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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平:没有制衡会产生腐败

2011-07-10斯人

检察风云 2011年22期
关键词:吴敬琏江平市场经济

江平:没有制衡会产生腐败

本期客座总编辑:中国政法大学原校长、终身教授

民主是制度的制衡,自由是人民的权利,这两个是最根本的。公权力要有制衡,没有制衡就要产生腐败;私权利要得到保障,规定的人民的权利自由应该充分得到体现,这才是宪法的最根本要义。

记得三年前,在《中国梦践行者》致敬典礼上,法学家江平成为最年长的“践行者”,年届80的他走上台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主持人白岩松忙扶上去,机智地应对道:江老师一路走来,虽然也有坎坷,但是,你看他“依然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舞台中间”。

这个情景,这句补白,肯定了江平的为推动中国法治进步做出的巨大贡献,也诠释江平先生坎坷且无畏的法律人生。正如敬词中所言:“江平以其学术贡献和不懈努力参与宪法的修订,参与民法、行政法的起草,成为法治中国的重要建设者,为中国梦提供了不可缺少的法律基石。他的法学贡献成为中国梦最基本的保证,他本人也成为中国梦的绝佳象征。”

江平的名字,是同近三十年改革开放历史进程中的法治化进程连在一起的,而他的一生,犹如他自己口述自传《沉浮与枯荣:八十自述》一书所展示的:不仅是个人治学历程的全记录,更是中国法治进程的缩影。

吴敬琏先生曾对我说过,江平的影响力已远远超出作为一个重要法学家在法学界的影响力,仅以他作为一个学者的良知和勇气向社会公众表达他对自由、民主、宪政的愿望和呐喊,早已在当今社会上有着特殊的意义并产生着巨大的影响力。

不久前,记者在采访江平先生时将吴敬琏的话转述给他,江平老人平静地对记者说:“1990年退职校长后,我能不断对一系列公共事件持续发言,恰恰是因为受到两个人的影响,其中之一就是吴敬琏,我不允许自己再保持沉默。”言语之间,记者完全能感到两个同时代老人的惺惺相惜和共同的历史命运使然。事实上,他们都不迷信权威,都将“只向真理低头”视作人生信条。因此,他们能够分别被称为中国“经济界的良心”和“法学界的良心”,他们都以极大的热情关注着当代中国的现实问题,同时秉持着公共知识分子的良知和勇气。

在接下来的访谈中,江平先生谈到他与吴敬琏,一个从法学,一个从经济学不约而同走到了一起,并且关注市场与法治的问题。他说,市场经济和法制应该是一个很密切的关系。多年以前,有一个会议,涉及法律和市场的关系。吴敬琏教授在开幕式上就说,作为经济学家,在改革开放初期,他有一个天真的幻想,只要搞市场经济,一切问题就都可顺利解决;后来发现市场经济也有好有坏,并不是有了市场经济就一切都解决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必须要有法制,没有法制的市场经济就是混乱的经济,仍然是原始积累下没有规则的市场经济。 在闭幕会上我也回应了一段话,我说,我们搞法律的人,以前也有个天真的幻想,认为中国只要有法律,就一切都好办;可是到今天,我们的法律比较完善了,我们还是不好,为什么呢?因为法律也有好也有坏,西方有善法和恶法之分。

我们的一个共同点就是法制。制度有好有坏,但法律理念非常重要。市场要有规则,还要一些精神理念维持法律制度,维持规则,这些基本的理念就是人权、民主、自由。

他还谈道,市场经济应该有不同利益的存在,多元化的利益是市场经济的一个前提条件。如果只有一个国家利益、单位利益,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市场,市场必须有私营企业,必须有私营的资产、资本,必须有私人的财产,必须有私人的权利,这时才有市场配置。

现在我们的市场面临着很大的危险就是国家干预还是多,国际金融危机之后,我们认为中国模式就是国家干预模式,我们还在过分强调国家干预。

在谈到市场秩序方面,江平先生强调,国家应该有更多的干预;但涉及市场自由,国家应该避免干预,允许市场自治。现在我们是倒过来了,在市场自由、市场准入、资源分配方面,国家干预越来越多;而在市场秩序方面,却管得很少。

