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质的幸福那么多

子衿

那年，我才三岁。父亲欠了竹制品厂一万多元货款跑了，而我和母亲成了厂家扣押的人质。可母亲也偷偷跑了。

几位股东再也找不到我父母的去向。他们以“暂管”为由把我“扔”在了股东之一的爷爷奶奶家。

那时爷爷已56岁。他见我可怜，就亲自到百里以外的我的家乡找我父母，才知道我的父亲除了一个苍老的叔叔再没别的亲人了，我母亲是被父亲哄骗远“嫁”到这儿来的，我家就一间空荡荡的土砖房。乡亲说，我父母是不会回来了的。

爷爷只好又把我带回了他们家。我一直哭着要妈妈，全身脏兮兮的。当见到奶奶烧了一锅水，要给我洗头洗澡时，我竟然不哭了，当奶奶将我放进大盆里时，我居然拍打着水对奶奶笑。奶奶心疼地叹息：这么乖的孩子也狠得下心扔了！

奶奶专程去镇上扯了几尺花布，给我做了新衣裳。穿得漂漂亮亮的我，“奶奶”、“奶奶”奶声奶气叫个不停。奶奶乐了，对爷爷说：这孩子真懂事。

就这样，爷爷奶奶替我父母当起了全职保姆。一个深秋的夜晚，奶奶被我咳醒了，她发觉我身体发烫，忙叫醒爷爷。二老赶紧提着马灯抱我爬山坡过木桥，赶往卫生院。经诊断，我患了急性肺炎，需要住院观察治疗。于是那几天，奶奶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我，而爷爷是家里、卫生院两头跑，送汤送饭。我终于脱险，却花光了奶奶家的不动产——为娶儿媳积攒的2000元钱。

乡亲们劝爷爷奶奶将我送人，我迟早要上学的，以后源源不断的学费又从何来？奶奶听着，不吭声。

不久，邻居带来了一对夫妇，说他们结婚多年未育，想收养个孩子。他们说一次性买断我，出价两万元。爷爷气愤了，说孩子不是商品，不能卖。奶奶开始浊泪横流，对他们摆手：你们走吧，我舍不得孩子！

我终于上学了，爷爷奶奶给我取名张燕。我十分争气，成绩拔尖。我的作文总被老师当范文念，在写一道命题作文《我的妈妈》时，我改写成《我的奶奶》，我说：我三岁被爸妈抛弃了，成了人质……是奶奶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家！后来，这篇作文贴在学校的“学习园地”里，赚尽了老师同学的眼泪。

中考后，我选择了上师范学校。我想早些工作，回报我的爷爷奶奶。

临近毕业时，一个同学的奶奶突然患癌症死了，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所以我工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爷爷奶奶去县级医院做全面体检，当查到没什么大病时，我高兴极了！

现在我教书的学校，离家很近。我放弃了进县级重点学校教书的机会，我知道，二老越老越离不开我，就像当年我越小越需要他们一样。

罗幕轻寒摘自《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