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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尘寂寞,被猥亵的青春何处安放

2011-05-30风茕子

爱人坊·金版 2011年2期
关键词:老头

风茕子

我想真的很少有人会去关注一个男生被猥亵之后心灵蒙尘的程度。在年少的岁月里,它的力量庞大到可以击毁一个翩翩少年对爱情对性全部的憧憬。现在,向我施以恶手的那个女人死了,可是哀伤犹在。仿佛是沿生命线走来的巫婆,用她嶙峋的指节将性的龌龊面捋进我的生命,麻木而轻蔑。

18岁那年,我是这片居民区里最突出的男孩,个子高、阳光、成绩好。每当我抱着篮球汗涔涔地从球场回来,穿过逼仄的小巷子,所有人都会笑吟吟地和我打招呼——淘米的、哄小孩的、树下打麻将的,像电影里的长镜头。在这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并不富裕的地方,我在这种粗犷的友好与善良中长大。

读高三那年,巷子的尽头搬来了一家三口。夫妻俩四十多岁,在楼下开了一间五金店。他们的儿子刘朗比我小四岁,转到我们学校读书,成绩一塌胡涂。因为住得近,我和刘朗成了好哥们,经常一起去打篮球。他妈妈吴姨,每次看到我都笑眯眯地:“刘朗要是有你一半惹人喜欢就好了……”

渐渐地我发现,刘朗成绩差与他的家庭是息息相关的。父亲嗜赌,吴姨一个人又要忙生意又要忍受他每天的拳打脚踢,于是可怜的刘朗在家里就成了吴姨的出气筒。闲暇的时候,我除了辅导刘朗的学习,还经常鼓励他通过奋斗和考学离开这个充满暴戾的家。刘朗在我的激励下进步很快。

期中考试,刘朗的成绩突飞猛进。吴姨特别兴奋,请我去他家里吃饭。那是我第一次去他们家的阁楼上,破而乱,四处堆满货物,一只昏暗的白炽灯顺着灯绳像蛇一样蜿蜒地吊在桌子上面。刚坐下,就有人打电话要吴姨去送货。她很不耐烦地把事情推给了刘朗。

刘朗走了,刘叔叔又赌博去了,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吴姨两个人。她乐呵呵地拿出一瓶枝江:“来,咱们今儿喝点酒。”我连连摆手:“我没喝过,不会喝的。”她却哈哈大笑,硬是倒了满满一杯给我:“男子汉总要学会喝酒,你家就在对面,喝醉了姨背你回去!”我腼腆地放弃了挣扎。

酒精是神奇的东西,当我感觉到飘飘然的时候,我更加渴望它。于是有了第二杯、第三杯。吴姨也开始放肆起来,她渐渐失态,告诉我她不幸的婚姻、不争气的儿子、不平坦的人生……正常情况下她不会和我说起这些,毕竟我只是一个孩子。我渐渐地意识恍惚,去了两次洗手间,再跌跌撞撞地回来,感到自己全身发软。

“我要睡觉。”我看着吴姨:“躺一下下也许会好一点,我很难受。”我一边说一边往饭桌旁边的一张小床上挪过去。吴姨站起来扶我,她的手放在我的腰上,我们都没站稳,一齐跌倒在床上。床发出巨响,像是要蹋了一样。她笑得惊天动地:“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你睡吧。”她从我身上爬起来,帮我脱鞋。由于羞赧,我挣扎着缩回了脚。她却再度哈哈大笑,一只手扯住我的裤脚,硬要帮我脱鞋:“鞋子、裤子都要脱,脱了到被子里去睡,乖啊。”

我像一团棉花一样摊到床上,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惟一的渴望就是不要有人再来碰我,因为我一翻身就想吐。可是吴姨却执着地脱掉了我的鞋子,而后伸手来解我的皮带。尽管醉着,我的大脑却异常清醒。我一个激凌,死命摁住皮带:“我不脱!”她的声音却变成了喘息,接下来没有对话,只有我无力的挣扎、反抗,和她顽强而亢奋的一双手。在她抓住我下体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像一只垂死的鱼,不听使唤地有了反应。有一股灵魂深处的力量,瞬间聚积于小腹,仿佛急切地想要喷薄而出。可是巨大的罪恶感铺天盖地,我马上就萎靡不振下来。她解开了我的裤扣,扯下了我的秋裤……屈辱,使我几乎哭出声来,却动弹不得。我感到自己被她玩弄着、抚摸着,我拼命想推她,推不开。而后,她悉悉娑娑褪下了自己的衣服,忽然跨到我身上来坐着。在她上来的那一瞬间,一股从没闻到过的骚味扑鼻而来,我看到她脚上的死皮,看到她粗壮的小腿,上面全是鱼鳞一样丑陋的纹路……我再也忍不住,侧过身来将秽物全部吐了出来。而在这个时候,她还没有住手,企图把我塞进她的身体。由于极度地焦灼、耻辱与恐慌,我一直是软搭搭的。不知努力了多久,她忽然叹了一声:“这小子太没出息了……你知道吗,我已经至少两年没有做过这种事了,你别这么怕,男人迟早要有这一天,姨可以教你……”

