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的筵席

西风

20世纪初，风情万种的巴黎迎来了毕加索、庞德、菲茨杰拉德、海明威、约翰·多斯·帕索斯、詹姆斯·乔伊斯、亨利·米勒、达利等艺术大师和先锋文学的弄潮儿，成为世界文化艺术当之无愧的重镇。海明威回忆：“如果天赐幸运让你在巴黎度过了青春时光，那么在以后的岁月里，无论你身处何方，巴黎都将永远与你相伴，因为巴黎是一场不散的筵席。”《情迷六月花》、《午夜巴黎》用影像品味了这场不散的筵席。

亨利·米勒认为自己的创作“是无休止的亵渎，是啐在艺术脸上的一口唾沫，是向上帝、人类、命运、时间、爱情、美等一切事物的裤裆里踹上的一脚”。不难想象，爱上这样一个愤世嫉俗的穷光蛋如果不算危险，多少也会有些麻烦。1931年12月，28岁的美艳贵妇宁不仅爱上了正在写作《北回归线》的亨利·米勒，还爱上了他的妻子琼。问题更加复杂了。

扮演琼的乌玛·瑟曼年方19，神秘高贵、放荡不羁，令人倾倒。在一家华人开设的酒吧，她与宁翩翩起舞，一边述说自己为何会喜欢宁：“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原谅我。我想和你一起吸食鸦片。”扮演宁的葡萄牙才女玛丽亚·麦戴罗斯精通六国语言，在《情迷六月花》和《低俗小说》等名片中的演出令人过目难忘。24岁的她，一双清澈的母牛似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胸、羞怯的微笑、狂野的内在，一个简单的从椅子上起身的动作都流淌着无尽的风情；与丈夫观看付费的女同志的演出，通过细微的表情变化将矜持与隐秘的冲动和盘托出，真是个天才演员。宁先是被米勒的才华与活力吸引，接着又被五光十色的底层生活和欲望俘获：亲爱的，你必须原谅我，我只是忘了怎么抗拒美的诱惑。

考夫曼用酒池肉林、音乐和舞蹈还原纸醉金迷、香艳浮华的巴黎，令人目不暇接。与大放异彩的两位女星相比，米勒看上去像是一个蹩脚的私家侦探，糊里糊涂地卷进了一场载入史册的三角爱恋。

伍迪·艾伦的大粉丝、法国第一夫人卡拉·布吕尼的加盟，令《午夜巴黎》在拍摄阶段即成为热门话题。影片以“穿越”的形式再现巴黎灿烂夺目的人文之美，当午夜的钟声响起，来自好莱坞的编剧吉尔，鬼使神差地坐上一辆老爷车，回到1920年代的巴黎，参加让·考克托的派对，各路风云人物悉数登场。意犹未尽的吉尔，随爵士时代的先驱、比戴安娜王妃还要拉风的菲茨杰拉德夫妇来到美国女艺人布利克托普的夜店狂欢，巧遇正在大跳康嘉舞的美国舞蹈家、歌唱家约瑟芬·贝克。

为提高工人的生产积极性，让他们买得起汽车，福特公司1924年将日工资从2美元升至5美元，而1920年24岁的菲茨杰拉德的年收入就已高达1.8万美元。菲茨杰拉德、泽尔达这对金童欲女陷入“史上最豪华奢侈的狂欢纵乐”当中，灯红酒绿、夜夜笙歌。沉浸在高脚杯里的空虚和幻灭，在《人间天堂》、《了不起的盖茨比》等菲茨杰拉德的名作里有细致入微的呈现。

没等瞠目结舌的吉尔回过神来，菲茨杰拉德夫妇将其带到另一间酒吧，介绍给海明威。泽尔达这位18岁就让一群飞行员魂不守舍、驾着飞机在她家屋顶盘旋的狂野少女，无法忍受海明威的批评，挽着西班牙著名的斗牛士胡安·加西亚的胳膊转身离去。吉尔结结巴巴地请求海明威读一下自己的小说，遭到断然拒绝。我讨厌它，海明威说。但你还没读过。是的，如果它写得糟糕，我会恨，因为我恨糟糕的写作；如果它写得很好，出于嫉妒，我会更加恨，你别指望从竞争对手那里得到好的评价。

海明威介绍吉尔认识了巴黎文坛的教母葛楚德·斯泰因，完全被妻子左右的菲茨杰拉德和一再强调自己的硬汉形象、显得有些装腔作势的海明威，以及在犀利的斯泰因的面前，如同小学生一般的毕加索，让吉尔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毕加索的情人兼模特阿德里亚娜非常喜欢吉尔的怀旧小说，她心目中的黄金时代是更加多情和感性的19世纪。

在我看来，《午夜巴黎》不只是伍迪·艾伦写给巴黎的情书，它包含着更丰富的寓意：对于年轻的美国，古老的欧洲具有恒久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