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花开

闵凡利

麦子花开

闵凡利

一

女人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包养了女人，并且那个女人给自己的男人还生了一个女儿。女人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女人多希望男人对她说，这不是真的。女人想哪怕男人说谎也好。就算再对她说一次谎：这不是真的。可男人这次没有撒谎。男人把头勾得很低，都勾到裤裆里去了。

男人知道女人什么都知道了，男人想这个事不能再隐瞒了。女人什么都知道了，再隐瞒就没什么意思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男人想，给女人说了吧。男人想，女人一直在欺骗中过，在欺骗中快乐，在欺骗中幸福，女人真的太可怜了。

男人就把勾着的头抬了起来。男人这次对女人说了实话。男人说，我该死，我以前给你说的都是谎话。那时候我说外面没有女人，我是骗你的！女人就两眼直直地看着男人的脸。男人的脸有一些红，男人的眼神有着愧疚，男人的声调有些慌乱，男人说，对不起啊，对不起……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说：我真该死啊！

女人不知为什么就扬起了手。女人的一巴掌就响亮地扇到男人的脸上。接着女人又举起巴掌。男人挨了一巴掌后，男人就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自从他心里有了这个秘密后就一直窝在心里，是他心里的疙瘩，他一直深深埋在心的最底部，唯恐女人知道。几年来，这个疙瘩一直在折磨他，他感觉这是他见不了人的丑，他一直在竭尽全力地掩饰它。为它，男人累坏了。

当巴掌响到男人脸上时，男人在心里叫了一声，男人感到心里非常舒适。看着女人的巴掌，男人把脸仰得比刚才高了，离女人的巴掌更近了。女人的手又扇下来。男人感觉女人的巴掌太柔了，应该再用力才好啊。女人接着又举起了手。女人在看着这个曾经那么气宇轩昂的男人，如今柔得似一团面。那么可怜，那么无助。女人举起的手不忍落下去了，女人就骂了。女人说，你黑心了，你黑了良心啊！

之后女人就问男人怎么办？男人说，我，我不知道啊。女人说，你不爱我了，是吗？男人说，我咋不爱呢？我真的很爱你和孩子！女人说，那你爱那个女人吗？男人低下了头。女人又问了一句。男人抬起了头说，我真的也很爱她。女人知道男人说的是真心话。男人要是不爱她了，也就不欺骗她了。欺骗她说明男人还是很在乎她。女人长出了一口气，女人说，你真混了你。你真混了你！

女人知道，对男人打可以，但千万不能骂。一骂男人就不是自己的男人了，就会是陌路人了。女人知道，她们的婚姻有病了，有病是需要解决的，不解决那病就厉害了，就会要了他们婚姻的命。

女人想拯救她们的婚姻。

说起来男人还是有很多可圈可点的优点。男人心好，有能力，并且男人还英俊、还多情。老俗语：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过不了这关是肯定的了。男人过不了，女人就得帮着男人过，女人想，谁让他们是夫妻呢！

当然，女人想帮着男人过这关女人要先问一个问题，女人问，你给我说真心话，你还在乎我和孩子吗？你还爱我吗？如果你真的不爱我了，不喜欢我了，我们可以离。

男人流泪了。男人说，我很爱你和孩子。我不能离开你。男人说完呜呜哭了。

看男人的这些举动，女人知道，她该怎么办了。

二

第二天，女人把自己收拾干净，女人换上了自己好久没有穿的衣服。男人问女人干什么去？女人说，看看我的小妹妹呀！男人一听扑腾给女人跪下了。男人说，你对我怎么样都行，你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千万别去见她！女人看男人这个样子，心里很难受。女人知道那个女人在男人心里的重量了。女人就命令男人站起来。女人对男人说，男人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男人是不可以用膝盖去求人的。特别是求女人。那样的男人我看不起！男人只好站了起来。男人说，你不要去见她了好不好？那样小秀会受不了的！

女人知道了那个女人叫小秀。女人还知道那个小秀对男人是多么的重要。女人知道自己的婚姻上的病是多么的严重。说实在的，女人真嫉妒那个叫小秀的女人。能有男人为自己下跪，这个女人活得也值了。女人这个时候清楚，她得改变她的战术。不然，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失败的也只有她自己了。