这时传来楼下五金店卷门被关上的声音,是刘朗回来了。我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吴姨手忙脚乱地帮我穿好裤子,刚收拾好她自己,刘朗就上来了。一看家里一片狼籍,刘朗不高兴地指责母亲:“你怎么能把他灌成这样?”她却振振有词:“他自己喝成这样的!”我摇摇晃晃地下床要回家,刘朗连忙来背我。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脏而乱的房间,对它和对这个老女人的厌恶,像刚灌满开水就被塞上塞子的热水瓶,膨胀得快爆炸了。

当天夜里十二点多钟,我才彻底清醒,口渴得喉咙快要裂开。我来到客厅倒水,下午的那一幕再度像电影般重现,我一口气喝了满满一大杯水,然后撑在茶几上,哭了。

从小到大,我所受到的都是健康而正统的教育,我想爱情和性应该是世上最美好的体验,它们纯净、自然、热烈。可是为什么会有人饥渴到不能自持、丧失理智?!女人的身体,原来是这样叫人不齿?她说她两年没有做过这种事,两年没做就很严重吗?这种事就这么重要吗?它是可以没有心灵的撞击与爱的交流的吗?

我去卫生间洗澡,我不知道怎么洗才能洗去这份被猥亵的耻辱。我恨这个老女人,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人。因为她的一双脏手和充满欲望的眼睛,从此我的身体也不再洁净。可是这一切,都要在我心底发霉、腐烂,不能与人言说。像吃了一颗发霉的瓜子,我急需再吃一颗好的压住口腔里叫人做呕的味道。我将头抵在卫生间的镜子上,轻轻将手指放在了下体。在温暖的水中,我想像着班上最漂亮的女生,第一次自慰……最后一瞬间,我看到镜子里自己发狂的表情,我怎么变得这样狰狞?我蹲下来收拾残局,忍不住哭了,像是为某种告别。

我不知道那几个月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全世界都变了,我甚至有绝望得想自杀的念头,为我所受的奇耻大辱,为我因此用手指告别的童贞。没有切身体会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更可怕的是,它得不到疏导,而是一点点长成庞然大物。

我不再去辅导刘朗的学习。每天晚上放了学,我都绕着道走以免见到那个老女人。

很快高三就毕业了,我考取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能够离开这个龌龊地令人发指的地方真好。可是我悲哀地发现,我无法摆脱那个心魔。它深深植入我的骨髓,并且随着我的成长开始分裂和变异。

大学生活浪漫而多彩。也许是因为容貌出众,我得到了很多女孩子的青睐,其中包括我们的系花阚晓俊。晓俊是土生土长的重庆妹子,生得娇小玲珑,皮肤白皙得像一个瓷娃娃。第一眼看到她,我就有种想抱抱她的冲动。但是我把情书扔进了卫生间,我觉得与爱与欲沾边的事,归属地都应该是厕所。因为它们是那样丑陋,爱情这两个字,我不配,她也不配。可我却并不能抗拒晓俊的甜美可爱,每当她冲我笑时,我总忍不住回报给她同样的笑容。我就这样在近乎病态中努力克制着,不沾暧昧。

大二的一天晚上,几个朋友组织登山,晓俊知道后也缠着要去。到达山顶,晓俊的帐篷被大风卷走,大家都起哄要她睡我的帐篷。我们就这样被硬塞进同一顶帐篷。

夜深了,晓俊的呼吸近在耳边,我根本无法入睡。我心底充斥着排斥、恐惧,却又夹杂着我无法克制的欲望。痛苦的挣扎中,晓俊忽然轻轻翻身,饱满的乳房紧紧贴住了我。我往后退了退,她发出低声呓语。她的声音那样娇,她的呼吸那样近。我压抑了太久的欲望瞬间喷薄而出,我一把搂紧她,扯下她的衣裤并在胡乱冲撞中寻找出口。我的动作奇快,全部是满满的欲望。我没有吻她,连嘴唇都没有。我尽可能地节省步骤,直奔主题。她的身体紧致而美好,与那个老女人完全是天壤之别。可是为什么,我却恶狠狠地侵蚀,并有了报复的快感?

