贿 恨
2011-05-30杨贵星
文/杨贵星
局长猝死
顺风县发改局局长莫理论突然被人勒死在自己的轿车内。
顺风县归容州管辖,由于案情重大,上级领导派雷清警官直接破案。
发案现场在离县城不远的一片深烟棵子地里,已被当地警方封锁。
这里有一条村耕小路,被两边硕大的青烟叶子几乎完全遮挡。这里的空气很不好,除了难闻的烟油渍味外,还燠热,蚊子、飞虫甚多。
“轿车怎么会开到这里?”雷警官几个人一到,助手小王就皱起了眉头。
“这很可能是一条近路。”雷警官踮起脚尖望了望一望无际的烟田,猜测道。
遇难者歪靠在驾驶座上,死相不是太难看,脸色惨白,舌头有些吐,没有明显反抗的迹象。很显然,凶手是在驾驶座后边,突然扼住他的脖子,使其窒息而死。
从被害者没怎么反抗,车门都关得好好的迹象来看,应该是熟人作案。
熟人作案?谁?在这荒郊野外,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桃色事件。
现在当官的,有情人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已被查处的贪腐案件,几乎每一个都与情妇有关联。这个案件也不例外吗?大家犹豫了一下。一个女人能把一个大老爷们轻松扼死,这有点不可思议,除非这个女人人高马大,或者是个很有臂力的运动员,再不然就是死者吃了什么药,中了什么邪,没有了反抗能力。然而法医检查后初步断定,死者没吃什么东西,连口酒也没喝。那这……
不过,在把遇难者尸体从车上弄下来,搁担架上拉走的时候,大家的疑虑有点解除。莫理论局长个头小,五短身材,且还不是很壮实。女人如果年轻、个大,对付他这样的人,应该还是很有优势的。
看来案件还真得要从女人这方面入手。雷警官和小王简单调查了一下,果然就查出莫理论身边真有一个情人。
愤懑情妇
莫理论局长的情妇叫雪小米,个子高挑,长得很耐看。他们从小在一个村子长大。莫理论从小就相中了她,但她看不上他。长大后她嫁到了县城,他考上学,参加了工作。
他们从来没联系过,一直到莫理论当上局长、在电视上露面后,刚好这时她又离了婚,于是她便主动找上了门。
莫理论看到雪小米异常惊喜。虽然都已是快四十岁的人,但雪小米风韵犹存。莫理论对于小时没有得到梦中情人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现在雪小米自动投怀送抱,这首先就满足了他的自尊心、虚荣心。于是,莫理论这个在作风上还算比较谨慎的人,这一次连犹豫也没犹豫,俩人便好了起来。
雷警官和小王见到雪小米,第一印象就是找这个人算是找对了。雪小米比莫理论要高一头,这有点武大郎和潘金莲的意味。莫理论死时没怎么反抗,如果是女人作案,这女子个头什么的肯定得高过莫理论一些,现在……
另一个明显的的迹象就是,现在雪小米对莫理论很不满。雷警官刚一讯问,雪小米便生气地抱怨开了,说他们的关系早已断绝。雪小米说了莫理论很多不是,包括没有人情味,不会办事等等。
这不是欲盖弥彰嘛!人死了,你说你们早已没了来往,这会令人信服吗?
可是,通过证人证实,雪小米昨晚不在作案现场,现场包括指纹在内,没有雪小米的一点痕迹。
是不是雇凶杀人?这个疑问最后也被排除。雪小米和莫理论好没多长时间,两人之间又没任何利害关系,雇凶没有意义。再说莫理论是个比较谨慎的人,陌生人随便坐到他的车上,怕是不可能。
情杀排除后,雷警官只得把调查重点放到了他们单位内部。最近媒体上爆出的机关内部因为权力相互残杀的事相当多,这个是不是……
内部和谐
顺风县发改局办公室刘主任是个比较健谈的人,他对莫理论评价不错,也对他的英年早逝感到很惋惜。他说:“现在像莫理论这样踏实肯干、不对下属玩弄权术,没有一点架子的当官的不多了。”
雷警官问:“莫理论和谁有没有过很大的过节?”
