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断崖上,殇情母狼携爱啸苍穹

曾为惠

哈布和依桑生活在大山的深处，那间小木屋便是他们温馨的家。

依桑快要生小宝宝了，她挺着大肚子，给山羊们喂食。哈布要出去狩猎了，他细心地擦拭着猎枪，认真地检查着装进去的子弹，然后唤着猎狗比鲁出发了。

比鲁是哈布的得力助手。在家里，只要有比鲁在，哈布和依桑便可以安心地生活，不必担心有野兽的侵袭。打猎的时候，比鲁就是哈布的另一杆枪。

“汪汪——”比鲁东嗅嗅，西嗅嗅，最后确定了方向。带着哈布朝林中奔去。

比鲁在一个崖壁前停了下来，它冲着崖壁激动地叫着。这时哈布也看到了狼的脚印，他也显得格外激动。

突然，一匹黑狼从崖壁上冲了下来，冲向旁边的灌木林。比鲁迅速反应过来，它箭一般冲出去，沿近路包抄，追上黑狼，一口咬住黑狼的后腿，撕下了黑狼后腿的一块肉。比鲁与黑狼的搏斗，就像战场上短兵相接的士兵，它们都铆足了劲，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哈布想要开枪，却怕误伤了他心爱的比鲁。哈布几步靠近黑狼，举起枪托，用尽全身力气，向黑狼的头部砸去……

哈布把黑狼扛在肩上，哼着小曲儿，走上了回家的路。比鲁跟在哈布的身后，仿佛忘了伤痛，一副凯旋战士的模样。

哈布打开篱笆墙的门，把黑狼的尸体扔进院子里，便高兴地跑进房间，说：“依桑，我弄到一匹黑狼了!”

依桑的脸色很不好，她刚剧烈地呕吐过。

“我去给你找些紫苏、艾叶和石菖蒲回来煎水吃。”哈布说完，便出去了，比鲁也跟了去。

“汪汪——”哈布出去不到半个小时，篱笆墙外便传来比鲁的狂叫声。

依桑的心“咯噔、咯瞪”地加速跳动，她知道，哈布肯定遇上什么紧急情况了，否则，比鲁不会这样狂叫的。

依桑随着比鲁来到了一个悬崖边上，这是一道万丈深渊!比鲁对着悬崖一阵狂叫。悬崖边上，放着一把紫苏和石莒蒲，还有几片零落的艾叶……

“哈布——哈布——”依桑趴在悬崖边上，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哈布。

比鲁一直守在依桑的身旁，它陪着主人一起掉泪。当依桑和比鲁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远处传来声声狼的嗥叫，是那样的凄厉。

“轰——”

瞌着一道利剑般的闪电划过，阵阵雷声轰鸣，依桑的心一阵紧似一阵，她挂念着万丈悬崖下的哈布……

“哐当——哐当——”是什么在猛烈地撞击着篱笆墙的门?

“汪汪——”小木屋里的比鲁一阵狂叫。

依桑的心里充满了恐怖，她披衣起床，轻轻地掀开竹帘，闪电中，一匹黑狼撞击着篱笆墙上的木门，

比鲁用爪子挠着小木屋的门，它希望依桑把门打开，放它出去与黑狼搏斗。可是，依桑没有打开小木屋的门，她已经失去哈布了，她不愿意再失去比鲁。

篱笆墙的木门被黑狼撞开了，黑狼进了院子。借着闪电。依桑看得出，这是一匹快要做母亲的母狼。依桑以为黑狼会去袭击圈里的山羊，会来袭击小木屋，她也做好了把比鲁放出去的准备。

可是，黑狼并没有袭击小木屋，它径直朝院子的一个角落走去。黑狼在哈布扛回来的狼的尸体旁停下了，它是来寻找自己的丈夫的。

依桑站在窗前，脸上挂着泪珠：她想哈布了。

母狼嗅了嗅公狼的鼻息，舔了舔公狼的脖颈。还用前腿踢了踢公狼的脊背，它多么希望自己的丈夫还活着呀!

