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最后的13棵爱情树

豹子

世界上最奇特的爱情莫过于渡渡鸟爱上卡法利亚树了，这两种毛里求斯特有的物种，是自然界唯一的“动植物”情侣。每一只渡渡鸟从出生开始，就会在一棵固定的卡法利亚树上筑巢，觅食直到死去。它从不会远离自己的“树”。而渡渡鸟踪迹所到之处，又会长出新的卡法利亚树，直到变成一片片森林。树让鸟儿栖息，鸟也让树繁盛兴旺。

然而，自从17世纪，渡渡鸟神秘灭绝之后，卡法利亚树如同失去了爱情，从此“绝育”！到2003年时，整个毛里求斯只剩下了最后的13棵卡法利亚树。这中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奥秘？谁能拯救这最后的爱情树？

为妻追踪渡渡鸟之死

卡法利亚树又称大颅榄树，高30米，树龄都在300年以上。因为渡渡鸟的关系，毛里求斯当地人又称它为“爱情树”。2003年6月，33岁的美国植物学家坦维尔远渡重洋，来到毛里求斯，是为了完成妻子的遗愿。

原来6年前，坦维尔的妻子，古生物研究者米芙莉，因染上严重的疟疾，引起脏器感染，从毛里求斯回到美国后不幸去世了。她之前奔赴毛里求斯，是因为这里发现了一处渡渡鸟墓穴。米芙莉认为，渡渡鸟灭绝并不像其他研究者们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来到毛里求斯的葡萄牙人大肆猎杀造成的。

6年来，坦维尔因伤心变得沉默。他认真整理了妻子遗留下来的日记和调查报告。2003年，又一处大型渡渡鸟坟墓被发现，坦维尔于是赶赴毛里求斯。渡渡鸟的墓穴，恰好在剩余的13棵卡法利亚树附近。坦维尔也知道卡法利亚树的遭遇，可是他的目的只是渡渡鸟。

开始考察墓穴后，坦维尔认识了居住在附近木屋里的毛里求斯土著姑娘图鲁。与毛里求斯多数17世纪欧洲移民后裔不同，图鲁是世代居住的土著。她的祖先，对30米高的卡法利亚树无比崇拜，卡法利亚树被他们视为守护神树。图鲁住在此也是为了保护和看守神树。她受过高等教育，对卡法利亚树即将灭绝感到非常痛心和无奈。

图鲁热情地帮坦维尔搭建木屋，多一个可以交流的伙伴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她还有别的想法，先辈流传下来的传说中提到，渡渡鸟是神树最好的爱人。神树日益稀少，是因为渡渡鸟这个情人的离去。图鲁觉得，坦维尔如果能找出渡渡鸟的秘密，也许能像传说中一样找出拯救树的办法。

可等待图鲁的是巨大的失望。坦维尔除了每天到渡渡鸟墓地考察和研究外，和图鲁没有一点交集。每天工作后，坦维尔都会来到海岸前，坐在凸起的岩石上，痴痴地望着大海，用口琴吹奏一首缓慢而忧伤的曲子。

经过一年多的研究，坦维尔有了新发现，墓地里的渡渡鸟，并非是在17世纪死去的。而是更早之前就已经死亡了。从墓地周围不断发现的现在也已灭绝的巨型陆龟的骨骼来看，岛上的物种是在同一个时间受到影响，而大批死去的。

查阅相关资料后，坦维尔发现：这些物种大批死亡的年代，岛屿都频繁地遭受风暴袭击，海水淹没大部分陆地，还有海底火山爆发的记录。联系到毛里求斯是多火山岛组成的国家。坦维尔觉得，自己解开渡渡鸟死亡之谜又进了一步。

他分析，这个岛屿曾是渡渡鸟的天堂，没有食肉动物和天敌，又有大量的卡法利亚树适合渡渡鸟休养生息。这种环境，造成了渡渡鸟翅膀退化，不会飞行，体形庞大，体重高达23至25公斤。可环境的恶化，让没有抵御能力的渡渡鸟遭遇了灭顶之灾。风暴过后，侥幸从灾难中生存下来的渡渡鸟数量已经极其稀少。之后，葡萄牙人才开始猎杀，再加上随船一起登岛的老鼠等动物的追咬袭击，渡渡鸟最终灭绝。岛屿上发现的最早的老鼠骨骼的年代，恰好是葡萄牙人登陆岛屿不久。

