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的迟暮危机

伍文静

巴菲特教会世人的是，当一个公司的问题呈现在公众面前时，它的问题肯定远远不止暴露出来的这些。他曾说：“在我小的时候，我母亲告诉我：如果你看见厨房里有一只蟑螂，那里面肯定不止一只！”今天世人正在以这句话的理念来围观伯克希尔的蟑螂

4月的大好春色对“股神”沃伦.巴菲特来说只能是浮云，他的这个月全部笼罩在热门继承人大卫.索科尔辞职后的阴霾下。

继3月30日巴菲特宣布索科尔辞职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对索科尔购买路博润(Lubrizol)股票的交易行为是否涉嫌内幕交易展开调查。4月19日，巴菲特又遭自家公司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东发难，一位名叫梅森.柯比(Mason Kirby)的股东指控索科尔在建议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收购路博润公司前买入路博润股票的行为伤害了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商业信誉。

巴菲特本以为主动说明索科尔的交易行为就能打好这场公关战，但猜测与争论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这位年逾80的股坛神人正在面对他投资智慧之外的能力挑战。

索科尔的位置

《财富》杂志曾这样写道，“每当旗下公司那些CEO搞砸企业，巴菲特急需一个力挽狂澜、扭转局面的人，大卫.索科尔出场的时候就到了。”而在索科尔的管理学小书《满意但不满足》的序中，巴菲特更是这样写道：“他在管理学领域所做出的贡献就像1941年特德.威廉姆斯在单赛季创造406次命中纪录一样。”

索科尔在巴菲特金融帝国中数次力挽狂澜，多次充当“救火队员”。索科尔进入巴菲特帝国源于1999年巴菲特对中美能源控股公司的收购，目前索科尔管理的这家公司占到全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营业收入的10%。

去年4月，美国参议院金融监管法案要求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和其他几家公司提供数亿美元的衍生产品抵押，索科尔被派去与参议院周旋交涉，他又一次胜利而归。

巴菲特帝国里，索科尔一人分饰多角，一人管理3家公司，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旗下中美能源控股公司、Netjets航空公司和约翰斯曼维尔公司任董事会主席，相比巴菲特老顽童一样的亲切角色，索科尔是个很严厉的领导，他不但严格要求员工，也严格要求自己。每天不到5点起床，跑步5英里，每周有5天时间要练习举重，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出差，有3个助手。

“他一天做的事情比我一周做的事情都多，我说真的，没有开玩笑！”巴菲特说。

索科尔的前两次辞职，董事会都没有同意，但事不过三，这次巴菲特不得不放手了。

除了惋惜还是惋惜。2011年3月30日，巴菲特亲自撰写声明宣布大卫.索科尔辞职，“大卫的贡献无以伦比。在中美能源公司，他和格雷格.阿贝尔已经展现了在公共事业领域管理者的最佳表现。在Netjets，大卫没有借助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成功地恢复了这家临近破产的公司的经营。他一直为约翰斯曼维尔提供巨大帮助”

深情细数以往爱将的工作成绩之时，巴菲特首次向公众披露了索科尔对路博润股票的交易行为。

2010年秋天索科尔在与花旗集团银行家会面时收到18家可能做交易的公司信息，12月13日索科尔表示只对其中的路博润感兴趣，希望与该公司CEO詹姆斯.汉姆布瑞克（James Hambrick）会面。12月14日，索科尔购入2300股路博润股份，并于一周后卖出。2011年1月5日至7日，索科尔以每股104美元限价买入10万股路博润，最终成交96060股。

巴菲特在声明中称，2011年1月14日或15日，索科尔首次向他推荐路博润，一开始巴菲特并无太多兴趣，索科尔也在这次交流中“顺便提及”自己持有路博润股份，不过此时巴菲特并不清楚具体购入时间和持股量。直至1月25日索科尔与路博润CEO詹姆斯会面，巴菲特在听取这次会面内容后，才开始对收购路博润感兴趣。3月13日，巴菲特执掌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董事会投票同意收购路博润。次日，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宣布以90亿美元现金收购路博润，每股收购价为135美元。由此，索科尔持有的路博润股票总收益达到300万美元。3月19日，巴菲特得知了索科尔购买路博润股份的具体情况。3月28日，索科尔通过助理向巴菲特提交了辞职信。

在索科尔递交给巴菲特的辞呈中，索科尔称自己希望“利用日后职业生涯的时间去投资家族资产，用这样的方式创造出不朽的价值，并希望建立一个企业，为后代和慈善基金投资创造机会”。

巴菲特在声明中也努力解释索科尔的辞职与购买路博润股票一事无关，他说：“大卫和我都不认为购买路博润股票的行为存在任何非法之处。他告诉我，这些并非他决定辞职的原因。”

“股神”的措辞几乎像外交辞令一般天衣无缝。

巴菲特称：“索科尔购买路博润股票是在同我讨论之前，他并不知道我对此会有什么反应。更进一步的是，他明白自己除了能提出这个主意外，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决策过程中并没有什么发言权，这将由我和查理.芒格（Charlie Munger）来决定，再由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董事会批准，而索科尔并不是董事会成员。”不过在外界看来讽刺的是，在之前的媒体报道中，索科尔在路博润交易中的角色被高调渲染成他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中地位举足轻重的标志。

3月31日，媒体报道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已介入调查索科尔在路博润交易中可能存在的内幕交易行为。消息一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B股股价当天下跌1.83美元至83.63美元，跌幅2.1%。

