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口气”与“争口气”

江迅(香港)

加拿大航空公司AC029客机，缓缓降落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此时，2011年7月23日下午4时26分。戴着手铐的赖昌星，由两名中国警员押解下机，厦门远华走私案嫌疑主犯赖昌星，终于被遣返中国，12年的逃加生涯宣告结束。

据悉，赖昌星的座位在机尾，与前面乘客以布帘隔开。加拿大边境管理局要求赖昌星自行负责今次遣返的从温哥华飞北京的机票，约1500加元，即12000多港币。面容神情有点憔悴的赖昌星，明显不如在加拿大时轻松。北京公安人员在机场向他宣读逮捕令，交代聘请辩护律师等法定权利。他在逮捕令上签署、打指模，而后由特警押解，经特别通道押上特警车。

7月22日，加拿大联邦法院对赖昌星作出“终极审判”，拒绝赖昌星就遣返前风险评估提出的上诉，称中国政府会遵守不判死、不虐待的外交承诺。中国海关总署表示，缉私部门正进一步侦查其犯罪问题，案件侦结后将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53岁的赖昌星，原籍福建晋江，被指1996年至1999年期间，透过远华集团在厦门大肆走私成品油、植物油、汽车、香烟等，涉及金额500多亿元人民币，逃税款项达300多亿元。远华案牵连甚广，已定罪的处级至省部级官员30多人。据海关总署数据显示，自2001年4月以来，共有31名潜逃境外的远华集团走私案疑犯归案。

2002年，当旅游签证到期后，赖昌星向加拿大申请难民身份，利用法律手续和司法程序繁复冗长的特点，实施拖延战术，打“死刑”牌，声称一旦被遣返中国，必定被死判。加拿大已废除死刑，认同“死刑不引渡”。

2005年9月，赖昌星的难民申请上诉被驳回，加拿大联邦移民部和边境服务局指其“非法居留”，启动遣返程序。赖昌星一方以“中国政府的保证不足”、“酷刑和任意处决在中国司空见惯”等理由辩护，而加拿大司法程序允许被裁定遣返者，可利用“评估——上诉——再评估——再上诉”的“死循环”漏洞长期滞留。

加移民部完成对其遣返前风险评估后，定于2006年5月将他遣返中国。但几次遣返行动，都无疾而终。一次，赖昌星将被带上飞机时，他竟以头撞柱，当场血流如注。苦肉计博得法官同情，加拿大联邦法院接纳了他的延缓遣返、对遣返风险评估作司法复核两项上诉，被逼到遣返边缘的赖昌星，再度逃过一劫。2007 年4月，联邦法官裁定重新对其作风险评估，令全案“由头重来”，又一拖4年。

再繁复的司法程序也有终结的一天。2009年加拿大总理哈珀访华，2010年国家主席胡锦涛访加，两国关系趋热，特别是中国公安部和加拿大皇家骑警队签署了关于合作打击犯罪的备忘录，两国更就遣返逃犯合作达成共识。今次重启遣返程序，相关部门第一时间拘捕赖昌星，并将他一直羁留到聆讯，可见加拿大联邦政府的决心。

与几年前相比，经历了经济不景的加拿大舆论和民意，对遣返赖昌星的态度出现微妙变化。今次遣返程序启动后，当地主流传媒和网民跟帖，大都赞同将他遣返。由于遣返程序繁复，持久拖期，耗费纳税人大笔金钱，公众舆论显得愈来愈不耐烦。这种民意的转身，无疑影响了联邦政府的决策。赖昌星的成功遣返，令加拿大政府“松了口气”，也令长期争取遣返赖的中国政府“争了口气”。

赖昌星被遣返，对中国引渡外逃罪犯的法律突破，具有里程碑意义，将开创中国追缉外逃西方国家疑犯的新模式，由此产生连锁效应。据官方公布的数据，目前共有800多名中国贪官逃往国外，其中500人仍逍遥法外。更多的来自中国的经济罪犯也逃亡各国，仅在加拿大就多达2000多名。赖昌星之后，仍在加拿大的中国贪官，很可能一个接一个遭遣返，一改加拿大是“中国逃犯天堂”的形象。

当下，中国司法制度仍有不小的改善空间。中国从交涉赖昌星遣返一案过程中学到的经验，既有助于补救本身司法制度的缺失，也对未来引渡外逃罪犯回国起示范作用。人们期待，司法部门应从程序到判决做到公平、公开、公正，判刑后也实现人道服刑，以消除外界疑虑，为日后争取遣返外逃贪官打下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