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程(组诗)
2011-08-15龙安
□龙安
一个人的旅程(组诗)
□龙安
给自家的院子打水泥地
这两天,我在干一件辛苦又幸福的事:
给自家的院子打水泥地。
原本我想请一位砖匠师傅,再请两位小工,
一共四人,我拖车,另两位小工手工拌水泥,
砖匠师傅负责把混凝土抹平,并光面。
砖匠师傅120元一天,两位小工每人80元一天,
外加每人一包烟共15元,吃一顿午饭100元。
我排除在外,请人干活也得花上395元。
我在厂里上班一天按计件只有60元。妻子正好
闲在家,跟她商量,我星期六请假,用两天的时间
我俩来把这件事完成。好在我早年在工地上混过,
也有点建筑的经验。可事情的发展
比我想象的还要沉重与疲惫,妻子的手起了血泡,
我的腰直往下坠,像挂了一百斤重的石头。
肉体经历的事情是实在的,它是对正在进行的时间
做出一种完整的体验,它产生的疲惫与辛苦
也是具体的,尤其这发生的一切都围绕自我
展开它的概念与范畴,我想这是肉体用
它的方式在写一首诗,它跟一个人的精神所经历的有
什么区别呢?这意外的思考
是这两天额外的奖赏。
蹲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
蹲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看着粉红色的小蚂蚁
从院门外爬进墙角边的一条裂缝里,它们排列
成一条弯曲又整齐的细线,在行动的空间建筑
一个秘密的国度。此时已是黄昏,我的身体经
受一个白昼收获的只有疲惫与虚空,它现在只
想回归到自身的物质的纯粹状态,什么也不想,
什么也不想干。正如埃皮蒂塔所说:“使人扰乱
和惊吓的,不是物,而是人对物的意见和幻想。”
黄昏时分,去果园散步
趁着夜色未浓,去湖边的果园里
散步。天边的云朵被一个
正在消逝但其内部仍在进行
社会化的白昼所烫伤,变得
红彤彤的,像21世纪的愤怒。
小小的果园,有亲手栽下的橘树,桃树,
杨梅,板栗。它们互不干涉地混合
在一起,显露出彼此的差异与鲜明的个性。
我喜欢它们,因为它们
热爱自己的孤独,习惯用空间
来建构自身存在的时间。
它们遵循季节的变化调节生命的情绪,总是
那么的安静与淡定。
看着它们,我就回到了
我的身体:他不再被技术与知识
肢解成局限化的视像和叙述,
我的身体是我的,他就是
一个人的心灵的听诊器,我倾听
从他内部发出的宇宙的消息。
岳父家大门右侧角的一棵天竺
在我的新房子落成的院子里,朋友
建议种上一些花草,让空间拥有层次的趣味。
我这才想起岳父家大门右侧角的那一棵天竺,
它挨着别人的围墙,却站在自身
拥有的孤寂中。在它的前方
长着两棵姿态各异的枣树,长年把它罩在
它们投下的魁梧的身影里。
就在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它生长得
格外清秀,翠绿,上了釉的呈三角形的叶子
永远是那么的新亮,柔和;多像
农村少女不得不生活在现成的固定的社会关系中,
悄悄将爱情绽放。
一张照片
一栋房子只露出它的左侧墙,不过
依稀可以看见高高挑起的门楣,墙体
白中泛黑。在门楣的左上角,开着一扇
徽派建筑特有的长条形小窗。十棵杉树
不规则的站在照片的正中间,它那
黑色身影贴在房子与更远处的一片
葱翠的树林构成的平面上:坚韧又平静。
油菜花在杉树下灿然地盛开,好像有意
要从这古朴又沉寂的气氛里
焕发出它的活力与新颖,又像是它
为了与自身的境遇拥有
相协调的深度,而开放得如此优雅。
它们被一堵爬满常春藤的断墙
围绕成一个三角形。
纯粹的阳光把天空洗得是那么明净。
我与庞培就站在呈三角形盛开的油菜花前面,
目光向偏东方向凝视,凝视着
2005年4月1号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