刘主任连忙摇头说:“我们这个局科室不多,全局在编制的也就几十个人。我们这一班人团结得很好,可以说谁和谁连脸都没红过。”
雷警官不相信地说道:“谁都知道机关内部是勾心斗角的地方,如果太风平浪静,是不是这里的人都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呀!”
刘主任笑起来了,他说:“我给你说说我们局的实际情况吧。我们发改局也算是个新生事物,改革开放前是没有这个机关的;再加上这个局有些“虚”的性质,所以成立后应该说是个清水衙门。没有权,或者说权力不大,干着没劲,于是后来便有了把物价局并给了发改局的做法。不过这个做法搞得不是很彻底,物价局虽成了二级机构,但发改局仅仅只是代管,物价局并不完全听我们的。
撇开物价局,发改局行使的行政权力只剩了两项(这在一些县的政府网站都可以查到):1、企业投资项目、外商投资项目核准;2、企业投资项目登记备案。您知道,我们这个县是山区,是个穷县,外商谁会来这儿投资!而本地企业也是很少的。所以,这仅有的两项权利也基本上是虚设的;再者,这两项权力即使是有点实权,与我们县48个局委办除了气象局外,也是权力最小的机关。这与我们县工商局500多项的权力相比,简直是不可想象。所以,在我们县机关内部流传着这样一个有关权力比喻的顺口溜:公安、税务、工商是大爷,卫生、教育、交通、质检、房管、烟草专卖是儿子,审计、发改、统计、农业、盐务、档案是孙子,最没出息的要算气象局了,在行使权力这一块竟为零,所以便成了最下等的第四代。”
雷警官和小王听到这里,严肃的表情也不由得为之一松。
刘主任见雷警官两个人乐意听,于是便扯到了问题的实质:“咱们都是在机关工作的人,内部情况您也知道,相互的勾心斗角,无非就是为了权力、好处。我们这个机关为什么团结、和谐,关键的问题就是权力小。权力小,觊觎者不多,有野心的,把目标都瞄准到了其它地方。莫局长当权四年来,位子一直坐得很稳,一直没人撬他,这怕是主要原因。”
刘主任话说得很直。雷警官俩人想想,单位内部也确实是这样。不过,这总的还是一面之词。于是,他们又询问了其他人。
其他人的话和刘主任说的没多大出入。雷警官俩人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起这个莫理论来。透过现象看本质,一个当权者在背后没人捣脊梁骨,那肯定是最难得的。
内部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那只得转到外围调查了。雷警官调整了破案重心。
门前冷落
莫理论的死,家人很悲痛,但亲戚朋友来吊唁、帮忙的不是太多。雷警官和小王来到莫理论家,看到这里有些冷清的样子,不由得对视了一下,这与调查的单位小、权力小、用处不大的说法有点相符。
莫理论的妻子今年35岁,比莫理论小四五岁,儿子才刚刚13岁。莫理论的妻子很悲伤,但还是比较理智,她说:“莫理论死了好哇,再也不用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操心,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了。”
为乌七八糟的事操心?雷警官心里一惊。他们来主要就是想问莫理论都得罪过谁,和谁有些过节的,想不到她竟说出了这样的话,于是他便顺着她的话问:“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能不能具体说一说?”
