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反贪软硬都不灵
2011-05-14宋庆森
宋庆森
封建时代,皇帝对付贪官的手段不外乎硬软两种:一是严打恶治,二是软化。
说起恶治,就是开杀戒,施恶刑。杀头、腰斩,碰上手脚利索的刀斧手,痛苦一瞬间,也就过去了。但杀人的目的,不只是夺去被杀者的生命,更主要的是以死之恐怖和苦难警戒后人,起威慑作用,要以死来吓唬后人。
要说对付贪官的办法,明朝的名堂最多、最毒,朱元璋的狠劲儿谁也比不了。比如有“刷洗”和“抽肠”之刑,叫人毛骨悚然。前者是将犯人全身赤裸地绑在一张特制的铁床上,用滚烫的开水往犯人身上浇。顿时,犯人被开水烫得皮开肉绽。接着,行刑的刽子手,手持铁刷,在犯人烫烂的身体上用力刷去皮肉,直至露出白骨而死。后者则是将犯人衣服剥去,高吊在特制的架子上,刽子手用铁钩从肛门处伸进犯人体内,将其肠子钩出,再将肠子的一端系在石头上,旋即松手,此时“尸起肠出”,犯人便被活活地刳肠而死。
但就是这样,照样挡不住官员们的贪欲,明王朝最终还是因官场贪污而灭亡。后来的张献忠,也用这种剥皮的毒刑来对待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所以鲁迅说:“大明一朝,以剥皮始,以剥皮终”。
恶刑治不了贪官,还连及多少无辜。酷刑之下,安有不招?京剧《玉堂春》中重审苏三时,刘、潘两位大人说:“你不该招供呀!”苏三道:“无情的拶子,我难受刑。”所以,明代一个案子动辄就是几千人,甚至上万人牵进去,死的大多都是冤魂。
上面是硬的一手,还有软的一手,就是教化。朱皇帝出身贫寒,讨过饭放过牛,当过和尚游四方,对人情世故的了解,比起书生来说,要透彻深刻得多,也能说到点子上。登基执掌天下以后,他多次告诫属下:“天下新定,百姓财力困乏,犹如刚会飞的鸟,刚栽上的树,万不可拔羽毛,动树根。只有廉吏才能严格约束自己,爱护百姓。贪吏则必然肥己害民,请你们引以为戒。”说得多好。
请听朱元璋给部下上的一堂课:“老老实实地守着自己的薪俸过日子,就像是守着井底之泉。井虽不满,可却能每天汲水,长久不断。”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他命户部算出各级文武官员收入细表,折算成稻米数,又写明每亩地的产量和付出多少劳动力,汇编成一书,名为《醒贪简要录》。让官员们明白,自己领的薪俸来得多么不容易,唤醒良知,不要贪污。
雍正也是做“软工”的一把好手。他对大臣说:“为人只要清晨出门抬头望天,至晚归寝时以手扪心,自得为人之道矣。”这席话出自一个封建帝王之口,真令人难以相信,那简直就是一个教父,一位哲学大师的语言了。
但是,即便恶刑惨如荼、毒如虎;教诲如春风,娓娓动听,腐败还是斩不尽,杀不绝,成了封建王朝身上挥之不去、形影相伴的沉疴。弄得那位杀麻手、磨破嘴皮子的朱皇帝直挠头皮:“怎么前边的尸体还没有挪开,后人就脚跟脚地开始为非作歹了呢?”;“我这般年纪大了,说得口干了,气不相接,也说他不醒”,甚至“自谦”“才疏德薄,控驭之道竭矣”。皇帝当然不明白,靠皇帝而非制度来反腐败,只能是这样的结果。
【原载2011年8月19日《新華每日电讯·草地》标题有改动】
题图∕灯下黑∕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