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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人,原来你一直很爱我

2011-05-14思婧

飞言情B 2011年1期
关键词:张扬

思婧

故事简介:

他是最下贱的情人,吃她的,穿她的,住她的,用她的,可到最后他竟然赶她走。郁郁地回到家乡,原以为自此逃离了贱人的掌控,却不料在生活重新走上正轨时,上天让她再次遇见了他!殷殷期盼的双亲,默默守护的男友,究竟这一次,在烟火盛开的一瞬間,他为她安排了怎样的人生呢?

1

一口气喝了六杯红酒后,沈优的视线终于有些模糊了,包厢里的彩灯一圈一圈地旋转,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身旁的两个客户,眼神越发的大胆,赤裸裸地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打转,沈优暗暗地骂了一声,做广告做到她这地步,真是跟陪酒小姐有得一拼了。中途寻了个借口溜出包厢,却是不敢磨叽太久,毕竟,还有同样无辜的女同事在包厢里孤军奋战。

走廊上的灯光是橘黄色的,暖暖的有些暧昧,沈优一边扶着墙跌撞着前行,一边恨恨地用手指抠着墙壁上贴着的墙纸,凸起的花纹,一朵一朵,恨不能盛放到骨子里去。指甲抠得有些发白,她不甘地甩甩手,不想手背竟打到一个软软的、温热的东西。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打到了人,沈优回头,到嘴的“对不起”还未说出口,就被来人的一张熟悉的脸给吓了回去。也许是酒壮人胆,她竟忘记这个男人如今的身份地位,抬起胳膊就是一记耳光招呼上去,口中还不忘大骂一声:“贱人,怎么是你?”

真的是贱人!

想当初,她拼死拼活地一天打四份工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希望这个贱人能够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过得舒服一点。明知道他不是读书的好材料,却还是从牙缝里省出钱来送他去上夜校,她不敢奢望太多,只希望他能够有一技傍身,这样,他们才有未来,才有幸福。

她那时多爱他啊,不仅为他规划好一切,甚至,将自己的人生变成了他的附庸。

可这个贱人是怎么做的?

吃她的,住她的,用她的,就连她的人都让他睡了,可他竟,竟跑去做……牛郎!若是只是那样也就罢了,毕竟她爱他,可是,他在被她抓奸在床后,竟然要赶她走。隔着一扇房门,他冲着她大吼:“你滚,给我远远地滚开,最好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都是你,是你连累我,是你害了我……”

她已经记不得他当时还骂了些什么,因为不敢、不忍、不愿,毕竟,那些话太狠了,比刀子还锋利,一下一下,留下的伤口这一辈子都愈合不了。

他不应该那样说她的,他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为了他,到底失去了多少。

是他让她开了眼界,认识到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女人和人妖之外,还有一种人叫做贱人。

可惜,手指刚触上于浩正的皮肤,沈优的胳膊就被人重重地一把抓住了。挣扎着转头看一眼,还好,还好不是这个贱人动的手,不然,她真是要呕得吐血才能顺气!

恍恍惚惚地想起从前,她跪在家门口,寒冬腊月的水泥地板凉得刺骨,可她硬是咬紧牙关哀求父亲:“爸,求你放过阿正吧,他还年轻,他要是进去了,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啊!”

年少的她,自私得令人鄙夷,为了所谓的爱情,竟然将父母用来养老的钱偷出来给这个贱人做生意。他浮夸,将那莫须有的狗屁未来编排得要多隆重有多隆重,什么大房子、高级汽车、钻石鲜花的,天花乱坠地一通胡吹。可结果呢,他让她住在十二平方米的铁棚子里,一变天就四面灌风,若是遇见雨天,嗬,那阵势就更大了,雨衣雨帽齐上阵,手里还得端一盆子。

所以啊,他也就只能骗骗她这种脑袋被驴踢了的小姑娘,做生意被人骗得一干二净不说,还欠下一屁股的高利贷。偏偏他又是父母双亡天生地养的孤儿一个,于是债主气势汹汹地寻到她家去。可怜她那老实本分的父母,天天被一群小流氓恐吓骚扰着,终于有一天,邻居街坊受不住了,父亲坚持不了了,开始闹嚷着要报警。

她那时不过十八岁,见父亲口风甚紧,竟偷了母亲的首饰跟着他一起私奔了。想想她也算是傻子里的极品了,居然还帮着他威胁父亲:“你去报警啊,大不了连我一块儿抓,你要是不嫌麻烦,就逢年过节地去牢里看我吧!”

