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头事件

白琅

下课后，学生们都到操场上活动了，柳老师准备利用这课余时间给学生批改作文。这时，班级里最调皮的宋小虎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柳老师没看纸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这纸条大多都是值周老师开的违纪通知单。果不其然，宋小虎因为在走廊里乱蹦乱跳，被值周老师扣了1分!柳老师刚想批评宋小虎，无奈上课的铃声响了，柳老师只好把宋小虎叫出了教室。

柳老师生气地责问宋小虎：“你老实说，这学期被值周老师抓住几次了?”宋小虎扬着脖子歪着脑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8次了。”柳老师看着宋小虎：“学校规定，在半学期内，哪个班级要是被扣了12分，就突破底线了，就要被点名批评。老师怎么苦口婆心地教育你，你都不往心里去，是不是该给你妈打个电话，把你妈请来啊?”谁知宋小虎竟满不在乎地说道：“打就打，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着，就走到走廊左边，那里就有电话。柳老师被逼无奈，也只能允许他打电话了。

柳老师走进教室，学生们拿出数学本，继续做题，然后她走出教室，看看宋小虎打没打完电话，谁知出来一看，宋小虎竟然不见了。柳老师心想，宋小虎肯定是上厕所了，他不可能逃出学校，因为没有班主任的批条，门卫是不会放学生离开学校的，柳老师便回到教室。谁知一等再等，宋小虎依然没有回来，柳老师决定到操场上看看。柳老师刚走出教室，一下子就惊住了：校长来了，跟在他后面有好几个人，其中就有宋小虎，而此时的宋小虎，额头破了，脸上流着鲜红的血。柳老师赶紧从兜里掏出面巾纸，想给宋小虎擦拭额头上的血，竟被宋小虎的妈妈孟女士给拦住了：“你别见了记者就扮出假慈悲的样子。”柳老师一怔，她这才发现那两个陌生的男子已经开始给她录像了。孟女士气势汹汹地责问柳老师：“你凭什么按住我儿子的头往墙上撞?而且竟撞得头破血流！”柳老师惊呆了：“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抓小虎的头往墙上撞了?小虎，你倒是开口说话啊。”谁知宋小虎竟然说道：“我在走廊里乱跑乱跳，被值周老师给抓住了，你让我给妈妈打电话，我不打，你就抓住我的头往墙上撞!”宋小虎说着就领着大家来到了电话机跟前，在电话机跟前的墙上果然还留有血迹。柳老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弯下身子，冲宋小虎说道：“小虎，老师对你不好吗?你干吗要陷害老师啊?”孟女士冲记者说道：“记者同志，你们都听到看到了吧?她暴打了我的孩子，还说我的孩子在陷害她。校长同志，你听着：我既不用她赔礼道歉，也不用她赔一分钱，我就一个要求：这样暴力的老师，必须调离教育岗位，不然我就越级上告!”

让柳老师万万没有想到，宋小虎额头流血的视频，竟然被传到了网上，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很快就有上万人留下帖子，纷纷讨伐她，并强烈要求教育部门将她开除。一周后，她真的就被开除了。

柳老师只好孤身一人回到了老家。她的老家在青天山村，她的老爸在青天山上承包了一大片木质极好的松树林，柳老师每天陪着老爸来到青天山上培育山林，闲下来时，她就忍不住苦苦思考：我对待宋小虎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可他为什么要陷害我啊?

