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外
2011-08-15文/弓凯
文/弓 凯
东门外
文/弓 凯
有一个地方,它总是时不时地、不经意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一旦闯入,一种情绪就会弥漫开来,挥之不去。那小小的街道、那一群不知人生沉重而洒脱不羁的学生、那挂着红色酒幌子的小酒馆、那握在手中淡黄色的泛着泡沫的拔凉拔凉的散啤……
“东门外”,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一条小街——一座北方小城里一条破败的小街。是的,感觉上是破败,相对于那座小城里唯一的学院——我的校园来讲。它与我的校园只隔着一个广场。那是一大片棚户区中闪出的一条通道,虽然漆上了柏油的路面,但由于是一条“死胡同”,加上居住在这里人的身份,记忆之中极少会有机动车辆从这里经过。
像八十年代中国所有的其他地方一样,经济的活跃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也同样改变了这条小街两旁房屋的命运。记忆之中那条小街两侧是一溜的小酒馆、日用杂货店及副食品商店,就连街面上都摆上了水果、蔬菜、咸菜摊。那是我们学生时常光顾的地方——我记忆中的天堂。
冬日里,得闲的时候(主要是钱得闲的时候),我们便会呼朋引类,四五个人,花上十几二十块钱,烫上一壶烧酒,要上几个小菜……喝完之后,嘴中吐着酒气,精神亢奋地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夏日里最为好过(主要是钱最为好过),几角钱一升的散啤,加上咸菜摊上的朝鲜咸菜,便会通体的舒服……
是的,在我的记忆之中,“东门外”永远是与酒联系在一起的。酒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不外乎是我那个时代的梦想,上了大学我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像我的父辈那样端起酒杯了。父亲端起酒盅在唇边的那“吱”的一声,一直以来都是我孩童时期的一个充满无限魅力的梦。酒拉近了同学(朋友)之间的情感,抵消了思乡的愁绪;酒兴奋了神经,会叫几个年轻人忘掉了自己,口若悬河,纵横于天地……酒就是我年轻时的洒脱,现在年轻人叫的“酷”。
记得毕业临分别之际,几个同学在“东门外”饮酒话别之时,依依不舍,泪眼蒙眬天真地相约:有空回到学校,还要到这里痛饮。当时并没想到,践约已然遥遥无期。
毕业十五年后,电话里小城里的同学告诉我,聚会集结地就在“东门外”边上的某某宾馆。通话之时就感觉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撂下电话忽然想到“东门外”盖起了宾馆,那“东门外”原来的景象还会在吗?回头一想,十五年的巨变怎会遗漏掉那一大片地方。
那天早晨,我站在还叫“东门外”的那条小街上。街比以前宽敞了许多,街两边低矮的房屋早已被林立的高楼所替代。那一刻,我发觉了我的自私,我没能被眼前的繁荣所感动,我怅惘若失。
小城的同学似乎早已心有灵犀,到那的第二天下午就约了几个同学杀奔城乡结合部。我们拐上一条土道,钻进两楼间的一条胡同,走进一家由卧室改造成的小酒馆。小城的同学说,这里有正宗的散啤,有可口的小菜。你还真别说,头几口酒下肚,还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但是不一会儿,手机开始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有人建议把手机都关掉,其他人却无奈地表示,公司、生意、头儿在那边牵着呢。几杯酒下肚,大家都有了一些醉意。这个似乎吧嗒出一些滋味,这酒感觉怎么没有十五年前的那个香了呢。那个调侃道,是不是“五粮液”灌多了,忘了本了。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又说,好像真的没了以前的味道。这次没人再应声,几个人沉默了,一种失落的情绪开始弥漫。
返程前的那个夜晚,我失眠了,我悄悄地来到“东门外”。天已是午夜时分,街上路灯昏暗,日间的一切烦嚣全部隐藏在昏暗里,这一刻这个世界好安静。安静之中,我的心瞬间释然,我的眼前真的还是十五年前的“东门外”。
十五年前,正是我的人生当中难得的幸福时光。整个社会正处在对知识狂热的上升曲线拐头向下的时期,至今还记得那时社会上流行着的一句话“大学生五分钱六个,一分钱不值。”这使得那时的我少了一份“舍我其谁”的沉重感。那时的我们也未能真正意义上地步入社会,又使得那时的我还没有世间的疲惫和沧桑,更没有现实中在欲望的挣扎中的浮躁与重压。
“东门外”不是一个地方,它是一种生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