坦维尔将论文在国际上公布，一些专家和研究者进行了重新论证。坦维尔的推断有着很高的可信度，也将人类为渡渡鸟的灭绝背上的黑锅放了下来。真正导致渡渡鸟消失的凶手，是它过度安逸的生活导致的退化和忽然改变的自然环境，人类只不过在渡渡鸟陷入最后的危机时，起到推波助澜，让它提前灭绝的作用。

终于完成了妻子的遗愿，坦维尔来到岩石上。在米芙莉曾呆过的海边，最后一次吹奏歌曲，将口琴远远地抛入大海。

土著女孩誓救“爱情树”

2004年7月，坦维尔准备离开毛里求斯。图鲁却哀求他留下来，研究卡法利亚树的秘密。坦维尔不为所动，图鲁恼火起来，她冲着坦维尔大喊：“为什么你能去研究那些已经死去的鸟，却不愿意来挽救这些处在死亡边缘的树呢？”坦维尔没想到，一向说话温柔的图鲁会这么生气。愕然后，他对图鲁说出米芙莉的故事。图鲁知道，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别的与之无关。

7月12日，等待渡船到来的坦维尔在熟睡中，听到风的呼啸声。他坐了起来，发现小木屋正摇摇晃晃。他意识到，遭遇上了风暴。坦维尔准备将风吹开的门关上，可无意间瞥见图鲁手提电马灯，单手抓着粗糙树干上的凸起，吃力地向上爬着。图鲁小小的背影，每向上爬动一点，都似乎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坦维尔知道，图鲁爬得越高，就越危险，他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他的妻子米芙莉也这样“固执”。坦维尔顶着风艰难地走到树下，他尽力高举起灯，为图鲁照亮。夜色里，那盏马灯像一点萤光那么不起眼。可是他和图鲁的心里，都涌起了一股热流。

一阵更狂暴的风发狂似的席卷过来，图鲁被狂风从树干上吹落，摔出去五六米。高处坠落，让图鲁摔断了两根肋骨，花费了3个多月的时间才彻底痊愈。图鲁能够活动后，抓住坦维尔的手问：“你能不远万里，来完成爱人的遗愿。那你能不能留下来，帮助这些树找回他们的爱人？”

尽管知道，这想法有些天方夜谭，如果那么容易，致力于拯救卡法利亚树的学者早就寻找出了办法。让灭绝的物种复活，似乎只有上帝才能办到。可坦维尔却不知道怎么拒绝，嗓子里像堵了一块布，只能用力地点头。

坦维尔开始对卡法利亚树的研究。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渡渡鸟和卡法利亚树应该是伴生关系。正是这种关系，促成了“鸟和树”的爱情。但渡渡鸟之死到底和树之间有什么联系？让坦维尔眉头紧锁。这是拯救卡法利亚树的关键，可是上帝似乎将此埋藏得太深太深。

渡渡鸟的相关资料稀少。除根据骨骼复原出的外形外。没人知道渡渡鸟以什么为食，以及每次的产卵数量。图鲁带坦维尔拜访土著当中的老人。他们口口流传下来的关于渡渡鸟的描述，让坦维尔和图鲁感到棘手——说法不一，许多线索变成了谜团，让两人彻底失去了头绪。

时间很快又过去两年，新问题出现了。坦维尔资金消耗殆尽。再次申请经费估计也得一段很长的时间。而图鲁的生活来源，则是土著部落给予的一些粮食和蔬菜。长期食物匮乏，让坦维尔和图鲁营养不良。图鲁每天只吃一顿午饭，将大多数食物让给坦维尔。

2007年4月，坦维尔开始持续低烧，精神状态恍惚。极度的虚弱让他哪怕走几步路，身上的衣服也会全部被汗水湿透。图鲁认真地对坦维尔说：“你还是回美国吧，卡法利亚树再想别的办法。”可坦维尔倔强地摇了摇头。