她不想失败，也不能失败。生活也不允许她失败。女人明白，对于男人的那个女人，她该怎么做了。

女人敲响了小秀的门。那是在城郊的一个小院落。是男人花钱租的。小秀先把门拉开一条缝，看是女人，小秀猛地把门关上了。女人知道，小秀肯定认识自己，不然见了自己咋就这么害怕呢。小秀怎么认识的自己，那肯定是男人给看过她的照片。通过小秀关门，她还知道叫小秀的女人怕她。能怕她，她想，事情就好办。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门没开，她知道小秀为什么不开。她还清楚，小秀一定在抱着孩子在看着她呢。她知道，今天小秀绝对不会给她开门。她想了想，离开了，没过多大会儿，她又回来了，她看到门还是那么倔犟地关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女人在心里就笑了。

女人把手上刚才离开买的东西放到门口，女人叹了口气说，小秀妹妹，你和他的事，我也是刚听说，不然，我早就来了。我来不为别的，主要是来看看孩子。我知道你今天不会让我进门。我不烦你。我给孩子买了点东西，放这儿了，我回了。

女人说完就走了。

小秀打开门，看到门口放着一方便袋东西。都是孩子吃的东西。小秀对着东西踢了一脚，然后又向远处看了看，远处什么也没有，只是空空的。小秀想了想，就把方便袋提进了家门……

三

没到下午，男人回来了。男人问女人，你去小秀那里了？

男人说，我对不起你，你对我怎么样都行，请你不要难为她们娘俩，好吗？

女人说，我去主要是看看孩子！

男人不相信。男人说真的？

女人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女人说，我不像你，会说谎！

男人低下了头，男人说，小秀，其实小秀是很怕你的……

女人说，她怕我个啥，我又不会吃人！

男人说，你要是能吃人就好了。可你心太好……

女人说，这就是你跟我说谎的原因？

男人没有回答女人，男人只是说，是我对不住你，和他们娘俩没关系的，你要恨，就恨我吧！

女人说，你呀，你混账啊……

四

日子还是那么平平淡淡地过。也许男人感觉欠女人的，男人比以前回家的日子多了、勤了。女人发现，以前每次回家都兴高采烈的男人变得很少说话了。即使说，也说得很少。女人知道，男人这是难受呢！

是啊，做了这样的事，谁不难受啊？！别说男人是个小商人了，就是个大商人、大企业家，有了这样的事，在家的外面再安个家，还能不费脑筋吗？

每看到男人皱眉头女人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不问怎么说，他是自己的男人啊。自己的男人有愁心事，女人感觉就好像自己有愁心事一样。可在男人面前，女人还是和平时一样。

女人很有城府。

有一天，男人给女人打来电话，男人说小秀得急性阑尾炎住院了。他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决定让她来照顾他和小秀的女儿。孩子不大，刚会走，离不开大人。男人说，就算是我求你了，好吗？

女人说，你真敢想！你让我照看？你不怕我？！

男人说，不怕。

女人说，我要是不去呢!

男人说，不会的，我知道你！

女人一听男人这么说，心就软了，说，哎，冤家啊，我前世到底欠你多少啊……

男人一听女人这么说，男人就知道女人答应他了。男人说，谢谢你啊！

女人说，我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说这种话呢？你要给我说这种话，我不给你看了。

男人说，你是我的好妻子。对不起，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呀……

五

小秀刚开始不知道是女人在照看她的孩子。她问男人：朵朵谁照看着呢？男人只是说，他找了一个很要好的亲戚。你放心，没事的。男人虽这么说，其实男人也不放心，男人抽空去家里看了趟，孩子和女人真的像娘俩。当时女人正抱着朵朵睡觉。女人抱着孩子，一边唱着催眠歌，一面在屋子里走动。走动的时候，女人看到进家的男人。女人给男人嘘了一声。那意思是叫男人动作轻些，别惊着孩子。看到那一幕，男人心里一热。等女人把孩子在床上卧好后，男人扑腾又给女人跪下了。男人哭着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女人看到男人跪下，就说，你这是干啥啊？怎么又跪下了？

男人说，我下辈子还要娶你，还要你做我老婆！

女人说，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下辈子在哪呢，你把这辈子活好就行了……

男人说，你的心善，我知道，你会对孩子好的……

最高法院2012年裁定的“微生物研究所案”中，被告从专利权人的被许可人处获得了制造涉案专利药品的原料药(可以被视为是“用于制造专利产品的专用元件”)，之后用该原料药生产出了专利药品。最高法院通过引用第12条，而认定被告通过默示许可的途径获得了专利许可[注]参见“江苏省微生物研究所有限责任公司、福州海王福药制药有限公司诉福州海王福药制药有限公司、辽宁省知识产权局行政裁决案”，(2011)知行字第99号决定书。。由此可以知道，最高法院亦认为“用于制造专利产品的专用元件”并不适用权利用尽规则。

