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以来词学研究的宏观走势
2011-07-23王兆鹏
王兆鹏
新世纪以来,大陆词学研究呈现出良好的发展态势。统计2001~2009年间的词学研究论著目录可以发现,近几年的成果量逐年上升,作者队伍日益壮大,新生代已经形成,今后词学研究的持续发展具有充足的人才储备。
一错成果总量逐年上升
根据我们目前收集到的论著目录统计,新世纪9年间,大陆地区产生的词学研究成果量为11814项,相当于1901~2000年间词学研究成果总量(22909项)的一半。不到10年,成果总量已达到上世纪百年成果总量的一半,可以想见近几年词学研究的热络。
这几年,词学研究成果量,基本上是逐年增加,呈直线上升趋势,详表1。
表1 2001年~2009年与1991年~2000年各年成果量
对比上世纪最后10年,更凸显新世纪词学研究大发展的趋势。上世纪的最后10年,单年成果量基本上是在900项以下,自2002年突破到1000项以上后,逐年上升,2007年竟高达1772项,相当于上世纪最后十年年均成果量831项的2倍多。2008年的成果量略有下降。由于2009年的数据不完整(本文的数据是2009年12月30以前收集的,后续数据未及补充),所以还不能肯定说2009年的成果量也是下降。
二 作者队伍的新生代已经形成
上世纪词学研究的作者(含两岸三地和海外)共10797人。本世纪9年来,发表过词学研究成果的作者共7737人,其中1697人在上世纪已经发表过词学研究成果,本世纪新增词学研究作者6040人。这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本世纪作者中,有5858人只发表过1项成果,另有948人仅发表过2项成果。这二者合计6808人,可视为词学研究的业余作者(其中虽不乏专家学者,但主要专业方向是在其他领域,在词学研究方面,他们仍然是“业余”的)。业余作者多,反映出词学研究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
计量文献学中,有个普赖斯定律:在科学研究领域里,有75%的科学家一生只发表1篇论文。
近9年,只有1项词学研究成果的共5858人,占同期作者队伍总人数的75.7%。这跟普赖斯定律所说的有75%的科学家一生只发表1篇论文,完全相符。
又根据普赖斯定律,一位活跃作者的创作量不低于最高创作量的平方根乘以0.749。近9年词学研究的个人最高成果量为85项,根据公式[活跃作者的创作量=0.749(nmax)0.5]计算,产出过6.9篇(取整数7篇)以上成果的为活跃作者。统计结果显示,产出过7篇以上的活跃作者共计247人,其成果总量为3312项。
这247位活跃作者,构成了近9年词学研究的基本队伍。这些活跃作者,又可分为二个层级,即多产作者和高产作者。如果把产出了10项成果以上的作者视为多产作者,那么这类作者有124人;如果把拥有20项成果以上的视为高产作者,则有41人。
我们再来分析多产作者和高产作者的年龄结构,看看词学作者队伍是年轻化了,还是趋于老化。
41位高产作者中,上世纪20~30年代出生的仅有2位——叶嘉莹先生和谢桃坊先生。这表明,因年事已高,70岁以上的学者已逐步淡出学界。
在高产作者群中,40~50年代出生的五六十岁的学者有21人,占51%。位居前十名的高产作者中,有6位学者是在这个年龄段。从宏观上看,目前词学研究队伍中,居于主导地位的、创造力最旺盛的是五六十岁的学者群。60~70年代出生的高产作者有18人,略少于上一代学者。
但从124位多产作者队伍来看,40~50年代出生的只有30人,占多产作者总人数的24.2%。而60~70年代后出生的有80人,占整个多产作者队伍的64.5%。很显然,五六十岁的学者在人数上已不占优势,其总人数不到60~70后学者的一半。数据充分表明,60~70后的新生代学者已成为词学研究的主力军,词学研究队伍后继有人,令人欣慰。
在60~70后的学者群中,成果量特别突出的有刘尊明、陈水云、王晓骊、杨柏岭、彭玉平、胡建次、朱丽霞、路成文、宋秋敏、许伯卿、曹辛华、翦伯象、李静、刘荣平、欧明俊、谢永芳、张再林诸位,他们都是成果量在20项以上的高产作者,发展势头强劲。成果量虽然不一定与学术质量、学术成就成正比,但词学研究的成果量多,至少表明作者对词学研究的热情高、投入多。
而令人敬佩的是,30年代及以前出生的70岁以上的学者还有13人继续活跃在词坛,他们宝刀不老。像马兴荣、刘庆云、陈祖美、刘乃昌、徐培均、王水照、吴熊和、薛瑞生等先生,还有有分量的成果问世。他们的坚守,是我们词学界的福气,也是对我们后学的激励。正是因为有了一代代这些不知疲倦、终生为之奋斗的前辈学者,词学研究才能不断发展,不断推进。
我们还要特别表示敬意的,是叶嘉莹先生。她早就年过八十,可最近几年仍然年年有新成果问世。仿照电影界的惯例,咱们词学界应该给叶先生授予“终身成就奖”。还有陶文鹏、刘扬忠、施议对和杨海明四先生,早就年过六旬,但并没有马放南山,依然是纵笔驰骋,笔耕不辍,近几年的成果总量都在30篇以上,位居高产作者队伍的前列。我们也应该向他们表示敬意和感谢。
