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巾的颜色与教育的成色

吴非

前些日子，西安有所小学让“未达到红领巾条件”的小朋友戴绿领巾，议论纷起。有照片为证，和早先武汉的“五道杠”一样，都是事实。前天又得知呼和浩特一所学校特制红色校服，专供年级成绩排名前五十的学生穿，替房地产老板做广告。教育界有这么多弱智干部在卖力工作，真让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领巾的颜色，以前统一为红色；改革开放后，一度有过“绿领巾”，是给学龄前儿童戴的。围绕“红领巾”，有过好多故事。教育学家吴康宁写过一文，记和儿子的对话，儿子问他“什么是烈士”？为什么红领巾“是用烈士的鲜血染成的”？怎样为一名六七岁的儿童解惑，教育学家感到非常非常困难。

然而，我刚刚听闻“绿领巾”时，理解错了。我以为是某个学校进一步的改革措施，发展儿童个性，不再约束儿童，让一部分儿童自行选择领巾的颜色。我当然往好处想，也许校方用心是好的：这些小朋友虽然学习成绩不突出，但是很环保，他们不过多地买教辅书，尽量少做无效作业，节省了很多纸张，保护了祖国的森林；他们不但低碳，为人也很低调，所以选择戴“绿领巾”。这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头。

我甚至还想到事情可能有良性发展。比如，有些小朋友虽然在校表现一般，可是非常爱家庭爱父母孝敬老人，他们选择了代表温暖的黄领巾，这也很有意义；又有一部分小朋友爱科学，有探究意识，反对无聊作业，有鸿鹄之志，乘长风破万里浪，他们戴上了蓝领巾；還有三五小朋友，看到社会上乱七八糟的现象，痛心疾首，不顾“皎皎者易污”，决定戴白领巾——如果真有这样的孩子，社会有希望，我将向他们表示敬意。更有些高瞻远瞩的小朋友发现，那些经常来视察小学，让他们在寒风或烈日下列队等待并表演节目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现在都住在监狱里，他们原来准备把“班”让小朋友来“接”的，可是他们都“进去了”！究竟要小朋友“接”什么“班”呢？他们困惑得不得了，于是暂时什么领巾也不戴了，在老师的指导下，他们成立了一个“关心上一代协会”……

赤橙黄绿青蓝紫，多彩的学校，像个大花园！小朋友们选择戴什么颜色的领巾，加入哪个社团，只要他说出道理来，并且能得到父母的签字，就合法。

当然，是我弄错了，西安那所学校的“绿领巾”用意不端，客观上形成了对学生的侮辱，而且不具备“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的”条件与环境，所以被干预了。

我为自己的主观臆想感到无趣。不过，如果小朋友们从小受平等教育，被允许自由思想，保持好奇心、想象力和求知欲，才可能有创造性人格，而不是做奴才。

有尊严的灵魂比雄健的体魄更重要。

【选自《新浪·博客》】

题图∕被摧残的幼苗∕杨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