从那以后,我开始疯狂地与女孩子做爱。高潮无非三秒,过去便是无尽地空洞。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我颓废得如同一只晒太阳的老狗,失去了全部生活的动力和信心,甚至变得渴望爱,却又爱无能。

毕业后,我回到小城工作。过度的性生活使我总感到自己精神涣散。我对那个老女人的恨,从不曾熄灭。

一天晚上,我下班时天已经黑了。我走着走着,就路过了刘朗的门前。门开了,街对面卖烟酒副食的常老头鬼鬼祟祟地溜出来。常老头50多岁了,死了老婆,总喜欢和来买东西的女人说话,我们都看不起他。那一瞬间,我脑海里立刻蹦出两个字“偷情”!

我像发现了新大陆,我就知道这个饥渴的女人一定耐不住寂寞,私生活稀滥。她丈夫每天打她,她还敢这么做,真的很可恶。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主动去找刘朗。我问:“你妈和常老头关系不正常,你知道吗?”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回答我:“我爸对我妈太不好了,我妈做什么都是我爸逼的。”我立刻义愤填膺给他上了一课:“做女人必须恪守妇道、对家庭负责。不能因为她是你妈你就包庇她、纵容她。”我鼓动他说:“你要将真相告诉你爸,你要在家里维护正义!你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愿意辅导你学习。”刘朗同意了。

晚上6点多钟,我下班回来时听说刘朗的爸爸把常老头拎到自己家门口打了一顿,还在家中性虐待他老婆。现在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常老头和他老婆偷情的事。吴姨悲愤交加,摸了一包老鼠药吃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据说送到医院去的时候,她还一丝不挂……

我震惊地跑到她的店子门前去看。店子里站着很多人,有民警,有邻里,大家都很愤怒。我听到一个老婆婆说:“可怜的小吴,从嫁到刘家就没有享过一天福,每天都被虐待。她和常老头的事我们早就知道,要是早点离了婚多好啊。”还有人说:“作为一个女人,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爱、温暖和依靠,刚刚开始活得滋润一点,就遭到这样的毒手,换作谁不会绝望?”我不明白爱情,甚至不明白善恶的界线在哪里,难道感情没有道德的界线?可是隐隐地,我觉得自己很过分。

天完全黑下来,刘朗回来了。他一直哭,他说,妈妈已经死了。

我远远地躲在人群中,我看到刘朗抬起泪眼在寻找什么。我想他一定是在找我,一定是想问我,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但是我躲在后面,脊背发凉,不敢站得笔直。不一会儿,大家就开始议论,刘朗的父亲是怎么发现的两人奸情?他不是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吗?我浑身颤栗,逃也似的往家里飞奔。

这个夜里,我家里很不平静。妈妈痛斥刘朗父亲的恶毒,据说他因为涉嫌犯罪被警方带走了,现在吴姨的后事要刘朗一个人来操办。他是一个在困窘和逆境中长大的孩子,本来成绩就不好,这样一来更没有了明天。可是他一直那么善良和单纯啊。

我蹲在卫生间里哭,为什么人世间很多事情都不似我们的想像?是我太偏激,还是所有人对吴姨的认识都太片面、包括我?那个醉酒的晚上,她亵渎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是她使一个曾经阳光快乐的男孩子从此哀伤。可是,要她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刘朗办完了后事就辍学了,听说他在一家鞋厂的生产线工作,非常辛苦。而我在麻木地继续自己周而复始的工作和生活——当我被猥亵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失去的是所有的一切。可是现在这个施以恶手的女人死了,我却感到自己失去得更多。而我所能做的,只是注视着时间的河流带来这一切,并企盼它慢慢地令我平静。

只是现在,我的灵魂那么哀伤,它孤独而悲伤地伫立在我被伤害得千疮百孔的青春背后,无处遁形。

责任编辑:彤彤Margury0737@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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