她当时真的是伤透了父母的心,可是父母最后竟然还肯原谅她,于是后来每每想起这些不堪的往事,她就恨不能凌空劈下一道闪电把她给收了,当然,在她遭天谴之前,那个贱人更应该被千刀万剐。

倒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大半个中国,她竟然还能遇着这个贱人,虽然这个贱人看起来真的如报纸上说的那般过得人模狗样的。

沈优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张扬手腕的力道随之又重了几分,他转头询问于浩正:“正哥,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扬子,放开她。”于浩正的声音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就仿佛眼前这个咬牙切齿,双眼血红的女人只是一路人。他细细地看了几眼,忽然伸手托起沈优的下巴,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小优,你胖了。”

你才胖了,你全家都胖了!沈优忍不住感慨,这出来卖过的人就是不一样,脸皮都比普通人厚几十倍。她若是他,早就找道地缝钻进去了,哪里还敢带着保镖在这儿耀武扬威,外加调戏取笑和奚落啊!

她挣开他的手,冷哼一声,继续贴着墙壁往前走。

人贱自有天收,她斗不过,躲总可以了吧?

于浩正也没阻拦,只是盯着沈优歪歪斜斜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最后,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手指微僵,她下巴的弧度似乎还定格在他的掌心里,软软的肥,比那些年不知圆润了多少——犹记得,那时的她,永远是一副枯瘦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她就会跟着飘走一般。他将她抱在怀里,她的骨头硬邦邦地硌着他的胸口,总是疼得他心慌意乱。

他转头欲走,却忽然顿住,反身看向走廊尽头那道越来越小的身影,浓黑的眉毛慢慢地簇在了一起。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喝得一片烂醉?

他很清楚地记得,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是滴酒不沾的,偶尔被他的兄弟半哄半劝地灌一杯两杯的,她总要昏昏沉沉地醉倒一整天。

究竟是什么时候,她竟练出如此酒量来了?

难道……

于浩正唤过张扬,低声吩咐道:“扬子,你去盯着她,看看她在哪間包厢。”顿一下,又有些僵硬地说,“看她在这里做什么?”

“正哥,她就是那个女人吗?”张扬忽然问道,有些迟疑,却又有些坚定。

是她吗?

那个让大小姐羡慕忌妒多年,却是永远无法替代的女人。

于浩正一怔,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走廊一片安静,橘色的壁灯泻下一地的昏黄,他站在灯影里,眼底一片深色的波涛。

2

绕了一圈,发晕的头在强力地按压下稍稍清醒了几分,沈优站在包厢门口,止不住地一连叹息了几声。

年初的时候,父亲忽然在饭桌上晕倒,送去医院检查,竟是心脏病。主治医生邵恩是她的高中学长,坦白地告诉她,父亲若是不尽快进行心脏搭桥手术,恐怕熬不过今年秋天。

可是,家里哪里有钱啊?

父母退休多年,唯一的存款早已被她偷去贴补那个贱人了,而她只有高中文凭,在一家小型广告公司做业务员,工资少得可怜,无奈,她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将那些难啃的“硬骨头”一一揽下,没日没夜地赶业绩。

今晚的这两个客户就是公司的大主顾,所以,即使她此刻恶心得想吐,也得回去与他们继续周旋。

可是,当一双带着欲望的咸猪手顺着她的小腿肚一路蜿蜒而上的时候,胃里的红酒还是剧烈地发酵起来,恶心的感觉几乎要冲破喉咙涌出来。她皱着眉头一边闪躲一边后退,心里委屈得想哭,却还是一遍一遍地安抚自己,不要;中动,千万不要冲动,为了爸爸的手术费,一定得忍。

那客户见她一副羞怯的可怜模样,竟是兴致更高了,他凑到她耳畔,色迷迷地说:“沈小姐,今晚陪我去江东看夜景怎么样?”

