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春天的秋花

凌霜降

已经第七天了。早上，周唯从妈妈手里接过两块钱，就背着书包出门了。

周唯先去看了那株长在那家仓库墙角下的月季花。前些天，周唯发现它硬是在深秋的寒风中抽出了一支蓓蕾，瘦弱的几张叶子，在颜色灰黄暗淡的深秋，更显不合时宜。就似上午九点，正是上课的好时间，而学生模样的周唯却在路上乱逛一样不合时宜。现在的他是一个退学少年。周唯是自己退学的，没有告诉妈妈。

十年前，周唯的爸爸就因病去世了。妈妈呢，为了周唯，一直没有再嫁人。一直以来，周唯都觉得自己并不适应学校的生活。与其让妈妈打三份工供他上学，不如不去了。只是，周唯不知应该如何跟妈妈开口，所以这段时间他只是在周围乱逛消磨时间。

周唯在一家美发店前站了很久。他看那个美发师把人打造得焕然一新，周唯觉得，做一个理发师，其实应该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可是，周唯才十四岁，连做学徒都不够资格。

离开美发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周唯花了一块钱，买了一个饼。之后周唯又回到了旧仓库的断墙下那朵秋天的花蕾面前。秋寒料峭，它能开放吗？

周唯就干脆挨着墙坐下，打了一会儿盹。他梦到妈妈走过来了，她看着周唯，直掉眼泪。醒的时候，周唯似乎看到断墙的转角处有人影，那瘦瘦小小的样子，很像妈妈。

周唯想过去看清楚。走的时候，脚边有一个易拉罐，他想也没有想，就踢了一脚，易拉罐咣当一声便飞向了断墙。其实，之前，周唯就疑心过，这堵旧断墙要倒的。周唯只是未想到，那易拉罐会成为压倒断墙的最后一点力量。轰然一声，就在周唯下意识地想保护那朵花的时候，一个身影利落地把周唯扑到了一边，自己却被砖头砸倒在地。烟尘弥漫中周唯看到自己的妈妈！

妈妈被送进急救室的时候，周唯想：妈妈一定是知道了他再次私自退学的事情，不忍心责备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说他，只有悄悄地跟着他。他在断墙下梦到妈妈哭，那应该是妈妈真的在哭吧。

妈妈醒过来了，第一句问：儿子，你有没有事？见他好好地站着，妈妈落了好多眼泪。周唯第一次见到妈妈在自己面前掉眼泪。第一次，周唯觉得，妈妈也许需要自己的保护了。

妈妈没有问周唯为什么不上学，也一直没有提周唯私自退学的事情。上学的事情，是周唯主动提的：妈，等你好了，我就去上学。妈妈没有说什么，她又掉眼泪了。周唯坐在阳光里，用纸巾给她擦眼泪。

妈妈出院的时候，已经入冬了。周唯和妈妈一起，去学校办了复学手续。这天上学的时候，周唯又去了断墙那里，他看到，那一朵月季，在初冬的暖阳里，竟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