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 一脔知味
2011-05-14肖金
肖金
陈望道先生的这篇杂文《明年又是什么年呢?》,通过对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文化市场的生存状态的观察入手,为我们揭开那个时代历史画卷的一角。
开篇欲抑先扬,摆出所谓“杂志年”的“名不虚传”之处,“今年新出版的定期刊,大约有四百多种——新增了十倍左右。”
作品指出,这期刊市场的表面“繁荣”背后,却暗藏着四伏的社会危机:杂志的风行,不是因为读者多了,而是因为办杂志的多了;办杂志的为什么多了呢?因为书店老板“出书难”,“只好将资本运用到定期刊物方面”;是什么造成“出书难”呢?在当时原因很多,有政治的、也有经济的,其中之一便是“读者的钱袋不像从前那样饱满了”。从文化市场的“不景气”到社会民生的凋敝,逻辑推演自然而合理。
更加可悲的是,所谓“杂志年”这一点表面的“繁荣”,也面临恶性竞争之后岌岌可危的困境:今年的“杂志年”之后,明年就“将见大批杂志停刊”;而苟延残喘者,也只能“以‘低级趣味吸收一些读者”而已。
与“杂志年”对应的是“古书翻印年”或“预约年”,在社会大环境的“不景气”之下,文化市场只能剩下“炒冷饭”的无奈了。
结尾部分,作者道出了一个文化“贫瘠”时代的无奈,“多数读者的钱袋瘦瘪了,并不是穷了就不想读书;反之,因为愈穷愈加感到问题多,愈加要求解答。”而出版家们因为“无法打开‘不景气”,也不能为陷入“知识饥荒”的人们提供“新鲜活泼的食粮”。可以想像,一旦文化的创新活力消失,这个时代的政治体制、社会生产能具有不断向前推进的动力吗?
回顾历史,让我们把镜头推进到六十年代,“八亿人民八台戏”的“文革”时期,只能允许存在“一种声音”,文化的萧索之态可想而知;“文革”结束之后,自由的“雨露”、开放的“阳光”、宽容的“土壤”终于回归,民众蛰伏已久的意愿需要表达,对知识的饥渴需要满足,随即迎来了一个文化发展的“黄金时代”。可以说,文化市场的兴盛与萧索往往是一个时代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的晴雨表。
一叶而知天下秋,一脔而知天下味。优秀杂文作家的创作魅力在于,他们往往具有把握时代脉搏的敏锐洞察力,善于从某一事件、某一现象中见微知著,道出社会问题的症结所在、感知历史的变迁趋势;而经典杂文作品的魅力则在于,她们虽然“出生”于某一个特定的时间,却又具有穿越过去、鉴古知今的长久生命力。距陈望道先生的杂文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当下的文化市场如何?仅以期刊市场特别是纯文学期刊市场,何尝不也是步履维艰?而与文学市场“不景气”相对的,是“财富学”、“励志学”、“成功学”、“养生学”等却动辄出售十万、百万的“畅销书”。那么,这种唯利是图、急功近利、功利浮躁是不是也属于另一种文化的“贫瘠”呢?值得我们深思。
这篇作品艺术特点鲜明:视角选取独辟蹊径,语言平实自然,结构层次清晰,逻辑严谨。
陈望道(1891-1977),原名参一,笔名陈佛突、南山等。浙江省义乌人,出生于农民家庭,早年就读于金华中学。1915年,赴日本留学,先后在早稻田大学、中央大学等校学习文学、哲学、法律。1919年5月回国,任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国文教员。1920年12月起,负责《新青年》的编辑工作。1927年,任《民国日报》副刊编辑兼复旦大学教授。1928年,任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1934年,针对当时社会上出现的“文言复兴”现象,与人一起发动了“大众语运动”。主张建立真正的“大众语”和“大众语文学”,并创办《太白》半月刊,撰写多篇文章。1940年秋赴重庆,任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后任新闻系主任、代教务长。1946年6月,随复旦大学迁回上海。1949年之后,他积极支持文字改革和推广普通话工作,创立了我国第一个科学的修辞学体系,开创了修辞研究的新境界。
插图 / 消失的文化 / 佩多·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