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地上的鱼
2011-08-15山东
山东/方 萌
旱地上的鱼
山东/方 萌
“这回我认定他了,伊曼霍夫在阿尔卑斯山下拥有三座城堡,而你却让我住了三年糟糕透顶的地下室……”我的声音像是碎裂的玻璃,我真想狠狠地扎于铁几下。
“你知道吗?猪肉都十几块钱一斤了。那个德国佬不是富商吗?而我穷得只剩下骨头了。”他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
“你出尔反尔,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可以让他出钱给你出诗集,让你当大诗人!”我恶狠狠地说。
“好哇!用马克出我的诗集,太有创意了,那就让你的伊曼霍夫给我30万。”
“疯子……”
我住院的前一天向分居一年的于铁提出离婚时,他欣然同意了。可住院才几天,这“该死的鱼”竟然变卦了。主治医生说我是贫血。其实我是兴奋的,在于铁同意离婚的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了伊曼霍夫从德国发出的邀请函,还有三千马克,然后我就晕倒被送到这里。你说,要是马上就能定居德国住进童话般中的城堡,你能不晕吗?
图2为卧倒门在不同运行工况下的受力分析示意图,其中:FQ、FG、FF、FW、FZZ、FZX、FD和FY分别为液压缸启闭力、重力、浮力、风阻力、支铰座铅垂方向力、支铰座水平方向力、动水阻力和壅水阻力;FX和FZ为任意力F沿水流方向(垂直门体)和铅垂方向分力;MQ、MG、MF、MW、MZ、MD和MY分别代表各力对应的力矩。临近关门终了时(开度θ=84°)重力矩方向发生变化。无水工况下不考虑浮力、动水阻力和壅水阻力,有水工况下忽略风阻力。
几个星期过去,我住的是高档病房,用的是进口药,却一天天消瘦,急的我一会清醒一会糊涂。这样下去,煮熟的鸭子,岂不也得飞了?气得我直骂那个主治医生是个庸医。可于铁却常追着那“庸医”问这问那,还向他借了些英文版的医学书籍在我床前翻得哗啦啦响,说是要研发治贫血的特效药。去他妈的特效药,我看这“该死的鱼”是变着法讨好我。
伊曼霍夫不再打来电话,我想不明白,脑袋几乎被撑破,之后的几周,我花光了所有的马克,他却迟迟不打钱到我卡上,我打电话过去秘书总说不在。我感觉非常不妙,于是,气极败坏地把银行卡也扔进马桶。
于铁把我转到了普通病房,一连数日他垂着头玩手机游戏,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对他的感觉我早已迟钝了。
深秋的风泼泼辣辣地在窗外奔走,我的病情也在加重,我似乎患有严重的恐风症,长发一大把一大把的被深秋的风扫落。
冬天和伊曼霍夫的女秘书一起突然地来了,于铁说这女的像只澳洲驼鸟。
这天是我生日,可“驼鸟”并非是为此而来,她先是邀了我的主治医生去打高尔夫,回来后丢给我三百马克,说伊曼霍夫先生病了不能来,然后悠然地摆着她的驼鸟屁股走了。
午饭前,于铁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直到傍晚才一身疲惫地回来。他从包里取出一个金色发套罩在我头上,然后用一条很长很长的围巾一圈一圈地将我包裹住。
“你又有马克了,我陪你过最后一次生日。”于铁的声调粗暴,近乎蛮横,没一点商量的余地,不容我回应就将我拖出了病房。
外面很冷,鹅绒般的飞雪白花花地飞舞在夜空,路灯、车灯煞白的光柱不时射在我的脸上。
酒吧里音响震天,热气腾腾,酒水、烟雾、汗液的气味撩拨着我的神经。于铁把咖啡推到我面前,打量着我的“金色长发”。
“汉堡美女,在阿尔卑斯滑雪时一定要把围巾在胸前打上结,小心被围巾绊住,摔掉了假发喔。”
“29岁了,我丑了,老了吧?”
“生日快乐,马雪。”于铁举起一大杯啤酒。
蓝山咖啡的浓香没有变,慕尼黑啤酒的清爽没有变,于铁的手机音乐铃声也没有变,于铁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口袋。
“几个诗友闹着搞诗社。对了,有了钱我会天天请他们喝慕尼黑啤酒,满大街撒我的诗稿,然后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枕着铁轨好好睡上一觉。”
“别再拿你的理想当饭吃啦,大学毕业都四年了,你还住在地下室,你想在那住一辈子吗,现实点儿吧!有钱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
“是啊!美好的已渐渐消逝,真理必然被掩盖?歪曲必然堂皇而冠冕?”
于铁大口吞咽下啤酒,泡沫残留在嘴角,他脱掉外套丢在吧台上便旁若无人地冲进舞池,可他并不会跳舞。
舞池里的人像一条条被抛在旱地上的鱼,近乎挣扎般扭动着,似乎都在企图逃避,但又无法彻底解脱。我早就习惯了这种地方,习惯了癫狂地摇摆,歇斯底里的尖叫。于铁说这是大多数“北漂人”的生存状态,是濒临死亡的状态,迷惑、挛乱、溃烂、壮烈……
“小姐,是你先生的手机在响吧?”吧台小姐打断我的思绪。
我犹豫了一下从于铁外套内取出手机。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号码上注明竟是我的主治医生“罗谦”,而后面有一个他的短信,我毫不迟疑地打开。
于铁你好:伊曼霍夫同意出25万给马雪做脑瘤手术,你的肾和他配型成功。老同学,你这是人肾,那老畜牲不是人,你把命搭上,也未必救得了马雪,我真想告诉她真相,罗谦。
脑瘤、肾移植、真相、交易?这该死的鱼!
我的脑袋像被雷击中,众多事物在其中回旋、碰撞着,让我错乱。灰暗之中,我饮下于铁杯中的啤酒,当我扯掉头上的发套丢在于铁外套上时,张惠妹的歌声响起“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
我的目光随着音乐飘忽,一滴泪凝在眼角,在它未干之前,我已走出酒吧,冲进黑白分明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