雨，伴着电闪雷鸣，依旧在下。母狼仰天长嗥一声，然后拖着公狼的尸体，出了院子……

依桑怎么也无法入睡，肚子里的宝宝，也拳打脚踢，胎动得厉害。依桑披衣起床，带上比鲁。来到了悬崖边上。

突然，比鲁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汪汪——”地叫个不停。依桑朝着比鲁对着的方向望去：一只大肚子的黑狼，正在刨土，它的身边，放着一具狼尸……它对依桑的到来，对比鲁的叫声，浑然不觉。

“哇——”婴儿的啼哭，揭开了夜的面纱。依桑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

崖壁上的石洞里，母狼也产下了三只幼崽。

母狼的石洞里，存放着几只兔子，这是母狼前两天捕回来的。母狼行动不方便，它无法捕到更大更肥的猎物。六月的天气。兔子已经发出难闻的气味，没有公狼的照顾母狼也只得吃变了味的兔子肉，为了幼狼，也为了自己。

依桑感觉自己恢复得很好。产前，哈布已经准备了足够多的柴火、腊肉和粮食，再加上养在篱笆墙内的羊和鸡。还有种在篱笆墙外的蔬菜，足以让依桑维持产后的生活。

今夜无风，依桑要去看看哈布。她用一块厚厚的抱裙，把女儿包了个严实，然后带着比鲁来到了悬崖边上。依桑抱着女儿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坐了下来，比鲁依偎在依桑的脚边，她又一次走进了回忆里。

“呜——”狼的嗥叫，绵长而又凄婉，把依桑从美好的回忆拉到了残酷的现实中来。

听到狼的嗥叫，比鲁身上的毛也迅速地竖了起来，还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姿势。依桑从狼的嗥叫聲里，听出了几分无助与凄凉。

依桑想起来了，哈布曾经告诉过她：一匹生产期的母狼，如果没有公狼的庇护，它无法养活幼狼，也可能无法养活自己。

依桑带着比鲁回到了小木屋。她宰了一只很肥的公鸡，示意比鲁给母狼带去。比鲁明白依桑的意思，可是，它不愿意把好东西给自己的敌人送去。

可是，比鲁是最听话的猎狗，它永远不会违背主人的意愿。比鲁叼着公鸡，出了篱笆墙的小木门，向母狼居住的石洞走去。

石洞中的母狼已经饿得皮包骨头了。有两只幼狼使劲地吮吸着母狼的乳头，可是，它们吸不出一滴乳汁。那只最小的幼狼，已经饿得奄奄一息。

“噗——”洞外传来的声响，让母狼紧张起来。

过了好久，都没有响动。母狼非常警惕地走到洞口，它看到了一只肥大的公鸡，同时还嗅到了比鲁的气味。母狼不敢轻举妄动，它不知道比鲁是不是设下了陷阱等着它。

母狼在洞中无力地徘徊着。最后它还是决定冒险，它小心地叼起公鸡，回到了石洞中。母狼嗅了嗅这只肥大的公鸡，它感觉不出有什么危险，便胡乱地吞了下去。

第二天清晨，母狼又从洞口捡到了一腿山羊肉，它知道，是比鲁送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依桑都让比鲁给母狼送肉去。依桑养的山羊和鸡，已经被宰掉好些了。

时间过得很快。带着对哈布的思念，带着对女儿的爱，依桑坚强地生活着。

月夜，依桑带着对哈布的那份浓浓的思念，进入了梦乡。

“汪汪——”比鲁的狂叫声，惊醒了熟睡中的依桑。依桑起床，撩开窗户上的竹帘一看：四只豺闯进了篱笆墙，正在袭击她的山羊。

依桑被吓得六神无主，她赶紧打开木门，比鲁便冲出小木屋，向豺扑去。

比鲁不愧是哈布训练出来的卫士。四只豺放弃对山羊的攻击，一起向比鲁扑来。这是血与肉的拼搏，是力量与精神的抗争，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咬断咽喉。比鲁越来越感到体力的不支，有两只豺已经被比鲁咬得奄奄一息，直不起身来。比鲁的身体也已经多处受伤，热腾腾的血，汩汩地从身上的窟窿里往外冒。

比鲁再也无法支撑，就在它倒地的那一刻，它看了窗内的依桑一眼。比鲁的目光里。饱含深情，饱含担忧……

剩下的两只豺，肆意地发出嗥叫，转身朝山羊圈跑去。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从篱笆墙外冲了进来，它像一位肩负重任而奔赴战场的斗士一般，凶猛地扑向豺。

依桑认得这个黑影!是那匹母狼!