这天上午，柳老师帮着老妈洗完衣服后，就又往青天山去。青天山离他们家有七八里路途，这里山高沟长，没有人家，手机在这里连信号都没有，好在去年，老爸雇人在这里修了一条便道，可以凑合着跑车，这样就可以把松木卖往山外。柳老师正大步沿山路走着，突然发现前面的一条沟里，栽进了一辆越野吉普车，司机一动不动躺在车头跟前，他的头正往外流血。柳老师拔起腿刚准备往沟下跑去时，她一下子惊住了：就在离司机不远的地方，一条眼镜蛇正扬起高高的脖子，缓缓地向司机爬去，这要是让它咬上一口，司机就必死无疑了！绝不能让蛇咬到他!柳老师悄悄走下沟，搬起一块大石头，躲在树丛的后面，要是眼镜蛇想咬司机，它就必须从这树丛边上爬过去，到时候她就用这块大石头砸向眼镜蛇，砸到了，眼镜蛇必死无疑，砸不到，她就有可能命丧蛇口。果不出柳老师所料，眼镜蛇真的缓缓朝司机爬来，柳老师举起石头，奋力向眼镜蛇砸去，真是老天相助，大石头不偏不倚狠狠地砸在了眼镜蛇的身上，眼镜蛇一下子就被砸成了两截。柳老师赶紧把司机的上衣脱下来，将他的头紧紧包扎上，然后把掉在地上的矿泉水瓶打开，将水洒在司机的脸上，同时，又给他喝了几口水，司机终于苏醒过来。原来，他是来这里准备买松木的，没想到这里的路况太差，一不小心就栽进了沟里。因为这里无人居住，手机又没有信号，柳老师只好搀扶那司机下山，当司机见了已变成两截的眼镜蛇时，感动得热泪盈眶，颤声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竟救了我两次性命，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啊!”

柳老师搀扶着司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走到了手机有信号的地方。柳老师把司机缓缓扶坐在一块石头上时，她竟一下子累倒在了地上……

一个月后的这天早晨，柳老师跟老爸在去青天山的路上，听到后面有汽车喇叭声，她回头一看，又是一辆越野吉普车。父女俩赶紧给吉普车让路，谁知吉普车驶到父女俩跟前时，竟然停下了。一个男人走了下来，竟然是那个被救的司机。柳老师便问：“你的伤好了吗?”司机点点头，说道：“好了，好了，要不是碰到你这个救命恩人，我现在早就到了阴曹地府了。”这时，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女子，司机便向柳老师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柳老师正要跟她握手时，她一下子怔住了，这个人竟然是宋小虎的妈妈孟女士。孟女士也怔住了：“天呀，怎么会是你啊?”宋先生也愣住了：“怎么，闹了半天，你们认识?”孟女士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你知道吗?她就是抓住咱们小虎的头往墙上撞，后来被开除的柳老师!”

老爸得知他们就是陷害女儿的那家子人，便一步奔过来，冲他们吼道：“你们还来干什么？还嫌没把我女儿害够？实话告诉你们，我女儿是最最善良的人，就是她知道你就是陷害她的恶人，她照样会救你的！”老爸说完，拽起柳老师就朝前走去。宋先生急了，几步就追了上来，他冲柳老师很是诚恳地说道：“柳老师，你能实事求是地告诉我，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柳老师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对天发誓，那天我没动小虎一根手指，他额头上的血究竟是怎么弄的，我也不知道。”

宋先生在开车返回的途中，脸色一直十分的严肃，他问孟女士：“小虎额头上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女士把眼睛一瞪：“你说是怎么回事?是她抓住小虎的头往墙上撞的呗!”宋先生斜眼看着孟女士：“她能冒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感觉她能对小虎下那么凶狠的手?还有一点同样让我想不明白：你在没有确定小虎说的是真是假的情况下，就给电视台打电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孟女士急了：“我压根就没给电视台打电话，我赶到学校时，电视台的记者比我去得还早，当时我还感到纳闷呢!”