沈优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正要推辞,却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包厢的房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了。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两道人影冲进来,一个揪起她身旁的男人一拳挥过去,一个抓住她的肩膀,然后冲着她目瞪口呆的脸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于浩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沈优,你就这么不自爱?”

“贱人,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沈优停顿了一秒,立即捂着又烫又疼的脸蛋儿从沙发上蹦起来。

于浩正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瞪着她,沈优却觉得无边的压力忽然笼罩全身,白头顶一丝一丝地压下来,让她喘不上气,却偏偏有股烈烈的火焰在心底燃烧。她推开他,几步冲到角落里,将被于浩正手下打倒在地的客户扶起来。

“正哥。”张扬睨了一眼,无奈地看向于浩正。

灯光从天花板上映下来,一点一点地照亮于浩正的脸,寸头薄唇,鼻梁高挺,一双深色的眸子里满是涌动的波潮。他走到沈优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沈优嫌恶地甩了一下胳膊,却被他越发用力地握紧。

沈优自问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面对于浩正这种贱人,她更是没有理智。于是,没有犹豫地,她冲着他大吼一句:“于浩正,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怕得艾滋!”

伴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包厢里瞬时安静得仿似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见。

张扬紧张地看向沈优,后背心有些刺刺的冷。他跟着于浩正五年了,自然知道什么是他的底线,即使是大小姐,也对某些往事只字不提,那些不堪,不仅是于浩正的禁忌,亦是他们的禁忌。

沈优只觉寒光一闪,于浩正的脸色在一刹那阴沉得让她为之一颤。她怯怯地避开他的眼神,心底却不甘地为自己找勇气,他本来就脏!想到这儿,心又硬了一分,她仰起头,反问道:“你敢说你没有做过牛郎?你敢说,你如今的一切不是靠女人得来的?”

她忽然想起报纸上的那篇报道——大幅的照片上,男人的眉眼熟悉得让她害怕,却又陌生得让她感到一阵一阵的心寒。在他的臂弯里,站着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子,看照片下的介绍,那个女子竟是马来西亚海产大王的独生女厉涟珩。

她想象不出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更想象不出他是如何从一个低贱的男妓一跃成为大马世家厉氏的准女婿——这样天差地别的悬殊,不是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能够编排得了的神话。

于浩正神情冷然,睨一眼包厢里的其他人,手腕忽然用力,将沈优拉进自己的怀中,然后转头对角落里那两个完全不在状况里的色狼命令道:“你们,给我滚!”

一个客户闻言跳起来:“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知不知道我是……”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张扬一拳打倒,张扬活动着指关节,淡淡地重复道:“我们老板说,让你们,滚!”

于是,不过短短半分钟,包厢内就只剩下沈优、于浩正和张扬三个人。

于浩正问:“你要多少钱一晚?”

“啊?”沈优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也不解释,只是倔犟地说,“滚,少拿你的卖身钱来恶心我!”

于浩正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令人心寒的微笑:“晚了。沈优,你既然也出来卖,就不要嫌我的钱不干净!”

3

沈优在于浩正的怀里又踢又踹的,专往要害部位招呼。张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上前,一记手刀劈在她的后颈上,沈优瞬时眼前一黑,颈子一扭,安静地晕倒在于浩正的怀里。

于浩正不悦地挑眉看张扬,张扬歪着脑袋不说话,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沈优,忽然一个打横将她抱起,然后大步走出包厢。

张扬见状追出来,急切地问:“正哥,你这是……”

于浩正停下来,张扬迟疑着提醒道:“正哥,你就要和大小姐结婚了。”

“我有分寸。”于浩正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于浩正抱着沈优一路行至停车场,然后将她小心地放在副驾驶位上。也许是张扬下手时有点没控制好力道,昏睡中的沈优一直蹙着眉头,似是疼。看着她可怜的小模样,他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嘴唇哆嗦着,轻轻地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

“小优,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涩涩地笑起来,漾起的弧度在迷蒙的路灯下隐约有些僵硬。他绕过车身坐上车,方向盘一转,将车子驶入车流。