女人说，别说是你和她的孩子，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也会好好照看的！再说了，大人混账，小孩子懂什么啊……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啊……

男人看着女人，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六

小秀很挂牵朵朵。她们母女一直没有分开过，乍一分开，有说不出的想念和牵挂。虽然男人给她说找了个最要好的亲戚看护着，但这个亲戚是谁？到底有多要好？对朵朵有她那样亲吗？她心里没底。所以，等她刚苏醒就问男人，朵朵没哭吗？

男人说，我昨天去看朵朵了，朵朵可乖了。比和你在一起还乖啊！

小秀不相信。小秀说男人骗他。男人说，我不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真的！真的啊！

小秀暂时相信了。第二天，小秀要出院。男人问怎么了？小秀说，我放心不下朵朵。男人说，别闹了，你现在必须在医院里治疗。小秀说，让我不出院可以，但你要让你要好的亲戚带着朵朵来看我！小秀说，不然我就出院！

男人知道小秀是真的放心不下朵朵。男人知道小秀的倔强，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男人知道小秀的想法是什么，可现在男人真的对小秀无计可施。男人就说好好好，我让我的亲戚带着朵朵来，好不？之后男人就给女人挂了电话。

电话里女人好一会没吭声，男人说，求你了，不然，小秀要出院，她要出院去看孩子！

女人深思一会儿说好吧。男人告诉女人小秀在哪个病房。之后又说，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女人说好吧。

不到一个小时，男人在医院的门口接到了女人。女人想不去病房，让男人把朵朵抱给小秀看看然后再抱出来给她。可朵朵不愿意。男人抱着朵朵时，朵朵不让抱。朵朵说我让大妈抱。男人想硬抱着走。朵朵就哭就闹。朵朵非让女人跟着。男人没办法了。只好把孩子交给女人。也怪，女人一接过朵朵，朵朵乖顺得像只小羊羔，比在小秀身边还乖。男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着女人一笑。当然那笑里有很多不可言说的东西。女人懂。女人说了一句：哎！

女人抱着孩子来到病房门口，女人就把孩子交给男人。女人对男人说，你抱着孩子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男人知道女人为什么这么说。男人知道女人都是为自己着想。男人就很感激地给女人点了头。男人说，我让小秀看过就让你抱走。

女人给男人点了头。男人抱着朵朵向病房去。朵朵一看女人没跟着，朵朵就哭着说，我要大妈。我要大妈！

躺在病床上的小秀听到了朵朵的哭声，小秀说，朵朵，妈妈在这儿呢！

朵朵哭着说，我要大妈，我要大妈！

小秀看看朵朵哭得那么伤心，就心疼，就对男人说，你快让朵朵的大妈进来啊！我的病不是什么传染病，没事的。你看朵朵哭得多伤心啊！

男人看了看病房门口。男人说，不要了吧。你看，朵朵现在对大妈比对你还亲呢。在她身边比在你身边还乖了呢！你这下放心了吧！

小秀说，嗯。朵朵和她这个大妈怪投缘的呢！

男人说是啊是啊。

小秀说，让她大妈进来吧。

男人说，好。男人就出去了。女人正在不远处的拐角处。女人看到男人出来就问怎么回事？朵朵怎么没有抱出来？男人说，小秀说朵朵和你怪投缘的，想见见你。

女人看着男人摇了摇头。女人说，还是不要见了。见了我对她的病不好。

男人知道女人说的是真心话。就点了点头。男人说，我回去怎么给小秀说呢？

女人说你呀，你就说你没找到我就是。你去吧，我在医院大门口等你，你过一会儿把孩子抱给我就是。

男人说好。男人转身就去了小秀的病房，看着男人的背影，女人心里酸酸的。

女人清楚，自己是爱男人的，不然，她为什么酸呢？那是吃醋的原因。女人也清楚，男人是不能逼的，一逼，男人就得往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跑。

女人就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说来说去，谁让自己这么爱这个男人啊，爱他，就是拯救他。女人明白，她身上可用的东西一定不如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秀多。她现在唯一可以和这个比她小许多的小秀较量的就是心。女人就慢慢来到了医院的门口，女人觉得自己的脸上凉凉的，她用手抹了一下，原来是泪水。她不知，自己的泪是什么时候流下的。看着手上的湿，女人苦笑一下，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哎……

