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尖上的诱惑一个“资本运作”犯罪团伙的毁灭
2011-07-10客家汉
文·图/客家汉
“金字塔”尖上的诱惑一个“资本运作”犯罪团伙的毁灭
文·图/客家汉
6月24日,江西省婺源县公安局历时一个月余昼夜奋战,数万里调查取证,一起打着“资本运作”为幌子实为新型传销团伙犯罪的案件顺利告破。
人有贪欲,就会迷失双眼,也就给骗子以可乘之机。近年来,犯罪分子诈骗手段不断翻新,其隐蔽性、欺骗性和诱惑力更强劲。一种打着“资本运作”旗号实为变相传销的违法犯罪活动仍在暗流涌动……
揭露诈骗犯罪举报人却神秘失踪
5月8日,深夜。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与窗外狂风骤雨一样不平静的还有江西省婺源县公安局“5·7”专案组民警们的内心,此时,案情第一次汇报会正紧张地举行。
一天前,副县长、公安局长祝少敏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从上饶市委、市政府、市公安局和婺源县委、县政府等5家上级部门转办的同一内容的举报信。
举报系实名,举报人黄志龙,该县紫阳镇居民;被举报者竟是该县某股级干部舒晓凌。
或许满腔愤怒难忍,或许是情绪宣泄一发不可收拾,举报信洋洋洒洒几千言,字里行间充滥着“诈骗”、“上当”、“毒辣”、“悔恨”等词语,而对案件发生、经过等要素的叙写粗略而不分明,只有“从2009年春节起,我先后借资9.7万元向舒晓凌申购‘飞黄高尔夫房地产股份’,在回报无望的情况下多次向其索回本金及利息,舒晓凌不仅置之不理,而且武力威胁……”这几句话略显事情端倪,还有就是全篇对公安机关寄予“伸张正义,为民除害”的期望和呼号。
是恶意欠款?还是非法集资?或者是诈骗?
一连串疑问在祝少敏的脑际掠过。“高尔夫地产股份”、“武力威胁”两个关键词显露出一种新型的经济犯罪和恶势力咄咄逼人的态势。他敏锐地感到,这绝非一起普通的债务纠纷。由刑侦、治安、经侦、辖区派出所精兵强将参战的“5·7”专案组很快成立。
通过一天紧张的走访摸排,警方获得如下信息:
黄志龙与舒晓凌两人为远房亲戚关系,多年来情同手足。从2010年秋天起,两家关系突然水火不相容。
令民警不解和揪心的是,调查时却发现举报人已经神秘失踪。
据其妻反映,3年前,黄志龙东拼西凑借了一笔钱给舒晓凌炒房地产,数额不详。2010年,丈夫想扩大土特产经营规模,找到舒晓凌要求退还本金,甚至提出利息可以不计,但舒晓凌以种种理由搪塞。最近,有人传言舒晓凌是从事非法传销勾当,早已血本无归。斟酌几日后,丈夫向有关部门寄出了举报信。本月7日晚,丈夫喝了一夜闷酒,天未亮就出门了。
民警数次拨打其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舒晓凌有一辆高档猎豹越野车,行踪飘忽不定,宣称坐拥广西桂林飞黄高尔夫球场36%股份,是飞黄房地产公司董事。
举报人去向不明,被举报人混迹江湖,两者之间会不会发生蹊跷的事情?
顿时,会议气氛骤然升温。
举报人因债务缠身有不理智行为?举报之事泄密遭打击报复?广西桂林是公安部通报的传销重灾区之一,各种冠之以泛北部湾建设、土地开发、高科技园建设、引资联合开发资源等名目为面具的新型传销犯罪活动屡见不鲜,舒晓凌是否涉嫌其中?
