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抵巴黎诱惑,一个变节的克格勃改写苏联历史

彼得兔

2011年5月，法国《世界报》发布一条新闻：长篇纪实文学《来自阴间的访问》在多个国家成为畅销书。书中的主人公是前苏联的克格勃，他的叛变导致前苏联加速解体。美国前总统里根曾评价：“这是20世纪最大的一桩间谍案！”该书详尽地叙述了这名高级间谍的奇特人生——

巴黎的诱惑，难忘红磨坊

1981年7月14日，法国爱丽舍宫后花园，新当选的总统密特朗正在举行盛大庆祝宴会。法国内政部长加斯东和国家本土警戒局局长马塞迈着急促的脚步来到他面前。

“总统先生，一名以莫斯科为基地的克格勃高级特工有意向法国提供一大批极为重要的机密情报，其中包括苏联人窃取西方尖端技术的系统及网络问题。”加斯东在密特朗耳边悄悄说道。密特朗立即指示部下：“此事不得泄露半点风声。”

为法国本土警戒局传递信息的是法国著名的汤姆逊电子设备公司高级职员雅克。他带来封来自莫斯科的信，写信人名叫韦特罗夫。他在信中表示，愿为法国情报部门效力，“我已陷入了生死的交叉路口，除此似乎别无选择……”

法国本土警戒局对韦特罗夫并不陌生。他1932年10月10日出生于莫斯科，大学毕业后被克格勃作为“优秀人才”招录，1965年，被克格勃派往法国首都巴黎。他的公开身份是苏联贸易使团工程师，秘密使命是搜集法国民用和军用方面的科技情报，物色和发展情报人员。他周旋于工程师和生意人中间，没用多久，就在一些大公司发展了几名情报员为莫斯科效力。

韦特罗夫万没想到，他的名字早就进了法国情报机构的数据库，法国反间谍机构还派出反间谍人员掌握着他的动向。

雅克代表公司和韦特罗夫做过几笔生意，两人熟识后，豪爽大方的雅克经常招待韦特罗夫，很快成为好友。

巴黎惬意的生活，与苏联国内生活物资贫乏、思想和行为受到严格控制相比，无疑是人间天堂。韦特罗夫习惯了喝高档的红酒，吃精美的法式大餐，倘徉在丝绸般的塞纳河畔……

韦特罗夫的妻子斯韦特拉娜爱慕虚荣，对巴黎的奢华生活沉湎其中。可韦特罗夫的收入远远满足不了自己和妻子追求享受的欲望，他在雅克的帮助下搞来便宜的珠宝首饰和鱼子酱等，转手高价卖给当地的苏联侨民。毕竟受过克格勃多年训练，知道适可而止，他经常告诫自己不要被眼前的霓光艳影诱惑，提醒妻子不要忘了自己身份。

1970年7月，韦特罗夫奉命回国，这次他有些心烦意躁。他还没充分享受自由世界的生活。为了不让克格勃高层怀疑，他决定让妻子按时回国，自己再在巴黎多留了10天。

就是这短短的10天，韦特罗夫的人生彻底改变。他独自逗留巴黎的几天里，雅克对他更是殷勤周到，带他去参加私人派对，看脱衣舞表演。那段时间，他的内心充满矛盾，一方面是身上的使命感让他必须回国，另一方面是眼前触手可及的自由世界叫他难以割舍。可他想不到的是，雅克的真实身份是法国反间谍机构特工。

归国的前晚，韦特罗夫独自来到红磨坊舞厅，想消散心中的块垒。巨大的红磨坊风车日夜不停地在风中转动，叶片上的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烁，韦特罗夫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卷入其中。

他醉意醺醺走出舞厅，红磨坊门前的广场上有条1600米长的花街，密集着1500多个妓女。血液里的酒精燃烧着欲望，韦特罗夫选了个女孩一起去附近的旅馆。完事后，他惊慌地发现被几名虎背熊腰的壮汉围住了，对方声称要报警。

明知中了圈套，韦特罗夫也只能吃哑巴亏，因为克格勃组织对手下犯此类糗事的处罚是很重的，而且他也不想这事被妻子知晓。情急之下，他向雅克求助。

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雅克很快赶到了现场，替韦特罗夫付钱摆平了此事。这次艳遇风波，自然是法国反间谍机关的设计的陷阱。从此，韦特罗夫对雅克更加信赖，法国反间谍机关也巧妙地达到了目的。