宋先生开车回到城里，就直奔小虎所在的学校，孟女士不高兴了：“小虎现在正在上课，你干吗这么急着找他?等到中午就不行了吗?”宋先生说道：“我不把这事搞清楚，我一刻都不会安宁。”

宋先生来到小虎所在的班级，班主任告诉他：小虎打电话给她，说他的右腿踢足球时摔断了，他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来上学了。聪明的宋先生立马就想到了网吧，因为小虎只要逃学，他的落脚点只有网吧。夫妻俩立即分头寻找，很快就在一个名叫“迷你魂魄”的网吧找到了宋小虎。宋先生没有发火，他让宋小虎坐在车上，然后开车来到了郊外的垃圾场，这里有好几个跟小虎年龄相仿的孩子在捡破烂。宋小虎不解，便问道：“爸爸，你把我拉到这里干什么?”宋先生冷冷地看着宋小虎：“他们为什么不去上学，偏偏跑到这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捡破烂啊?”宋小虎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们有的没有爸，有的没有妈，有的爸妈有病，有的爸妈都死了，他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到这里捡破烂。”宋先生两眼依然冷冷地看着宋小虎：“那你为什么不去捡破烂?”宋小虎很自豪地说道：“因为我有爸爸妈妈啊!”宋先生从车厢里拿出一只塑料袋，递给宋小虎：“你拿着这只塑料袋，马上下去给我捡一袋破烂回来。”宋小虎一下子愣住了：“我有爸爸妈妈，凭什么要去捡破烂啊?”宋先生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老爸出车祸那天，要不是遇到了一个好人，你老爸现在早就去了阴曹地府了。你没有了爸爸，不也得来这里捡破烂吗?”宋先生说着就打开了车门，宋小虎急了：“这垃圾场这么脏，怎么捡啊?”宋先生火了：“让你下去捡，你就痛痛快快去捡，你再跟我磨蹭，别怪我揍你!”宋小虎只好接过塑料袋，进了垃圾场，不一会儿，他就蹲在地上呕吐起来。孟女士赶紧跳下车，把宋小虎给领了回来。

宋先生看着两眼直淌眼泪的宋小虎，便严肃地问道：“是捡破烂好，还是上学好?”宋小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当然是上学好。”宋先生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吗?舍命救你老爸的就是你们柳老师。我今天实话告诉你：你要是能如实地把你的‘撞头事件告诉老爸，不管你犯的错误有多大，老爸都会原谅你；你要胆敢不说实话，你就马上给我下车，从此整天在这里捡破烂。”宋小虎没有说话，只是拿眼呆呆地看着。宋先生“啪”的一声打开车门，冲宋小虎吼道：“你不想说是不是?你马上给我滚下车，我从此没有你这个儿子！”宋小虎看着爸爸那不可动摇的神态，只好把实话说了出来：“有一天，我上完上午第一节课，就把过去班主任批过的一张纸条拿给门卫，门卫也没有细看，就放我出去了。我跑到网吧里上网，谁知竟被柳老师发现了。她在网吧里找到我后，很是气愤，就给文化市场管理中心打了举报电话，他们很快就赶来了，把老板好一顿罚，还差一点把他的网吧给封了。老板怀恨在心，他让我找个机会把头往墙上撞，事后就说是老师拽着我的头往墙上撞的，让校长扣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他答应我十年上他的网吧不跟我要一分钱。我以为只要扣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就按照他说的做了。他还给电视台打了电话，还让他手下的被他称为‘水军的人把视频发到网上，让他们发帖子讨伐柳老师；我根本没想到因为这么大点的事，就会把我们老师给开除了。”

宋先生听完小虎的讲述，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便转过车头，开足马力朝回开去。孟女士便问：“你把车开得这么快，你要去哪?”宋先生一字一句地说道：“去公安局。”孟女士急了：“你要是把实情说出来，小虎不就完了吗?”宋先生说道：“柳老师心地这么善良，你让她背一辈子的黑锅，你于心何忍?小虎还小，让他为此付出一点代价，这对他将来的成长是有好处的!”

三个月后，柳老师终于回到了她心爱的教育岗位；而那个“迷你魂魄”网吧的黑心老板，已被抓了起来，他的“迷你魂魄”网吧也被彻底查封了。 ■

（责编：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