重重迷雾摆在专案组面前,压在办案民警心头。
旧台历的一串名单揭示“集资”惊天秘密
调查黄志龙去向的专案组民警压力重重。走访车站和出租车司机一无所获,一筹莫展之际,其家属知晓警方介入此事后,火上加油,声称是举报招来杀身之祸,吵嚷着“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社会上关于舒晓凌心狠手辣的传言也不胫而走,越传越玄乎。
而调查舒晓凌的专案民警则斩获颇丰,一些重要线索零星浮出水面。警方在其灰尘寸厚的办公桌抽屉里有惊人发现:一本2009年台历上赫然出现一串名单,有名有姓,投资入股的金额一目了然,1月3日黄志龙“入股3万”字样清晰可见。
警方大胆推测,这极有可能是舒晓凌第一次非法集资或传销账目的一部分,更令民警兴奋的是名单上13人均有固定工作单位,其中8人是该局干部职工,4人为县内几家事业单位的干部或公务员。入股份额少则一二万,多则五六万。据调查,这12人称得上是舒晓凌朋友圈里人。
一本旧台历,成了警方侦查此案的重大线索。
但调阅城防监控的民警反馈回的信息再次让警方绷紧神经。
5月6日上午10时许,城东高速路口意外出现舒晓凌驾驶的越野车影像,车正一路向广西方向疾驶。
难道舒晓凌得知黄志龙举报的事而蓄意报复了他?民警不敢多想,立即与湖南公安厅交管局高速交警联系。在某服务区,高速交警借故检查了越野车后座和后备箱,未发现异常。警方放走舒晓凌,是基于两种考虑:一是车内无异常痕迹,据调查舒晓凌5月3日回婺源,一直与几个朋友在乡下游玩,离开婺源在先,黄志龙“失踪”在后,没有“加害”黄志龙的时间;二是放长线钓大鱼,循线追击,易于发现其落脚点及活动范围,一旦时机成熟,迅速收网。
然而,走访核实旧台历上名单的工作远没有预想的简单。借资给好友发展事业,几乎成为他们拒警方千里之外的共同理由。如果不能从这本台历上打开缺口,调查取证将关山重重。
民警再次对名单进行研判,有3种结论合情合理:从金额上看,这些人被骗数目并不巨大,由于他们身份的特殊性和有体面的工作,宁吃哑巴亏,也不可成为别人的笑柄;投资侥幸收回,陷入不深;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事后查明,其中一个叫麻志强的正与舒晓凌勾结,四面出击,多方寻找“猎物”,已发展3个下线,而且还有做大的可能。
5月9日黄昏,民警悬着的心稍稍平静下来。一出租车司机在辨认黄志龙照片后,坚定地说8日早上6时许载过此人去景德镇市浮梁机场。机场警方证实,黄志龙从景德镇市飞往南昌转机南宁市。
刚下飞机的黄志龙被广西桂林机场派出所民警拦下,他坦言:债台高筑,一切都是舒晓凌设下的圈套,去南宁市是寻找舒晓凌的落脚点,获取其诈骗的证据,为日后打官司索回巨资作准备。
一个小插曲,让办案民警分散了不少精力,但也坚定了警方破案的决心。
走访得知:舒晓凌在东北当兵,战友和亲戚网中都没有南宁市籍人员。他是怎样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扎下根呢?围绕其社会关系,警方进行着细致梳理,一个叫伍晓波的人渐渐进入警方视线。
伍晓波,浙江省安吉市人,是舒晓凌战友中的铁哥儿们,曾是该市最早涉足房地产业的精明生意人之一,几个大手笔的楼盘使他成为安吉市房地产界的名人。2007年10月,战友聚会婺源,伍晓波偕夫人赴约,婺源优美的生态环境让他赞不绝口。在舒晓凌的鼓励下,他以很低的价格承包了镇头镇万亩茶园,决心把明清贡品绿茶推向海外。但茶叶并没有给他丰厚的回报,一年后改种大棚蔬菜,效益不高。一气之下,他竟然将尚未到期的茶园赔本急转手,去广西、云南一带重操旧业,经营房地产。
伍晓波夫妇极有可能是舒晓凌进行非法活动的主谋,至少是舒晓凌转行房地产业的知情人,甚至是引路人。警方必须用铁的事实证明这种推断。
寻找伍晓波夫妇的工作陷入死胡同。远赴浙江的侦查员只获得:伍晓波父母前些年相继病逝,伍晓波聪明能干,妻子堪称女强人,但都是海吃豪赌的角儿,赌得千金散尽时只撂下一句话“除非荣归故里,否则四海为家”。
