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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咪呀!》让中国人来讲会如何

2011-06-22文/影

上海采风月刊 2011年10期
关键词:唐娜苏菲点点

文/影 子

当苏菲和重逢的女友们尖叫着拥抱蹦跳,当唐娜和重逢的女友们尖叫着拥抱蹦跳,那个时刻我想,全世界的每个女人都会笑起来。因为我们中的每一个都曾那样尖叫拥抱蹦跳着重逢,在岁月的背面再次重逢。

唐娜女士是希腊某个小岛上度假客栈的小老板,她有个不安分不寻常的过去——七十年代的嬉皮,反潮流反主流的嬉皮。二十一年前,唐娜分别与三个年轻人,在小岛夏夜的星空下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的结果是小苏菲不期而至的降生。而小苏菲在即将与心上人踏上红地毯的时候非常渴望由她从来不知道从来没见过的那个父亲亲手把她交到新郎手里,于是小东西侦察窥探到了母亲当年的“星空级秘密”,于是以妈妈的名义斗胆给山姆、比尔、哈瑞三个“老爸嫌疑人”发出请柬,于是三个中年男感慨万千地、不约而同地、惴惴不安地向着小岛进发了!

本人有个男性朋友,年纪不大,阅女不少。公开的女朋友就不下十个。我过去常常恐吓他,等你结婚那天,前女友们正好抱着孩子开一桌,团团圆圆老酒吃吃倒也是和谐美景图一幅。这个唐娜跟他很有一拼,不过比他更牛,睡了三个男人生了一个闺女,自己也搞不清孩子他爹是谁。《妈妈咪呀!》的剧情是典型百老汇风格——狂欢化的大团圆结局所遮蔽的,正是欧洲“摇滚一代”年少轻狂放荡不羁而给自己、给孩子带来的难以启齿的伤害——荒诞又满含着悲哀。

唐娜出场的时候,身着帆布工装裤,拿着电钻正准备给自己那个状况不断的小客栈干些钉钉子抹腻子之类的粗活儿。虽然现如今,到山上岛上水边林边当一个哪怕是农家乐的老板也是相当一部分城市贱民的理想,可唐娜说,这营生可不好干,想来那个叫苏菲亚的姨姥姥只为唐娜付了客栈的首付款,她必须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交银行“按揭”——让银行按倒了揭皮。所以,略显焦头烂额的唐娜姐姐甫一出场就高歌一曲“money money”,控诉金钱给她造成的压力,恨自己不是个有钱人可以翘着兰花指周游世界。尽管后来她几乎是本能地当场拒绝了金融才俊“甩头党”哈瑞的支票,作为“唐娜”,我可以告诉诸位,支票上的数字是二十万英镑,天文数字,可办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

整出戏里,唐娜换了好几身衣服,但我自己觉得最性感最牛的就是这身披挂着斧钺钩叉刀枪剑戟带尖儿的带刃儿的带刺儿的各种工具的行头——一个女人的牛逼不在于年轻的时候有一个或许多个男人心甘情愿俯下身蹲在地上给你系鞋带、每天在你耳边至少说一遍“我爱你”,而是当这一切突然失去,你还能hold住自己的生活,hold住自己的人生。唐娜就是这样一位“hold住姐”。作为一个离经叛道被母亲逐出家门的单身母亲,作为一个前“摇滚女王”的她独自养大了自己的闺女,母女俩还照顾另一个连侄子都不搭理她的老太太(这个未予正面表现,走的是“暗场”),勉力经营自己的小生意。

吃得咸鱼抵得渴,好汉做事好汉当,唐娜——包括当年 “动力三人组”里另两位宝里宝气的姐们儿、包括那三个后来争当“三分之一爸爸”的男人,都是些这等样的人物。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们人到中年的状态,那就是:她们和他们都没有背叛自己的青春。在年少的时候脱轨张扬,此后选择又各有不同,但面对昔日的“荒唐”,他们没有拉下脸假装自己光荣正确,他们敢面对敢承担,绝不装字母。仅仅是这样的一种气度和态度,已经足以令小鼻子小眼的世间俗人们瞠目了。