“这有什么不可说的,人都死了,还有什么顾忌的!”莫妻说话很直爽。她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要说他当上这个破局长,四年多来,可以说没有安生过一天。自他上任那天起,亲戚朋友便都偎上了门,求他办事,安置人。他呢,见这么多人巴结他,有点飘飘然,不知大哥贵姓了,于是便有求必应,谁一说他便答应下来。刚开始是办成了几件事,这就更激起了大家对他的期望,一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甚至一点边不沾的都找上门来了。”
“那这不是好事嘛,你怎么还抱怨?”小王对当今的腐败现象深恶痛绝,一听莫妻说这话,不由得便带出讽刺的口味来。
莫妻没有理会小王的话,继续道:“可是,他接着再往下找人办事的时候,就没有那么顺当了。现在的办事,都是互相的。你有这一块的权力,他有那一块的权力。你给他办点这事,他给你办点那事。可是,人家给他办了事,拐回来再求他办事,他却办不了啦。他的权力太小了。结果,他再求人家办事,人家开始找借口推托。而这些亲戚们不理解,他们误以为俺家那口子是想受贿,于是有些人便送礼,甚至拿出金钱来。俺那口子没有推托,他拿着这些钱要去打通某些关系。但这样做,能办成的事很少。”
莫妻的话,雷警官和小王都有同感。相互都能帮着办事,事情确实好办。而单独求人去办事,即使拿着钱,也确实不好办。
莫妻见雷警官俩人能听进去她的话,于是便往深处说开去:“最让人无奈的是他那个表兄柳得菜,这边焦头烂额地给他跑着办事,他还不住地抱怨,说亲戚不当亲戚,办点事比找别人还难。你说,这不是两头受气嘛!谁得过他们的啥好处?不错,他们有的拿来了些钱,但这些钱又都为他们跑事花了,他们不理解,想着……这办事钱,我们都记的有帐。”莫妻说走了嘴,连忙把话打住。
“你们记的什么帐?能让我们看看吗?”莫妻的话让雷警官感了兴趣。
莫妻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日记本,递给了雷警官。
从莫理论家出来,小王有些泄气,说:“咱在她家半天,尽听她说些与破案无关的事。丈夫被人害死了,不追问凶手是谁,反而……这是不是……”
雷警官也有同感,他苦笑了笑道:“调查这个案子,咱成了倾听者,从他情妇,到局长办公室主任,再到他妻子,都是一说话就特别多。这有关官场的案子,真是……不过……”雷警官晃了晃手里拿的日记本,“这应该也算是个收获吧。有时候或许是……我们不应该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小王情绪仍没释放:“唉,我们是破案的,不是反贪的,这个会有什么用?”
受贿日记
莫理论的受贿日记写得很详细,每笔受贿款子都写明了款额、日期和行贿人;而更加详尽特殊的是每一笔下面都标注了很长的小批。比如:5月1日,表叔拿来三万元,想让其女儿进县医院当护士。请了医院院长、主任几个人,花了近五千元,效果不佳。后又擩给院长两万元,院长看面子,应承了这个事,但至今没有确切消息;7月5日,大姐拿来五万元,想让大学刚毕业的外甥进县政府办公室。这个比较棘手,运作了多次,无果。大学连年扩招,现在已是人满为患。大学生在大城市待不下去,于是便都又打下边的主意。这要是在前几年,还好办理,现在……
莫理论在大姐这笔款子下,用红笔打了个叉子,而在表叔款子下,则划了对勾。小王看了看,笑道:“这个莫理论,真够细心、认真的,有点希望的,打对号,没有希望的,就PASS。”
加小批最多的是在表兄柳得菜行贿的款子下边:8月7日,表兄柳得菜拿来五万元,说其已经造好假文凭,想进县事业单位。这个老兄,真拿他没办法。老婆已经安置好了,一家有一个铁饭碗还不中,还想……唉,这也怪自己,刚当上官时没经验,什么都应承,还提示表嫂办假文凭,弄得这个表兄也异想天开了!
小批写到这里,一页纸完了。莫理论用红笔在“异想天开”四个字下边划了曲线,并标注:转第53页。
雷警官翻到53页。莫理论在此继续批注:表兄是个急性子,这事不跑不行。自来水公司有个水管工的名额,表兄不愿干,说四十出头的人了,再去下那个力,又脏又累的。他想干行政,不下力的。假文凭也得发挥点作用呀!唉,这老兄,真拿他没办法!