被人骗与骗别人“受害者”编织的强盗逻辑
舒晓凌刚迈进南宁市某小区,就被犹如从天而降的民警逮个正着。
民警从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里发现更多的犯罪证据,用电脑文档制作的网络表格里又发现有婺源籍40多人申购股份及份额。
从舒晓凌身上,警方发现其持有3张银行卡。根据对传销组织的深度研判,警方认定舒晓凌已是该组织中“老总”级人物,达到这一级别才有较为完整的财务体系。他们一般在南宁市先办张银行卡,作为接受返利的卡;成为“老总”后又在另一个城市办张银行卡,作为“公卡”以接受下线参与传销组织交纳份钱;同时又在婺源办了张银行卡,将“公卡”中的钱转入该卡,再从该卡给下线发放返利、分红。
至此,这个组织奖金发放图已清晰可见。
这时,警方才发现黄志龙的“失踪”在一定程度上为民警破案提供了契机,如果不是调阅城防监控意外发现舒晓凌的行踪,也许舒晓凌有时间在民警突查时将这些证据销毁。
警方并不急于突审他,警方的策略是对其冷处理,让其自乱阵脚,在放松警惕时露出狐狸尾巴,同时为外围调查民警争取宝贵时间。
果然,他坐不住了,泪如雨下地哭诉道:打肿脸充胖子是他的生存哲学,面子第一,哥儿们义气第一。每次战友来婺源观赏花海,吃住全包自然不在话下,天长地久,光靠工资难以支撑。伍晓波夫妇来婺后,三人隔三差五把酒言愁。一次,伍晓波说:有一表叔是广西赫赫有名的企业家,路子广,人缘好,何不去“背靠大树”闯出一条阳光大道?
2008年,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表叔在南宁郊外一休闲山庄向他俩伸出手,热情如冬日炉火。表叔娓娓道来,说咱当过兵的人永不言败。酒过三巡,推开窗户,大有弹指一挥间的气势:3年后,这里将是一个堪比北京万柳高尔夫球场还风光的宝地,投资2.6亿是我家产的九牛一毛,短期内周围几万亩土地将一路飙升。如果有信心的话,不妨买上几十亩,三年五载后一出手就是上亿元的回报。
表叔一副救世主面孔,告辞时甩下一句话“手续齐全,干啥要哄你们这些小字辈呢?”
舒晓凌与伍晓波夫妇欣喜若狂,频频举杯。“有你夫妻俩成功的经验保障,我豁出去了!”舒晓凌激动不已。
火急火燎地赶回婺源,约来同单位的几个知心好友,如实相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几乎没有人点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舒晓凌邀请了20多个朋友去桂林旅游,顺理成章地来到南宁市。或许是表叔花钱豪爽的做派征服了大家,或是暴利的巨大诱惑,当然还有舒晓凌仗义的品行和其岳父“成功”的榜样力量,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成了那本旧台历上名单中一员。“重在杀熟”、“狠在杀亲”是传销人员选择发展对象的特点。借亲情的光,黄志龙也“荣幸”地成为原始股的持有者。
做贼心虚,冥冥之中,舒晓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但他不敢多想,他几乎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积蓄投入其中。
他偷偷地去看过那块所谓的风水宝地,时过一年,依然满目荒草,丝毫没有动土开工的迹象。他胆战心惊,噩梦常临。
如果说起初是抱着单纯的发财梦而不惜一搏,那么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100余万元泥牛入海,无法向朋友们交待,“被骗”已成为残酷的现实。
伍晓波夫妇卷走了所有钱款,人间蒸发。
“表叔”,是个优秀的托儿而已。
拆东墙补西墙,继续导演弥天大谎成为疯狂的失败者唯一办法。
紧接着,他伪造了大量相关机构的文书和证件,“飞黄房地产公司”在他皮包里挂牌成立。