事业无前景，家有风骚妻

法国本土警戒局为了慎重起见，按惯例派出一名资深的法国谍报人员阿迈耶，赴莫斯科与韦特罗夫见面，以探虚实。经过深入接触，阿迈耶基本摸清了韦特罗夫叛变的心路历程。

1970年韦特罗夫奉召回国后，他想尽量忘记在巴黎长达5年的富裕自由的生活，但内心无法释怀。“我强烈要求承担更重要的任务。”他不止一次地在上司面前表白。通常，克格勃的“重要任务”就是出国窃取情报。可是他并没如愿，1975年3月，他被派到T处的信息和分析中心，负责根据苏联间谍搜集来的情报撰写综合报告。显然这是一项机密性极高的工作，他被提拔为T处的总工程师，并被授予上校军衔，一家人的生活环境大大改善。但在韦特罗夫心里，这一切与巴黎相比，简直是太逊了。

工作的单调和重复，很快令韦特罗夫感到乏味，更令他沮丧的是：因为在重要部门接触绝密材料，他实际上已经被打入另册——出国的大门从此对他关闭了。一切迹象表明，好运再不会降临。他对枯燥乏味的技术性工作早已没兴趣，他曾提出一些改进建议，却没人理睬他。

1977年8月，在克格勃的一次人事变动中，T处处长一职出现空缺。按资历和能力，同事们都认为接班人非韦特罗夫莫属。可任命书一下，他差点气歪了鼻子——当上处长的是名叫巴德洛夫的矮胖子，以前曾是韦特罗夫的手下。他太了解这个又蠢又笨的家伙了，不光逻辑思维有障碍，训练时连开枪的胆量都没有，从未出国刺探过情报。而现在，他成了韦特罗夫的顶头上司，原因是他的父亲是政府部门的高官。

看着身边一些平庸的高干子女青云直上，韦特罗夫愤愤不平，“这是制度的腐败！”一次，他奉命到克格勃U局副局长家里汇报工作，眼见局长大人家里豪华的进口家电、意大利风格的家具，以及皇宫般的房间装修。他瞠目结舌，恍然回到了法国巴黎——不！这里的一切比巴黎还要豪华奢侈。他不禁感叹：自己何日能混到这一步呢？他的不满情绪愈加强烈，并扩展到对国家、社会和特权阶层的怨恨。

度日如年中，一个叫奥切基娜的美女走进了韦特罗夫的生活。她是T处文件档案室新来的秘书，年轻的她身材颀长，湛蓝明亮的大眼睛让人心醉。韦德罗夫处心积虑撒下情网，很快就将她俘获。

有了年轻貌美的情妇，韦特罗夫暂时忘记了事业上的不快和内心的焦灼，他瞅准一切机会与奥切基娜幽会。

肉体的激情暂时平息了内心的焦灼，韦特罗夫重新精神焕发。然而，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1981年元旦，他谎称加班，在奥切基娜的宿舍与她缠绵了半天。中午他买了条大火腿回家，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他悄悄打开屋门，进到房内，看到妻子玉体横陈，身边居然躺着那个矮胖子巴德洛夫。

自己居然被戴了绿帽子，韦特罗夫差点一枪把巴德洛夫毙了。巴德洛夫狼狈逃走后，妻子无奈道出实情：回国后，她难以忍受国内平淡刻板的生活，眼见丈夫前途黯淡，性情越来越古怪，她只能寻找自己的快乐。当财大气粗的巴德洛夫对她行使小恩小惠，她便不顾一切地玩起了偷情的游戏。

韦特罗夫的人生到了最低谷：妻子背叛，事业无望，同僚伪善……这一切，极大地刺伤了韦特罗夫的内心。如果不是克格勃，自己会如此么？呆在这样的官僚机构，何谈前途，连家都保不住！他不甘心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混下去，他想出人头地，去向往已久的自由世界——巴黎。

无心一把火，后果很严重

1981年5月，经过几经挣扎考虑，韦特罗夫通过雅克，将一封信转达给法国情报部门。“他并不只是投奔西方的思想在起作用，他的真正目的是想从内部将克格勃和苏联整垮。”阿迈耶向巴黎总部发回了他的秘密报告。这一准确的判断，使法国获得一条情报界的大鱼。