没过多大会儿，男人抱着朵朵来了，朵朵在男人怀里闹，叫着说，我要大妈，我要大妈……男人一头的汗水，男人有点手足无措。女人接过朵朵，朵朵很乖地抱着女人的头。男人看见了说：哎，朵朵和你真亲，就像是你生的一样！

女人对着男人一笑，说，你去病房吧，小秀得要人照顾。接着她抱起朵朵就走。

男人用目光跟着女人走了好远。女人知道男人在看着自己。女人就回过头来，给男人摆了摆手。之后女人上了公交车，走了。

男人目送着公交车的离开，男人的脚步很重。男人来到了小秀的病房。小秀看他进屋，就说，朵朵和她大妈走了？

男人对小秀笑了一下说，走了。

小秀说，你咋让她们走得那么慌，没留下那个大姐吃饭呢？

男人只好给小秀撒谎说，我留了，那个大姐要急着回去，大姐说她家里有事呢！

小秀看着男人说，那个大姐真好！你看，朵朵都叫她大妈呢！男人说是啊，那个大姐真好。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猛然感觉自己想哭。男人就在心里哭了。可对病床上的小秀，男人的脸上却漾着笑……

七

男人从没有像现在这么难受，也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不知取舍。女人是个好妻子，是天底下都不好找的。他很清楚。可他就是不争气，又喜欢上了这个叫小秀的女孩。后来女孩经他手的摆弄成了女人。他想，拿钱给小秀，用钱来弥补她对这个女孩的亏欠。没想到啊，小秀看着钱一个劲儿摇头。小秀说，我跟你好是为了要你的钱？不是啊，我是喜欢你这个人。他劝小秀说你收下吧，我欠你的！他把钱放到了小秀的手里。小秀的眼里涌出了泪，她把钱扔在了他的脸上。她对着男人说：你这是在侮辱我！看着散落在地上像花瓣一样的钱币，男人知道，他将欠这个叫小秀女人的了。

小秀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做男人的女人。小秀对男人说，我不在乎名分，也不在乎钱财，我就是想和你好。我就是想给你生个孩子。小秀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觉得，我好爱你！

男人没想到小秀会说出这些。小秀说出这些让男人很被动。女人一般是想钱的。他没想到，小秀就是不想钱，小秀想的是他。男人说，我这样的男人，是有家室的，并且我又不能娶你，你跟着我，是没结果的。小秀说，我不要结果，那个所谓的结果无非就是你和你妻子离婚，和我结婚。可我爱你，我只希望一个星期中你能陪我过一天。我也就满足了。当然，我是不会打搅你的家庭的。我向你保证！

男人就是听了小秀的这些话才决定和小秀好下去的。一好上，男人就知道了小秀和自己的女人有很多的不一样。小秀是女孩，而自己的女人是人妻了。人妻和女孩之间有隔着山的距离。一边是汁水饱满，一边是沙漠般的干燥。每当和小秀在一起的时候，男人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两个景象。

男人是一个跋涉得好累的人，他喜欢在充满汁水的地方畅饮。于是，他给小秀租了房子，只是他意想不到的是，小秀怀上了他的孩子。

小秀想要。小秀当然知道男人不想要这个孩子。小秀对男人说，留下这个孩子，这是我对你的念想。小秀很多次对男人说，我知道我爱你最后是个无花果。我有个你的孩子，不管怎么样，也不枉我和你好一场。就是以后离开你了，看到这个孩子，我就会想起咱们在一起时的恩爱。

男人想了想，男人抬头看了看小秀。小秀两眼汪汪的，好可怜。男人轻声叹了声，男人说，好吧。

于是，朵朵就这样来到了人间。

八

小秀出院回到自己的小家时，朵朵已经在家了。小秀看到朵朵，泪刷地流了下来。她紧紧地把朵朵抱在怀里。朵朵看妈妈流着泪抱她，就挣扎。就喊：大妈！大妈！

女人那时正在厨房里忙。女人听到了朵朵的叫声。女人先没有应。女人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女人边做着饭，心里在想，是出去呢，还是不出去呢？