三 研究对象的基本格局未变
近几年,词学研究的成果量增加了,作者队伍扩大了,但研究对象的基本格局却没有多大改变。先看选题的时代分布。
(一)时代分布
据统计,20世纪的词学研究成果中,研究宋词的最多,占一半以上;其次为清词;再次为唐五代词;金元明词的研究最为薄弱。新世纪以来,这种格局还是没有改观。先看统计表2。
表22001年~2009年与20世纪词学研究成果的时代分布
在我们的印象中,随着《全明词》和《全清词·顺康卷》的出版,明清词的研究日益受到关注。但统计数据显示,新世纪重宋唐轻明清的整体格局并没有被打破。近几年,人们关注的热点依然是宋词,其次是唐五代词,然后才是清词。上世纪清词研究的成果总量位列第二,而近几年的清词研究成果总量却下滑至第三。看来,主观印象不如客观数据来得准确。
不过,我们的主观印象也不是毫无依据。如果分年度统计,就可以发现,清词研究的成果量几乎是逐年上升的,见表3。
表32001年~2009年各年清词研究成果量
2001年和2002年的清词研究成果量基本持平,2003年以后就是逐年上升(2009年环比数据低于上年,是由于2009年的数据不完整)。2003年以后清词研究成果量的上升,与2002年《全清词·顺康卷》的出版不无关系。断代总集文献的出版,必然会带动整个断代词人词作的研究。2004年《全明词》出版后,明词的研究成果量也有明显的增长。
(二)词人分布
20世纪个体词人研究的格局分布很不平衡。这种失衡的局面,进入新世纪以来,也没有得到改善。先看表4。
表42001年~2009年与20世纪被研究的热点词人
表4显示,词学研究的三大焦点词人,依然是苏轼、李清照和辛弃疾。只是稼轩和易安,位次先后略有变化。在20世纪的词学研究格局中,稼轩研究的成果量居次席,而近几年易安研究的成果量跃居第二,稼轩退居第三。
从表4可见,20世纪和近几年研究成果量位居前列的十大热点词人,整体格局没有大的变化。苏、辛、李、柳,稳居前四。王国维、李煜、姜夔、秦观稳坐前十。周邦彦在第十和第十一名之间徘徊,起伏不大。可以说,前十名中八人没有多大变化,只有纳兰性德、温庭筠和陆游三人的热度略有升降,纳兰由上世纪的十一名提升至第六,热度略升;温庭筠研究的成果量由上时段的第十三提升至第十;而陆游则由原来的第八降至第十三。升降的幅度都不大。
近几年,有关古今个体词人研究的成果共7592项,涉及词人(含当代少量学者)595人。其中,336人只有1项研究成果,也就是说,595位进入近年词学研究视野的词人,有一半以上(56.5%)的词人只被研究过1次。拥有10项以上成果即被研究10次以上的词人仅79人。而大量的成果集中在少数词人身上。表4所列16位词人共拥有研究成果4868项,占个体词人研究成果总量的64.1%。
个体词人研究的格局分布明显失衡。李清照一人的研究成果量就占了总成果量的12.7%。与上世纪相比,李清照研究的成果量增长最快。上世纪李清照研究的成果总量为1228项,而本世纪不到10年,就已经达到了964项,年均96项,按照这样的发展趋势,到2012年,新世纪12年的李清照研究成果量就会超过上世纪100年李清照研究成果的总量。新世纪以来这些研究成果,究竟有多少是创新性的成果,颇令人怀疑。
李清照崇高的词史地位当然不容置疑,但她传存下来的作品毕竟有限,而研究的成果量始终居高不下,一方面表明研究者对她的高度热情和兴趣;但另一方面也会造成大量的重复与浪费。坦率地说,时至今日,在研究方法、理论思维和文献资料没有重大突破的学术语境中,李清照的研究要取得大的进展是相当困难的,这么多的研究成果依然在追逐李清照,无谓的重复和浪费实在不可避免。我们呼吁,词学研究者应该提升创新意识,不要只顾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而要留意学界已有的成果和积累,力避选题和观点的重复。
这几年,个体词人研究的密度变化不大,广度却有较大增扩,即是说,被研究的个体词人有较大幅度的增加。上世纪完全没有被注意的词人,近几年已开始进入词学研究的视野。参表5。
表520世纪与2001年~2009年被研究的个体词人分布
统计结果显示,上世纪词学研究中涉及的个体词人共743家,本世纪涉及的词人有595家。本世纪新增被研究的个体词人共有314家,其中唐五代有9人,宋代78人,金代15人,元代13人,明代32人,清代90人,现当代词人和学者77人。近几年,进入词学研究视野的清代词人增加最多,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
自上世纪以来,已被研究的个体词人,唐代有64家,宋代有301家,金元有85家,明代有106家,清代有327家。宋金元明清时代的词人总数以万计,而20世纪以来,进入词学研究视野的个体词人不到1000家。也就是说,在现代词学中,被研究的古代词人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个体词人研究还有非常广阔的拓展空间。
同志仍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