韦特罗夫首先供出了他在法国时发展的2名间谍。法国本土警戒局如获至宝地意识到，对于整个西方情报部门来说，韦特罗夫是他们迄今在克格勃心脏里的最重要的“鼹鼠”。局长马塞亲自给他取了“再见”的英文代号，并采取了特别的安全措施。又通过秘密渠道，给他兑现了丰厚的金钱奖励。

法国人慷慨大方，韦特罗夫不再遮遮掩掩，提供的情报数量十分惊人，密级不断升级。前后10个月，提供的文件多达3000余份，且均标有“绝密”字样。这些情报包括：苏联在西方国家中盗取科技情报的手段与方式；被盗的先进科技成果如何解决苏联的需求并应用于苏联的军工企业；英国旋风轰炸机图纸、雷达射击控制系统、电子炮系统、战略和战术导弹等尖端情报。

密特朗把这些情报当成了重要的政治砝码。他就任总统后任命了4名共产党人士担任部长职务，美国大为不悦。1981年7月19日，法美首脑秘密会晤。密特朗透露说，对于美国人酝酿已久的星球大战计划和载有M4核弹头的战略导弹的特点及其设计原理，苏联已经了如指掌，美苏一旦开战，苏联军队有能力进行毁灭性攻击。里根惊出一身冷汗，收到密特朗这样的大礼，里根对法国内部事务也不好再说三道四。

而此时，韦特罗夫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似乎找到了人生目标，他买来高档消费品让自己活得有尊严。他还做了一件颇有挑战性的事情：打听到巴德洛夫有个漂亮的情人奥切基娜后，他用金钱开路顺利勾搭上了她。每当小美人搂着他时，他就有种复仇的快感。

1982年11月，法国情报部门突然失去了“再见”的消息。法国方面万万没想到，他正陷入一桩刑事案件。

作为情妇，奥切基娜近来一直要求韦特罗夫与妻子离婚，但被韦特罗夫拒绝了。10月22日晚，两人从酒吧出来，趁着酒兴，两人亲热地接吻，奥切基娜再次提出要结婚的念头，韦特罗夫却不予理睬，一味求欢，奥切基娜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破口大骂，“你个无能的家伙。”

这句话惹恼了韦特罗夫。前不久，他和奥切基娜的事被妻子发现后，妻子扔下一句：“我们扯平了。”然后大摇大摆出门去找老情人约会。韦特罗夫正为此事窝火呢。突然，他像疯了一般，用双拳猛击奥切基娜，接着又抽出一把匕首，朝她身上连捅数刀。她挣扎着跳下车来，高喊救命。一名退休老警察闻声过来，韦特罗夫上前将他刺死，驾车逃逸。

当晚，韦特罗夫被捕。1982年10月，他以过失杀人罪被叛处15年徒刑，被送到西伯利亚的伊尔库茨克服刑。

韦特罗夫的被捕，使得苏联历史上最大的泄密行动无意间中止了。但法国方面对此仍一无而知。1983年3月，短短几个小时之内，法国一口气驱逐了47名苏联“外交官”，其中包括法国外交部部长的助手希尔。为了证明此举合理，法方向苏联出示了一份由韦特罗夫提供的文件，却弄巧成拙！

法国人的“驱逐”行动，使克格勃发现了韦特罗夫的秘密。他的命运立刻逆转。1984年12月14日，苏联最高法院军事法庭改判韦特罗夫死刑。1985年1月23日，韦特罗夫被枪决。

1991年12月，苏联宣告解体。1997年1月，法国反间谍机构俄罗斯记者谢尔盖•廉斯丁经过数年调查，撰写了有关此案的15万字的报告文学《来自阴间的访问》，详尽地叙述了这个前苏联克格勃特工的生死沉沦。

韦特罗夫提供的绝密文件显示，冷战时期的苏联正利用技术间谍大肆窃取西方先进技术，为自己的军工企业服务，在军费方面至少节省了数千亿美元；西方最高权力层如梦初醒后，15个国家根据他的情报，共逮捕了70名被克格勃发展的当地特工及450名在西方工作的克格勃情报人员。包括隐藏在美国中情局、白宫及航天局的几十名情报人员。

由于韦特罗夫的叛变，使苏联在国外的科技间谍网陷入瘫痪，科技情报来源枯竭。1983年，美国宣布发展“星球大战”国防计划，苏联不得不投入成百上千倍的物力同美国进行军备竞赛，此举直接加速了80年代苏联经济的崩溃。

韦特罗夫至死也没有想到，他的行为不仅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更导致了他的国家——苏联的解体。

槐嗉•杨晓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