上帝听到了爱的呼唤

2007年5月初，图鲁带回来一些蔬菜的种子、粮食，及毛里求斯常见的吐绶鸡鸡雏。坦维尔明白，图鲁想靠自己解决食物问题。这让坦维尔内心里非常感动，一个为了拯救树而甘愿吃苦受累的女孩，该是多么善良啊。

随着吐绶鸡的长大，图鲁发现，它们总喜欢到卡法利亚树边啄食落下的树叶和果实。这让图鲁非常恼火，她不允许神树的果实被鸡吃掉。于是，她用木头做了一个围栏，将吐绶鸡赶到围栏里面圈养。

随着时间的推移，坦维尔的信心大受打击。他从各个方面进行研究，可谜团仍没被解开。坦维尔还发现，岛屿的环境和三百年前没有太大区别。这13棵卡法利亚树能存活到现在，就证明土壤中没有致树死亡的元素。

2010年3月，坦维尔从渡渡鸟墓穴回来，发现图鲁正在哄赶吐绶鸡。围栏木质腐朽，吐绶鸡趁机跑了出来，啄食了不少的卡法利亚树的树叶和果实。坦维尔帮助图鲁一起修缮围栏。可他的目光却被围栏里的吐绶鸡吸引了，他发现围栏内的地面上，残留着几个被吐绶鸡带回的卡法利亚树果实。

坦维尔忽然记起，渡渡鸟墓地中，鸟骨边上也有卡法利亚树果实的痕迹。看着吐绶鸡，坦维尔发现，它们和渡渡鸟一样，也有硕大的体型，不会飞翔。能不能让吐绶鸡代替渡渡鸟，在卡法利亚树边生活，看看能否发现什么呢？

他将想法告诉图鲁，吐绶鸡被放出后，坦维尔每天对它们进行观察。卡法利亚树对它们有着天生的吸引力。一获得自由，吐绶鸡就开始在卡法利亚树身边流连，晚上也要休息在树下，一种不离不弃的劲头。白天，吐绶鸡在卡法利亚树边觅食，它们喜欢果实更甚于喜欢树叶。

图鲁既兴奋，又紧张。她问坦维尔，这算不算给神树找到新情人。坦维尔笑笑，没回答。他知道，图鲁想起了土著对爱情树的传说。

2010年11月，坦维尔发现吐绶鸡的排泄物里，出现了卡法利亚树果实经过消化后留下的种子。这些种子和从树上采下的果实中剥离的种子有明显的区别。经过消化的种子上，比采下的果实中剥离出来的种子少一层棕色的硬质膜。坦维尔将吐绶鸡的DNA与渡渡鸟的作了对比，竟发现两种生物是近亲。坦维尔将排泄出的种子小心地栽种在了卡法利亚树边。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图鲁，他是怕图鲁遭遇打击。

半个多月后的早上，沉睡的坦维尔被狂喜的图鲁唤醒。图鲁大声叫喊着：“快去看，神树出现奇迹了！”坦维尔被踉踉跄跄地拽到树边，他栽种下的那颗种子的位置，一棵弱小，但充满生机的绿色幼苗正舒展叶片，享受阳光。这是地球上三百年来，出现的第一棵卡法利亚树幼苗。图鲁凑过来，在坦维尔脸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坦维尔将自己做的一切告诉图鲁，他认真地对图鲁说：“那个传说没错，挽救神树的，是爱的力量！”由此推断，卡法利亚树的种子藏在外壳十分坚硬的果实内，幼芽自身不能破壳而出，只有渡渡鸟和吐绶鸡是它的天然盟友，能使其外壳变薄，然后排出体外，经过这番折腾的种子才能发芽生长。所以，渡渡鸟与这种热带树是相依为命的，失去一方，另一方也无法继续生存下去。这真是太奇妙了！

2011年初，坦维尔返回美国。研究成果公布后，引起各个生物组织的注意，很多组织愿意给坦维尔提供优越的条件，跟他继续卡法利亚树的研究。

图鲁站在海岸那块凸起的岩石上，看着船影消失的海平面。她知道，坦维尔一定会回来，带着对自己的承诺。带着更多研究者，拯救卡法利亚树。他说，自己相信，爱一定能让卡法利亚树再次在这个岛屿上绿树成荫。

槐嗉•张小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