在与比鲁激战的时候，两只豺就耗费了不少力量，此刻，它们被母狼的野性与威风震慑住了。两只豺一会儿轮流上阵，一会儿两面夹击，一会儿声东击西……豺受伤了，母狼也受伤了，它肚子上的肉被撕下一块，后腿也被咬得鲜血直流。

此刻，依桑的心情很复杂。如果豺胜了母狼，她的山羊肯定要被吃掉一只，此后。豺们还会来偷山羊。如果母狼胜了豺，后果也许更不堪设想：因为狼比豺更凶狠，它会把人当成它的餐饭。

两只豺终于体力不支，被母狼皎断咽喉，倒在地上，母狼嗅着地上的血迹。夜，死一样的沉静。

“哇——”依桑的女儿醒了，她的哭声。再次划破了夜的宁静。

母狼抬起头来，望着窗内。依桑吓坏了，她担心母狼会来袭击小木屋里的女儿和她。

母狼抬起头，望着空中的月亮，长长地嗥叫一声。这嗥叫声里，有胜利的喜悦，也有失去伴侣的凄凉。

母狼掉头走了，它没有叼走被豺咬死的山羊，也没有叼走倒在地上的豺。

依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个人带着女儿、一个人种菜、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默默地思念

依桑没有离开大山，她总觉得哈布会回来，因为哈布曾经答应过她，他会照顾她一辈子。她在耐心地等待着。

女儿已经两个月大，她长得和依桑一样美丽，笑起来和依桑一样好看。依桑很幸福。她要好好地把女儿养大。当哈布回来的时候，她要把女儿当成最好的礼物送给他。

天上的月亮，是那样的圆，那样的明。依桑抱著女儿，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等待着哈布的归来。

不远处，传来悠长而凄厉的狼的嗥叫。依桑知道，是那匹母狼在思念公狼了。

夜深了，依桑怀中的女儿已经熟睡。依桑带着女儿，进了房间，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刚才还皓月当空，现在已经是乌云密布。狂风，摇撼着大树，把一棵棵大树连根拔起。乌云，拖着疲惫的身躯，想要飘过这个山头，却怎么也走不动。闪电，像游蛇般乱窜。

瓢泼大雨，袭击着山林，袭击着依桑的小木屋。“呼呼——呼呼——”一阵狂风，卷走了小木屋的屋顶。

依桑把女儿搂在怀里，她依稀看见山羊圈还没有被吹垮，她抱着女儿，冒着风雨，顶着雷鸣电闪，吃力地走到了山羊圈中。依桑突然想起，哈布的猎枪还挂在小木屋里的床头上，她的哈布回来，不能没有猎枪!她把女儿放在山羊圈内放锄具的木板上，转身朝小木屋跑去。

就在依桑跑进小木屋的那一瞬间，泥石流铺天盖地袭来，掩埋了小木屋，掩埋了山羊圈……

风，停了；雨，住了；山。还是那座山，只是多了一些残枝败叶。小木屋，已经看不见了。山羊圈，还能看见一个翘起的屋角……

母狼正在山羊圈那里，小心翼翼地把木块刨开。那里，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依桑的女儿。她也许哭得太累了，才沉沉睡去。山羊圈倒塌的时候，依桑的女儿躺着的地方，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地带，给了她一个安全的地方。

母狼小心地把依桑的女儿衔回了石洞。

经过暴风雨洗礼过后的月夜，很美。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给山林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美丽。

母狼的嘴里叼着依桑的女儿，它的后面跟着三只幼狼。它们来到悬崖边上，依桑的女儿睡得很甜很熟。

母狼抬起头，对月嗥叫。这绵长而凄婉的嗥叫声，响彻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