objectively its positive function and negative influence and of seeking for the countermeasures for scientific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scientific authority;scientific development;scientific spirit
G32
A
1008-2921(2011)02-0077-04
责任编辑:孟 筱
2010-01-17
杨 亮(1979-),女,黑龙江哈尔滨人,中共中央党校研究生院2008级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