莫理论批到这里,空了一行,继续往下批:10月30日,得菜又拿来三万元。这次他有些生气,说了很多抱怨和难听的话。唉,这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老兄,你拿来的钱,我可是一分都没花。你不知道现在办个事多难,谁有点权不想用用!县里哪个机关里还有空缺?哪个不是超编再超编!我让你死了这个心,你就是不死。唉!
莫理论的日记像在诉苦。雷警官看后,掩本沉思良久。
小王看雷警官眉头紧锁,于是便半劝半提示道:“头儿,这日记本看来与破案仍没有多大牵扯,我看咱还是……”
雷警官舒展开眉头,有些答非所问:“你注意了没有,这个案子,咱调查的结果,是不是始终围绕着几个敏感的字眼转,一个是“权力”,一个是“行贿”,一个是“受贿”,案子难道与此会没有关系吗?我想,我们不应该偏离这个主题。下一步,咱要会会莫理论的这个表兄。莫理论对他关注太多了。”
亲情淡化
柳得菜家在县纺织厂家属院住。纺织厂倒闭后,这个家属院没人管了,到处破旧不堪的。雷警官和小王来到这里,觉着像进了贫民区。
柳得菜两口子原在一个厂上班,厂子倒闭后便双双下岗。下岗后,他们在一个批发市场做了一段生意,由于不懂行,结果赔得是一塌糊涂。
没有工作,手里的几个钱也赔完了,孩子马上又要上中学,怎么办?正无奈时,表弟莫理论当上了发改局局长,他们连忙抓到了这根救命稻草。
莫理论出身农家,来城里上中学时,得到过他们的接济,所以他们的关系比较好。莫理论很同情他们,立马就给他们出主意,让柳得菜的老婆弄了个假文凭,然后把她安置到了某街道办的物价监督所。
端上了铁饭碗,在一个比较贫困的县城里,生活应该比一般人家过得强些,然而雷警官和小王来到他们家,发现他们家的生活面貌并没有什么改观。他们家像这个家属院一样,破烂不堪,脏兮兮的,而且还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小王进到屋,不由得嗅了嗅鼻子。
柳得菜不在家,今天是星期日,柳得菜的老婆庞贝云在家休息。
提起莫理论,庞贝云很悲伤。她说:“别管他生前怎么样吧,他总是俺那口子的亲表弟。”
这话听着有点意外,没有一点领情的意思,这与莫妻说的和莫理论日记上写的有很大出入。莫理论很同情他这个表兄表嫂,积极给他们安置事,现在……真是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什么都没有了吗?
庞贝云没注意雷警官俩人的表情,她说:“莫理论刚开始当上官时还不错,后来慢慢就变了,变成势利眼了,变得看不起穷亲戚了,变成只收钱不办事了。”
这个莫理论难道是个两面人吗?雷警官俩人疑窦顿生。他们没有打断庞贝云的话,听她继续说下去。
“您知道,现在这社会,讲究个裙带关系,这县里所有能吃上公家饭、财政饭的工作,就是所谓的垄断部门,没有一点关系,怎么能进去?所以,咱这些普通老百姓,那都是挖空心思、钻窟窿打洞地找熟人。俺两口子虽生在县城,可能攀上当官亲戚的,也仅这个莫表弟了。然而,唉,俺这个亲戚间的感情,与人家亲戚之间的感情,差得远了!”庞贝云说着,叹了一口气。
“何以见得?”雷警官顺着她的话问。
“俺这亲戚,给你找个事干,你不但要感恩戴德,挣的钱还得送回去,而且还不拉倒。”
“挣的钱还得送回去?”小王听着有点吃惊,不由脱口问道。
“可不。不过,唉,也怨俺那口子。俺那口子原先在厂里也算个小头头,坐办公室的,没下过力。他见他表弟给我安置了事,活儿挺轻松后,便也弄了个假文凭,想让表弟再帮忙,也找个不下力还能吃上财政饭的差事。可是人都变了呀,俺那口子没料到。他也学人家行贿,把我们家这几年我干工作积攒的几个钱,一下子送给了表弟,让人家帮着找事。可是,这钱送过去,打水漂一样,响都没响,便没影了。更可悲的是,钱没影了,你死心呗,他却误以为‘菜’没上够,于是竟又借钱第二次上‘菜’。这一下可好,事儿仍没影,我们家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孩子上高中,要缴高额的学费,还要上辅导班,随后还要考大学;他盼着找好事,嫌干其他事丢人,死要面子,于是整天吃闲饭,这日子实在……”
