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出格

孙未

一位朋友很久没有与大家联络了，原因是重色轻友。我们由衷为他高兴。没想到，他的父母神色严肃地找到了我。

他的父亲首先发言，这孩子原来很乖、很胆小的，那年考大学，他被哈尔滨一所大学录取了，结果他不愿意去外地，硬是复读了一年才考进上海的大学。可是自从有了那个女朋友，他变得很出格！他忽然说想去旅行，年前跑到了西藏，接下来又说去埃及，那么远的地方啊。前两天，他居然跟我们说，想和女友一起去国外念书——他现在的行为，已经完全不能再用他以前的个性去判断了。

他的母亲提出了此行的意图，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他的女朋友，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不得不实言相告，那个女孩，实际上是个更加内向的乖乖女。

他的父母对这个答案显然是不满意的，既然两个都是守规矩的孩子，儿子身上那些冒险的念头，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们常常可以看到，人一旦堕入情网，就会做出出格的事。

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原本都非武夫勇者。这样的变化与勇气，是因为有一个更强大的自我苏醒了。

恋人都会有这样的经验，与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会感觉世界之门重新打开，没有什么疆域不敢涉足，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只要有彼此在身边，刀山火海，也可携手前去，即便离开过去的一切，也能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白手建起家园，相依为命。

当然，所有出格的力量都是禁忌的，那种沉睡在人心中，毫无畏惧的野性的生命力。人類社会害怕这样的力量。只有当人自觉无力而害怕时，他们才会依赖规则，不敢造次，卑微地生存在看似强大的条框中，天下太平。

爱情自古多悲剧，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样的，家长们反对的理由种种都是表面，人们潜意识中真正畏惧的是——他们俩为什么不再害怕？

差点忘记告诉大家，我这位“出格”的朋友，他这个父母口中的“孩子”，已经二十有八。对于社会、父母，甚至大多数他人而言，我们最好永远是循规蹈矩的孩子。

我想，如果从此禁令恋爱，出格的麻烦肯定少了九成，像英王爱德华八世放弃江山爱美人之类的事，也不再会扰得政局动荡，人心不安。

不过即便这样，人心沉睡的勇力还是存在，别忘了，阿尼玛和阿尼姆斯原本就是在我们自己心里的，恋人只是个投射物罢了。譬如唐吉诃德，只要为自己设定一个虚构的心上人，他一样可以与世界为敌，战无不胜。

郝景田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