江平先生告诉记者,他一年前曾作过一个30年法治进程的再思考报告,提出从法律实用主义到法律理念主义这样一个历史转变。他今天仍认为,改革开放30年,无非就是两个东西,一个是市场,一个是法治。两个主轴所形成的,而这两个主轴都面临着它的理解,市场经济前面加了社会主义。但有的地方又只讲弘扬法治精神。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需要很好来思考,法治这个精神它究竟怎么样来理解?我认为市场经济里面很重要的一个法治的观念,是要承认跟国际接轨的一些共同的东西。我们要承认联合国里面的几个关于人权的公约,这是跟国际上的最大公约数。

“我们已经是退出历史舞台的人,我们这一代人的接力棒已经完成,要交给年轻人来完成重大的使命。中国法制建设的任务艰巨得很,有人问我中国的法治需要靠多少代来实现,我说一代两代人恐怕够呛,恐怕我们寄希望于三代四代,所以任重道远,诸君努力。”图为江平口述自传《沉浮与枯荣:八十自述》获2010年度好书颁奖现场。(图IC)

从这个意义上说,市场经济和法治国家,在今天更多是在和国际趋同。市场经济也在越来越趋同,虽然我们可能市场经济里面还有些经济命脉仍是国家控制,但是市场是什么?应该是有一个共同的语言。如果连市场都没有一个基本的共同的概念,还搞什么市场。同样,法治也应该有一个共同的准则,而这个共同准则是什么?也应该是国际上在大的方面应该有一个共识。如果连这些共识都没有,那何谈我们现在弘扬的法治精神呢?

江平又说:当然,对于法治精神,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温总理去年5月到中国政法大学来讲的四点、五点,学者也有这样那样的讲法,我自己认为我们今天刚刚走向法治理念,我们是刚刚踏入法治理念的大门。有这样那样不同的观点,分歧的意见是必然的,但我觉得任何东西都要找出它最基本的基因,你可以说要有健全的法律制度,要执法必严,这些都可以说。但我觉得要弘扬法治精神,法治的基本东西,无非是民主和自由这两个基因。法治的这两个基因是不能够忘掉的。

他说自己近些年有个认识,民主制度说透了就是一个东西,我在法律人的守与变里面讲了,要创造这样一种制度,使人们能够去选择一个最好的政治家来领导中国,来领导任何一个国家,而这种制度应当是透明的、公开的。我最近越来越感觉到法学家应该更多地成为政治家,我也越来越感觉到政治家对一个国家的重要。

可以说现代法治的理念也好,讲弘扬法律理念也好,法律精神也好,我想不是一个空的东西。应与我们的制度联系起来,包括政治制度的发展。60年前,或者说1947年、1948年,我正好是高一、高二的学生,那时候国民党的区里面,学生运动就是反对国民党的专制和腐败,提出来要民主和自由。我想从建立一个法治的理念的国家来说也好,弘扬这种现代法治精神也好,这两个东西仍然是现在我们所追求的目标。对我来说,60年前是要为民主自由而努力奋斗,今天这个任务还仍然存在。

最后,在谈到经历了八十有一的人生尤其是改革开放三十年时,江平先生对此十分感叹:这三十年发展很快,比起上世纪70年代是天壤之别了。但是如果横向比较起来,还感觉很有欠缺,比起一些民主自由比较发达、政治比较开明的国家,很多老百姓应该享受到的自由我们还没有。关键还是在于宪法的民主和自由,民主是制度的制衡,自由是人民的权利,这两个是最根本的。公权力要有制衡,没有制衡就要产生腐败;私权利要得到保障,规定的人民的权利自由应该充分得到体现,这才是宪法的最根本要义,也是中国未来最根本的出路。

文:斯人 编辑:靳伟华 jinweihua1014@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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