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蟑螂

巴菲特的声明措辞谨慎，也强调自己对事件毫无隐瞒。然而，索科尔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宣布收购路博润后两周就递交辞呈，履职至4月21日。他重仓买入路博润股票一周后就把该公司推荐给巴菲特，巴菲特最终投资。巴菲特在声明中强调“没有要求他辞职”，又讲述此前索科尔曾两次辞职都被挽留的故事，以及提及“如果没有索科尔的前期努力这次收购不会发生”，都显欲盖弥彰而难免引发猜测。市场并未如巴菲特在声明中所表现的一样，对索科尔报以信任。

在路透社近期举办的全球并购峰会上，23位美国顶尖投资银行家中的21位都表示伯克希尔哈撒韦高管在将这家公司列为可能收购目标时，绝不应该私自交易路博润公司的股票；约五分之一的人认同索科尔的行为将招致内幕交易的指控。

NBC针对索科尔的交易行为也进行了一项在线调查。结果显示，受访者中9%认为索科尔的行为已属违法；32%认为这一行为是不道德的；33%表示这种行为既违反法律也触犯道德；25%的人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内部，有一部已存在10余年的备忘录《内部交易政策与程序》。备忘录中明文规定：“对于所有员工，包括他们的家庭成员，从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开披露收购或持仓某上市公司的证券时开始，所有有关这家公司的证券交易必须预清零，直到伯克希尔哈撒韦声明已不再持有该公司的股权。”

就在去年，巴菲特还在备忘录里写道：“如果你看到了什么，其正当性或合法性使你犹豫，给我打电话。如果一些行为让你怀疑是不是会越界，那么想都不要再想。”

索科尔3月31日接受CNBC电视采访时坚称自己没有做任何违法或者不道德的事。并提到伯克希尔哈撒韦副董事长查理.芒格当年对比亚迪的投资行为为自己辩护。他透露，在伯克希尔哈撒韦收购比亚迪以前，芒格也曾持有比亚迪公司3%的股票。

2008年9月，伯克希尔哈撒韦通过旗下的中美能源以2.31亿美元收购比亚迪2.25亿股股票，约占比亚迪总股份的10%。自巴菲特收购比亚迪后，比亚迪港股股价一路上扬，一年间由港币8元左右暴涨至港币85.5元的历史最高位。

被索科尔拖下水的芒格4月5日在接受彭博社电话采访时回应说，他投资比亚迪是在伯克希尔哈撒韦收购该公司“几年前”，而且他本人没有向巴菲特提议过购买比亚迪，也未参与伯克希尔哈撒韦对比亚迪投资的讨论。

“芒格投资比亚迪与索科尔投资路博润最大的区别就在时间跨度上，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宣布收购比亚迪之前已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杜克大学法学院公司与证券法教授詹姆斯.科克斯（James Cox）一针见血地指出,“索科尔问题的关键就在我们都知道的紧凑的时间点上。”

巴菲特教会世人的是，当一个公司的问题呈现在公众面前时，它的问题肯定远远不止暴露出来的这些。他曾说：“在我小的时候，我母亲告诉我：如果你看见厨房里有一只蟑螂，那里面肯定不止一只！”今天世人正在以这句话的理念来围观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蟑螂。

今年他该如何躲过质疑

上诉巴菲特、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和索科尔三方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东柯比说：“索科尔的不道德行为有损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名誉，巴菲特和索科尔将公司置于违反SEC法律的潜在风险中，并且很可能使公司遭致负面信用评级。”

美国三大信用评级机构之一标准普尔在索科尔辞职后就表示对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关注。虽然标准普尔表示不会因为索科尔离职而改变对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评级，但标准普尔表示：“这次事件加强了我们对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在控股公司层面缺乏传统公司基础建构的担忧它将在未来几个月内分散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管理层注意力。”

2010年2月，因伯克希尔哈撒韦收购北伯灵顿铁路公司将损害到自身的流动性和资本充足率，标准普尔宣布将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债信评级从AAA下调至AA+。

巴菲特曾说：“要赢得好的声誉需要20年，而要毁掉它，5分钟就够。”巴菲特当然不想晚节不保。

半世纪间，巴菲特把收购的一家濒临倒闭的纺织厂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变成了如今拥有大约80家子公司的保险和多元化投资帝国。40多年里，巴菲特创造了3万多倍的高额回报率，其个人财富也在2008年达到620亿美元，超过比尔.盖茨，在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排行榜上位列榜首。

巴菲特创造财富的神话无人企及，被投资界称为“股神”。不过巴菲特虽被奉为“神”，但他清楚自己逃不过人的命运。2007年巴菲特在致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东的信中，巴菲特对自己逃不开死亡的事实打趣地说道：“我很不情愿地放弃了死后继续管理公司资产组合的念头。”

索科尔一直被认为是巴菲特最热门的继承人。此前，巴菲特总共有5名候选接班人，包括大卫.索科尔、负责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再保险业务的主管阿吉特.杰恩、中美能源CEO格雷格.阿贝尔、汽车保险业务主管托尼.奈斯利，以及被认为是新加入的北伯林顿铁路公司的CEO马特.罗斯。

4月30日，一年一度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度股东大会即将召开，届时将有数万股东从全球各地赶赴巴菲特的故乡奥马哈参加。巴菲特可以一如既往地巧妙敷衍数万股东对投资的疑问，今年他该如何躲过由索科尔引发的质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