花钱办不成事的例子很多,这恐怕不是当事人不知道个中的难处。雷警官想给她解释一下,没等开口,庞贝云又继续说开了。
“人家的亲戚当上官,不但无偿给亲人安置事儿,而且安置的还都是好事。俺有个同事,亲戚当上了教育局局长。教育局长有个表叔,是个六十多岁、满头高粱花子的农民,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那个表叔找到他,求他安置个事儿,他硬给表叔弄个退休教师的名额,现在啥也不干,每月卡上都会打进一千多块钱。”
“啥也不干,每月卡上都会打进一千多块钱?真有这事?”雷警官俩人都吃惊不少。
“那可不。这事俺那同事说得很详细,她说现在下边有的退休教师死后不想火化,都是半夜偷偷埋掉。但他们又不敢瞒教育局,怕把尸体再挖出来,于是便掂着礼物悄悄找局长打点。局长知道这事后,不再给这个人发退休金了,但也不把这个事往上报,上边财政一直往下拨这个钱。局长吃这个空太容易了。”
这简直有点天方夜谭!雷警官俩人都陷入了沉思。
庞贝云还没有把话说完,她接着又说:“俺那同事还说,教育局吃这个空还是小空,真正的大空是吃民办教师的。十几年前,民办教师待遇低,许多人都不干了。教育局把这些名额都保留下来,后来民办教师一律转正后,这些空名额都成了局领导的外快!”
庞贝云喋喋不休的说话,使雷警官插不上话问案情。他坐在里屋门口,于是不由得往里屋瞅了瞅。里屋的大床正对着门口,床中间挂着一个柳得菜和庞贝云俩人的结婚照。从照片上看,柳得菜是个十分英俊潇洒的人,而且比庞贝云个子要高出一头。看了照片,雷警官不由得打量了一下正说话的庞贝云。庞贝云个头也不是太低,但俩人的照片上怎么……
庞贝云见雷警官打量她,以为话说多了,于是连忙住了嘴。
“这是您那口子的照片吧。”雷警官向里屋努了努嘴。
“嗯,是的。”庞贝云点了点头。
“他现在在哪里,能不能见见您那口子?”雷警官问得很平和。
“他呀,整天地打牌喝酒。不过这几天嚷嚷着没钱花了,我没搭理他。他于是突然心血来潮,和牌友一同去容州贩生意去了。”庞贝云提起柳得菜,便没好气。
案子假破
从柳得菜家出来,雷警官问小王:“从柳得菜老婆说的半天话里,悟出点什么没有?”
“悟出点。确如您说的,怎么都一扯就是权力、行贿、受贿这些字眼啊,难道这真与案子有关?”小王也开始往这边怀疑了。
“应该有,不过不好确定。看来我们应采取一些措施了。”雷警官心里已有主意。
莫理论案子不久便传出侦破的消息:莫理论开车在郊外散心、思考问题时,被一歹徒意外挟持。俩人争执中,歹徒将莫理论杀害。目前歹徒已被羁押。
听到这个消息,莫理论的家人得到些许安慰,他的亲戚朋友也都舒了一口气,毕竟彼此还都是有感情的。
柳得菜在外边十几天后,一天夜里也回到了家。老婆庞贝云把案子破了的事告诉了他,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说:“表弟这下也可安息了,只是咱那八万块钱花得冤枉。唉,没办法,这也算花钱买教训吧。”
庞贝云心情有些沉重,她有些担忧:“唉,表弟这一死,我这工作怕也干不长了。”
“你咋会干不长呢!”柳得菜有些不以为然。
“现在单位超编的不得了,这不,发改局代理局长一上任,就又安置到俺单位两个人。现在单位的一把手,来时走时都是趁机往单位安插进自己的亲属,前段网上传的湖北襄阳审计局不就是这样的嘛!”