朵朵的声音里有些急了，还有了些委屈。女人心里受不了。女人也没有心思做饭了。女人拧灭了煤气，走出了厨房。

小秀看到女人时，小秀的脸有些长了。小秀看来是没有一点准备的，小秀一下子被女人的出现惊愣了。小秀就有些呆了，呆得小秀说话都有点找不着北了。小秀说，怎么，怎么是你？

女人早就料到小秀会出现如此的神色。笨脑子想想，你爱的那个男人的老婆猛然出现在你眼前，谁不是这种神色呢？女人清楚这也是小秀的尴尬。女人没有对小秀说什么，只是抱起朵朵，说，朵朵乖，大妈在这呢！

朵朵在女人怀里老实了。朵朵对女人说，大妈，妈妈哭了呢！

女人看了一眼小秀。女人发现小秀的眼里飘着水雾。女人说，好了就没事了，以后要注意身体。

小秀本来想把女人赶走的，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硬不起来，话更说不出口。听了女人的话，她就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不知怎么回事，小秀觉得女人很亲，就像自己的家人，更像自己的姐姐什么的。小秀就觉得自己想哭。是那种心里有了委屈的想哭。看着女人的小秀的泪开始不自觉地要向上涌，可她猛然明白身边的女人是谁，她强压住了涌上眼腺的泪……

女人要离开小秀家的时候。小秀把女人送出了大门。小秀觉得不论如何得把朵朵的大妈送一送。出了门的时候，女人就叫小秀回去，外面风大，别感冒了。听了，小秀心里有说不出的温暖。小秀知道该和女人说一些话了，就对女人说：“大姐，对不起。”

听小秀这么说，女人就仔细看了一眼小秀，小秀看女人看她，就把头低下了。女人知道小秀为什么低下头。那是内心有愧呢！

知道有愧就够了吗？当然，这是第一步。女人明白，这个时候，她不能说小秀错了。一说小秀错了，小秀反而不觉得有愧了。女人清楚，这个时候，她得安慰小秀。女人就停下了脚步。哎了一声。女人看到有风刮乱了小秀的头发，她就伸出手，帮着小秀把头发给她抹到耳后去。这一个动作也许太亲昵了，小秀忍了很久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她“哇”的一声哭了……

九

后来女人就常来小秀这里了。

每次来，都是来给小秀送一些生活用品的，像地里刚收的玉米了，地瓜了。

一看到女人来，小秀就满脸的喜气。朵朵一看女人来了，就大妈大妈地叫，叫的一个家里都是喜气。看着女人那满脸的汗水，小秀说不出的感激。小秀就一口一个大姐地叫。虽然叫得甜，可女人听了心里还是禁不住地酸。但这酸是深埋心里的，是不能给别人表示出的，面子上女人还是甜甜地笑着，仿佛小秀就是一个娘的姐妹。

有天，女人又来了。要走的时候，天下起了雨。小秀就给男人打手机，说大姐今天不回了，在我这里住下了。男人说好啊好啊。

女人就住下了。这是女人一直想要的时刻。女人这么的给小秀母女无偿付出，就是为了能和小秀有这样的时刻。看来，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等来了。女人象征性地给小秀推辞一下，女人就住下了。

等到把朵朵哄睡了。两个女人都静下来了。小秀知道，有些话得跟女人说了。

小秀说，大姐，你是个好人。

女人说，你也是。只是你太任性。

小秀笑了一下。小秀说，大姐，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就喜欢上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说，难道是我上辈子欠他的？

女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女人不能说破。女人就说，你那是迷了心窍。你就当是你前世欠他的吧！

小秀说，大姐，说实在的，我当时就想给他有个孩子。当时我就这一个想法。我当时想，大不了，我就这样过。就这样过一辈子!

女人说，一辈子长着呢。

小秀说，是啊，我刚和他好的时候，还没想这么多，直到有了朵朵。他又不在身边，我才知道，有时一夜是很长的。

女人说，是啊。是很长的。

小秀的眼迷离了，说，我那时有这个心呢，我想让他跟你离婚。后来，这个话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发现，他在我这里的时候，心在你那儿。

女人不解。女人摇了摇头说，不会吧。

小秀说，那一天是个雷雨天，窗外一打雷，他“咯噔”一下子坐了起来。两眼就盯着窗外的闪电。我告诉他门窗都关好了，没事的。他却对我说，他担心的是你。他说，你怕闪电，以前一遇到这种天气，你就躲在他的怀里睡觉。他说，今夜这么大的闪，你不知怎么睡觉呢。那一夜，他一直没有睡着。

女人听了心里颤颤的。

小秀说，大姐，我听了他说的这一句话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女人点了点头说，是啊，谁听了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小秀说，我也很清楚，他是不会丢开你的。你的心太好了。他不会的。