当然,唐娜也有hold不住的时候,当她为女儿梳头,帮女儿试穿婚纱——作为曾经那样度过自己青春的唐娜对婚姻总是怀有深刻怀疑的,所以,她会一语双关地对女儿说:“准备好了?你跳进去吧”——她回想孩子背着书包和她说再见的过去种种,转眼之间姑娘已经长大,她感慨的不是育子的艰辛而是生命之成熟如此猝不及防。《妈妈咪呀》整出戏都欢快雀跃简捷爽利,唯此时让人泪下,无论放到哪一种文化语镜中,这个女人都有太多不足与外人道的艰辛。

当送亲的队伍向教堂走去,她和昔日落跑的心上人山姆总算有了短暂独处的机会,她唱了那首著名的“胜者为王”,赢家拿走了一切,而败者却只能独自舔伤口默默愈合。在宿命面前,唐娜多多少少是有一点点的哀怨的,但往往就是如此吧,有大把理由抱怨命运不公的人,渡过生命激流险滩之后,虽然偶尔伤怀,却往往比那些一路顺遂的人更能保持对生活爱的能力,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永远是Dancing Queen。

乘着音乐剧的东风,可以再去看一遍梅丽尔·斯特里普主演的同名电影,电影里两人对话的这一段因为两位戏骨的提炼升华显得尤为动人。她诉说了自己的失望和自己的委屈,但旋即便如一阵红色的旋风一样跑上山顶的小教堂——这个当妈又当爹的女人决定要亲手把女儿交给新郎。

说实在的,《妈妈咪呀》的故事并不特别奇异,尤其是当它被缀上那样一个大团圆的结尾,简直都有点好莱坞式的“俗”了:皆大欢喜,绝不让一人向隅。但所谓的“俗”其实是对于欧亚大陆那头儿以及大洋彼岸的“他们”而言,对于“我们”来说,试着把这故事“中国化”,便无疑就会在内心同时轻微上演着一场心理交战。

这故事是可以有一百种讲法的,但《妈妈咪呀!》的讲法最光明最舒展最不阴暗最不龌龊。这个故事如果让中国人来讲会如何?我的另一个朋友说:“这题材给国人做,以当下,不是皇阿玛和夏雨荷的孽缘,就是后现代的《雷雨》。总之,把欢乐、乐天全部砍掉,情杀悲苦黑道官家青楼私奔一勺烩……”

先不提那些没出息的编剧家,请各位想象一下,如果有人把这种事情当新闻奇闻在微博上“爆料”,情况会怎样?回想一下兴致勃勃围观这个人的艳照那个人的视频时群情振奋群情激愤的猥琐众生,哦,你完全可以推测出“跟帖”大致会是些什么内容。想一下都让人丧气啊。

还记得《美国派》吗?面对那些半大小子决意“破处”的种种探索与冒险,他们是持一种多么松弛玩乐戏谑乃至于欣赏的态度啊,无半点贬低,更不要说谴责了。青春冲动来自天然,爱更是天赋人权,对,就是这么的简单。

还记得《毕业生》吗?这故事如果发生在我们这里,达斯汀·霍夫曼就是周萍啊,就算是二十啷当岁的曹禺也会让这个犯了乱伦大罪的孽种去死啊。可是,在“他们”那里,年轻人的错再荒唐都可以原谅,我们被带到“他们”的那种逻辑那种气场中,也只满心希望手持大棍的霍夫曼横扫众人,赶快甩脱老妖婆,和心上人胜利大逃亡。

什么时候,我们面对感情面对别人非主流的人生选择能这样坦然、自然,甚至保持一种欣赏的态度呢?至少别少见多怪或视若无睹呢?

即使是已经演过了一百遍《妈妈咪呀!》的我,即使是每天在舞台上要作为“唐娜”活够大汗淋漓、涕泪交流的两小时二十分,当hold住姐携老姐俩在紫色和亮粉色交替的绚丽交束下,穿着闪亮的猫王服,踩着银色松糕鞋,拉起彼此的手边舞边唱,无拘无束,气宇轩昂,一到此时,我依然会在故事的结尾处每每大叹:“我们”和“他们”,竟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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