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开夜的层裹——《神降临的小站》赏析

⊙张德明［湛江师范学院， 广东 湛江 524048］

剥开夜的层裹
——《神降临的小站》赏析

⊙张德明［湛江师范学院， 广东 湛江 524048］

李少君的诗歌《神降临的小站》是描述北方、感悟北方的一首优秀诗作。诗歌采取涟漪状的结构模式，由近及远，由小而大，既写出了现实中的北方的风采，也描画出想象中北方的风韵。

小站 诗意北方 涟漪状

这是描述北方、感悟北方的一首优秀诗作，由于抒情视角的特异和诗意结构的独出心裁，其呈现出的审美意蕴和诗学张力是超越了其他许多描写北方的诗歌作品的。在这首诗里，诗人摒弃了以往北方写照的诗歌中那种居高临下、胸怀四野的抒情模式，而是立足于北方一个小小的火车站，从一个低微的存在背景上来理解和想象北方，由于观照北方的主体渗入了孤独而安宁的宗教心怀，他所看到和想象到的北方便显得格外奇特和曼妙，散发着神秘而幽深的气息。诗歌描述的北方不是居高临下而俯瞰到的北方的大地、河流和村庄，而是用心灵之灯点燃和照亮的北方，是我们此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诗意北方。

这首诗的独特价值首先表现在视角选择的出其不意上。诗人在一个偶然的时候来到了北方一个极为普通的所在，这里人烟稀少，灯火如豆，“三五间小木屋/泼溅出一两点灯火”，此种情况，与现代人记忆中的那种高楼林立、灯火通明的都市景观形成鲜明反差，对于惯熟于南方城市生活的诗人来说既是陌生的也是新鲜的，既是不适应的也是不得不适应的。好在诗人心态平和，及时认同了眼前的现实，并以卑微的自我定位与此时的居所相衔接，在“我小如一只蚂蚁”的个体感知中，诗人了悟到虽然身处一地无名小站，但辽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包围着自己，连同这草原上一切神秘和久远的存在。这样的意识赋予了诗人想象的幅度和抒情的底气，随后牵带而出的对北方的诗性撰写就显得顺理成章了。客观上说，诗人站立在小站这样一个狭小僻远的空间，在幽暗的灯火照映之下，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北方模样的。奇就奇在诗人随后不仅看到了北方，而且还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北方。在视线无法抵达的地方，诗人借助联想与想象来抵达。在物理上不可能实现的超越，诗人借助心理的优势来加以实现。为了发挥想象的特长和心理的优势，并透射某种阐说不尽的宗教意味，诗人选择了北方僻远小站来观照北方的抒情视角，这是非常独到的艺术策略，在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表达向度上，诗人描述了一般人无法见到的北方，或者说，诗人在一个奇特的视角上“发现”了北方与众不同的神韵与风姿。

这首诗的独特价值和魅力也体现在那种涟漪状的想象与书写策略上。由于立足于北方大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站晦暗的星夜下，诗人无法亲眼见识北方光天化日下的奕奕神采，这反而赋予了他通过尽情想象来建构北方这个地理空间的合法性权利。诗人想象北方的方式不是按照东西南北的地理学方位来立体展开的，而是以立足的小站为圆心，采用涟漪性扩展的思维路向，通过层层剥开夜的包裹，来展示北方大地上的美丽与神奇。这样描画出来的北方面貌可以说就不是平日眼中直观的一些外在物象和人群活动，而可能是更内在和深沉的北方神情。在剥开夜的层裹之后，诗人向我们极力展现了北方静谧、悠缓、空旷与温柔的一面。这里的寒夜尽管“猛虎般严酷”，但因此而养育了坚韧而奋进的北方性格和北方精神，你看北方人铺就的马路是“清晰而空旷的”；环绕的额尔古纳河缓缓流淌，“在黑暗中它亮如一道白光”；河流之外，“一望无际的”“白桦林”，显得简洁而生动。再往外，是“低空静静闪烁的星星”和“蓝绒绒的温柔的夜幕”。诗人由近及远，由小而大，将夜色包裹下的北方层层打开，这在新诗的形式创构和意蕴生发上是有着不凡意义的。

最后一节犹如神来之笔，在诗中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可谓是“李少君式”的诗歌笔法。少君的诗歌往往会以一个非常有力的句子收尾，这样的句子十分精当，有着将诗意蓦然照亮，将境界突兀提升的艺术表达功效。此诗中的最后一行独自成节，“再背后，是神居住的广大的北方”，这是想象最后抵达的地带，是对北方大地诗意无垠、神秘无边、魅力无限所作的最终揭秘。广大的北方大地因为神的居住，才有了这葱郁而妙美的万千景观，也就是说，因为一种宗教性力量的普在，才使得北方这个特定的空间流淌着不尽的神秘、静美和诗情。这种宗教力量与宗教精神，正是北方性格中最为厚重的底蕴。

作 者：张德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湛江师范学院南方诗歌研究中心主任。

编 辑：吕晓东 E-mail:lvxiaodong81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