女人说，那可苦你了。

小秀说，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能和他多在一起一天就多在一起一天。别的我不愿想。

女人说，是啊。

小秀说，朵朵一大，可不想不行啊。

女人说是啊，我跟他离婚？

小秀说，他不会跟你离的，他什么心理，他对你是什么样的情感我知道。他不会答应的。

女人迷茫了说，这，这，那怎么办啊？……

小秀凄然一笑说，很好办啊，我离开就是！

女人说，你，你怎么想到要离开啊？！就这样吧，咱们就这样过着就是！

小秀说，大姐。你是个好人。真的，你是个好人！

女人哎了一声。

小秀说，大姐，说实在的，你如果不是个好人，我一定会把他争过来的。我一定会让他跟你离婚的。你这么好，我不忍心。我真的不忍心！

女人说，你也是个好人。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小秀说，正因为你心地好，所以，我都有些怕你。

女人不解问，你怕我？

小秀说是的，嗯，怕你。

女人笑了，说，我这样的，是不是又老又丑，吓着你了？

小秀摇了摇头，说，总感觉自己像小偷。偷了你的东西。说完就笑了，我真的是个小偷。

女人知道小秀在说什么，就说，你呀，你那是心理作用。

小秀说大姐，说实在的，你恨我吗？

女人点了点头，说不恨是假的，刚开始听到你们有了孩子的时候，我很恨你。就想拿个刀杀了你！

小秀说，我信，我要是你，也会这样的。

女人说，后来，当我来你家，你不给我开门，我就不恨你了。

小秀说为什么？

女人说，也不为什么，也许都是女人吧。女人就笑了，说，那次把你吓着了吧？

小秀说，有一小点。当时你打我骂我我都不怕，我怕的是你打朵朵！

女人说，我怎么会打孩子呢！我是很疼孩子的！

小秀说，大姐，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以后的路怎么走。

女人知道，这个才是她要听的。她就不再说话，注意听小秀说。

小秀说，姐，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啊。以前朵朵小，我下不了这个心。现在我看你对朵朵这么好，朵朵又这么喜欢你，我知道，我该下决心了！小秀说，姐，我问你个事，如果把朵朵交给你，你会把她当做是你的亲生闺女吗？

女人说，我一直就是把朵朵当做是我的闺女啊。

小秀说，我知道，你很疼爱朵朵。可我还是想听你从嘴里说出来！

女人知道小秀为什么这么说了。女人心里一阵激动，女人没有流露出，还是和平时一样。女人对小秀说，朵朵就是我的女儿！

有珍珠从小秀眼里结出。小秀说，大姐，谢谢你！谢谢你！

女人故意说，好好的，怎么落泪呢？

小秀说，大姐，你如果是个男人，说不上，我会爱上你的。我会嫁给你的！

女人说，说什么傻话啊。我哪会是男人啊？要是男人，我绝对是个很失败的男人！

小秀说不。小秀说，大姐，我给你说个事，这个事憋我心里好久了。

女人说，你说吧，说出来心里好受些。

小秀说，以前上学时有个同学对我很好。后来当兵了，但他还在乎我。我给他说了我的事，我对他什么都没隐瞒。他说他不在乎，他爱的是我的人。他说他要娶我。

女人说，知道你这些了他还愿意娶你？！

小秀点了点头。小秀说，这些天，我一天都在想这个事。

女人问，你给朵朵的爸爸说了吗？

小秀说，还没有。我想我决定下来就会对他说。

女人说，现在这个社会这么好的男人不多了。

小秀说，我不想丢了这个机会。我想嫁给我那个同学！

女人说，你考虑好了吗？

小秀说，我考虑好了。

女人问，你是不是想把朵朵留下来？

小秀说是的。我走了，我把朵朵留给你！原来我担心，把朵朵交给你，你是否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现在看到朵朵对你这么好，我放心了。

女人长叹一声说，小秀妹妹，这可是大事，你可考虑周全了。

小秀说，姐姐，我知道。

女人说，妹妹，这是你的事，是大事，你一定要想好。之后女人说，我明天早回家，地里的麦子要衍花（鲁南俗语：麦子开花）了，我还得去打遍药！

小秀说，我知道，大姐，咱们睡觉吧！……

夜里，小秀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大姐和朵朵都在麦地里。春风梳着她，麦子正在开花。麦子的花虽然和桂花一样小，但她发现，一个原野都是麦子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