“安插进的人,一般不会再随便开除吧。”柳得菜仍存侥幸。
“不会?说得轻巧!现在这社会,人在人情在,权在人情在,一没有,便……。再说,我那假文凭,表弟不查,别的人会不查吗?唉,唉,这个千刀万剐的杀人犯,表弟怎么会碰上他呢?”庞贝云不住地叹息起来,这时她感悟到亲戚到底还是和别人不一样了。
柳得菜回家的第二天,警察找上门来了,要他到局里去一趟。
柳得菜看到警察,精神一下子紧张起来。
由贿生怒
雷警官见到柳得菜,第一句话就是:“没想到吧?”
柳得菜一阵愕然:“我……”
“说说吧,那晚和你表弟在一起的情景。”雷警官开门见山。
“我,我,我没有把我表弟怎么样。”柳得菜开始语无伦次。
“说吧,把过程都说说!”
柳得菜看了看雷警官严肃的表情,只得把什么都说了。
原来那天晚上他在街上闲转,碰到莫理论开车从外边回来,他上了表弟的车。上去后他便又问起为他安置工作的事。柳得菜声音很大、很急躁,莫理论怕被别人听见瞧见不好看,于是开着车到了郊外。
柳得菜给莫理论诉了苦,说:“现在家里很困难,儿子考上重点高中,学费一下子就要缴几千块。你赶快给我安置个事儿干。”
莫理论耐心地给他做了解释,说:“为你这事我没少跑腿、费神,可是现在这正儿八经的工作太难安置了。你先找个事干着,慢慢等待机会。”
柳得菜认为莫理论这是在搪塞他,于是便揭开了短处,说:“花了八万块钱,安置工作的事连个影子都没有,这太亏了,这钱砸到水里也响一响。”
莫理论一听这话恼了,说:“你的钱我一分也没花,我这是出力不讨好。亲戚朋友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家谁也没有这样催过。我这边亲戚,我老婆那边亲戚,加上同学朋友,几十个人偎着门找我办事,你说顾谁的。我已给你老婆安置了一个事,有些亲戚说几年了,事儿还没安置下来,人家都没说啥,你还在这儿……”
莫理论一提给柳得菜老婆安置工作的事,柳得菜的火也被激起来了。他说:“不错,你给安置了个事,可我们这几年攒的几个钱不是又都给你拿来了嘛!你到俺家看看,俺这几年的日子还没有以前过得好。”
柳得菜这样一说,莫理论更加气愤,他说:“好,我随后凑凑,把钱还给你。咱以后别来往了,你没我这个表弟,我也没你这个表哥!”
莫理论说这样的绝情话,柳得菜怒不可遏了。他骂道:“球,不来往就不来往,不亲戚就不亲戚。谁离了谁都能过!”
柳得菜一骂娘,莫理论暴跳起来了。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骂着让柳得菜滚出去。
柳得菜开始对骂。俩人骂着骂着,便动起手来。柳得菜在后座坐,他猛地一下子拐住了莫理论的脖子,狠狠地勒了一会儿,然后一甩车门出去了。
柳得菜说了事情的经过后,脸上现出无辜的表情道:“我就勒了我表弟一下,怎么会……不是说已经抓住歹徒了嘛。”
雷警官示意小王给他戴上手铐,道:“哪有什么歹徒,你就是那个歹徒。你没去医院太平间看过你表弟的遗体吧。现场只留有你的指纹。是你勒死了你的表弟!”
“没有歹徒,是我害死了表弟?!”柳得菜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