那块让他身陷泥潭的空地,现在成了逢人吹嘘的一个巨大的财富磁场,成了他招摇撞骗的“帮凶”。
他知道,任何一种骗术,都需要一种合理的理论支撑。在中国,在百姓心目中,政治色彩和政策优势无疑成为最有力最令人信服的理由。
“我正从事一次前无古人的资本运作事业,金钱在流转中必将诞生财富神话”。他完成由疯狂到“走火入魔”的转变,正一步步迈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是个受害者,只能选择同样的方法去骗他人。”可笑的强盗逻辑。
其实,当许多人发现“中套”时,已身不由己,只好千方百计寻找一些替死鬼为自己解套。这几乎与“以毒养毒”的毒品犯罪如出一辙。
“资本运作”真相传销升级黑幕诈术惊人
近年来,资本运作在一些不法分子的“动作”下,这种运作已背离了良好的愿望,逐渐成为搜刮群众财富、扰乱社会经济秩序、危害和谐安定的“经济邪教”。
舒晓凌精心导演的这场“资本运作”骗局,其诱惑力来源于他随手一指的那片荒地。它是一个逼真得让人不会怀疑的道具。基于对利益回报的最大愿望,善良的人们始终难以走出迷失的自我,“中套”也就不难理解了。
其实质是典型的“五级三阶制”方式的非法传销活动。“五级”为业务员(1~2股)、组长(3~9股)、主任(10~64股)、经理(65~599股)、老总(600股以上);“三阶”即业务员升为主任为第一阶段,主任升为经理为第二阶段,经理升为老总为第三阶段。三个阶段晋升的唯一“业绩标准”则是你骗来多少财富。
每人入门槛就必须投资5.08万元申购21股,直接发展为主任,然后只要直接发展3个下线,运用几何倍增的原理,一变三、三变九、九变二十七……如此,就可以按照“五级三阶制”的办法拿工资,五个级别走出就可以得到1040万元的高回报。
设立以“奖金”为收益形式分配制度,通过发展下线,吸引越来越多的新人加入该组织。每个新人加入时,投资款除上交45%作为所谓的税收、成本、代理费,52%以三大奖金(直接提成、间接提成、销售补助)的形式分发各级传销人员,3%为老总的效益,“间接奖金”实行“出局制”,一个人在升为老总级之前的奖金来源于股金的52%,达到老总级之后,才有资格分配老总的奖金,老总级奖金来源于股金的45%,其下线每发展一个,其均可获得丰厚的回扣,一直领导其29个第三代下线全部达到老总级为止出局。
这是典型的“金字塔”式传销结构,“金字塔”光芒四射的“塔尖”永远闪烁着迷人的魅力。
但其庞大的基石就是无数无辜者血汗一砖一砂地垒成,每一次上升都必须有他人财富的托举,攀登“塔尖”是身陷这个旋涡中所有人的梦想,于是一种无形的推手无时无刻不在制造罪恶。
“塔尖”遥不可及。许多人在中途倒下,亲情友谊不复存在,轻生或发癫者不计其数;许多人仍在进行无望的赶超,瞒天过海,骗骗相扣,永无出头之日。
“洗脑”仍是“资本运作”惯用的伎俩。他们使用“障眼法”为其披上合法的“外衣”。一是公然从某些走红的经济学者著作中,断章取义地归纳或引用几个振奋人心的论点,宣扬“资本运作”曾经为美国、日本、新加坡等发达国家创下经济腾飞的神话;二是该行业是“政府工程”,是一些贫困地区摆脱困境的有力法宝,是个人脱贫致富的捷径;三是鼓吹游离于合法与违规行业边缘者永远是时代发展中的赢家,希望大家抢占先机,总有获得“正名”的一天;四是招募一批训练有素的街头骗子,冒充原为某行政机关的重要领导,辞官加入创造巨大财富传奇的现身说法。
分辨是否是传销式诈骗有两大标准,一是异地运作,人在丧失“地利”的态势下,极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二是网络化运转,其组织机构永远围绕“人数”和“份额”纵深拓展,这两个“要素”前者是保证,后者是目的。
6月20日,伍晓波夫妇被浙江安吉警方抓获。6月24日,被专案组民警押解回婺源。
经警方查明,舒晓凌在婺源直接或间接发展下线达50人以上且层次在3级以上,从中分红获利30余万元。
编辑:陈畅鸣 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