熟悉的街景飞快地向后退去,就像是那些回不去的过往,一点一滴,残忍地自他的身体中抽离而去。

此次回来云安,表面上是为了捐助一所孤儿院,可他清楚,厉涟珩也清楚,其实他是回来见她的。

在临行前,厉涟珩再次和他谈起了婚期,他照旧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支接着一支。僵持许久,厉涟珩的耐性终是用完了,她走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香烟掐灭,然后字字清晰地说:“我给你十天时間和沈小姐叙旧,时間一过,你必须和我一起回大马。

“你应该明白,你知道的秘密太多,如果你不是厉氏的女婿,那么家族是不会容忍你的存在的。阿正,你当初既然能够忍痛骗她离开,那么这一次,为了你的前途,为了她的安全,你必须回来我身边!”

他没有接腔,只是问道:“为什么是我?如果只是感激我曾经救过你一命,那么你如今给我的这些已经足够报答了,况且,我救你,也只是凑巧碰上而已。”

厉涟珩笑了起来,精致的脸庞在金碧辉煌的客厅里有着一种奢华的美,她信步走到落地窗前,遥望着远处繁华的夜景,幽幽地说:“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阿正,其实在你救我之前,我曾经见过你。”

她转过身看向他,眼神有些迷蒙:“你应该还记得SU BAR吧?

“在那里,我曾遇见过一个很特别的牛郎,他当时对一个老女人说,对不起,我可以陪你聊天,陪你喝酒,陪你上床,可我不能对你说我爱你,即使是假的也不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能对我女朋友一个人说这三个字。我当时很好奇,这个牛郎既然如此爱自己的女朋友,又何必出来做呢?于是,我让人去调查他,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的女朋友得了急性肺炎,而他无力支付医药费。

“阿正,是你感动了我,所以我才选择了你。”

他很意外,他一直以为厉涟珩之所以留他在身边,真的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那时,沈优已经离开他回到云安,为了尽快还清之前欠下的高利贷,还沈家一个清静,他加入了一个黑社会组织。许是机缘巧合下,在一次码头的械斗中,他意外地在一个废弃的集装箱内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厉涟珩,于是,他将她送去医院,并悉心照料。后来,他才知道,她就是新闻中所说的被绑架的厉家大小姐,再后来,厉涟珩找到了他,并问他,愿不愿意跟她去大马。

沈优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她的第一反应是尖叫,第二反应是检查自己有没有被侵犯,第三反应才是环视周围的环境——咦,怎么这样眼熟,这好像是……是她

的房間!

她打了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却见母亲举着锅铲从客厅里冲进来。见她一副惊诧的模样,沈母紧张地问:“优优,你怎么了?妈妈听见你的叫声,当真吓了一跳。”

“我……没什么。”沈优竟不知如何回答,对于昨晚的事,她只知道前半段,伸手摸了摸后颈,还是有点疼。

“没事就好。”沈母舒了一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她走到床前,有些艰难地问,“优优,昨晚是……是那个小混混送你回来的,你们怎么又混到一起去了?你不是答应过你爸爸,你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吗?这,这要是被你爸爸知道……我真是不敢想象。”

“妈,那只是意外,是我运气不好才遇见了那个贱人!”沈优一面安抚着母亲的情绪,一面保证 “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了!”

沈母这才稍稍宽心,她抚摸着沈优的脸,眼睛微微泛红:“你为了他,受的苦够多了!倘若他有点良心,肯好好待你,就是没出息也罢了,可是……优优,其实邵医生对你真的很好,他那样的人,才能让我和你爸放心地将你交给他。”

沈优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女儿。转头看向窗外,五月的早晨还是有些冷,风吹在玻璃上,有细微的呼呼声。

4

发现那张二十万的支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沈优站在梳妆台前,盯着那张从钱包夹层掉出来的小纸片,心口忽然疼了一下。抬眼看向梳妆镜,那个穿着海水蓝套裙的女人竟然满脸都是泪,一滴一滴,顺着眼角跌落下来。

凭什么,他在伤害她以后,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塞给她一张二十万的支票?

浑浑噩噩地出门,然后打车赶往与邵恩约好的地点——中大广场。一路上,沈优都有点魂不守舍的,她支着下巴望着窗外,眼前掠过的全是年少时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注意到于浩正是在高二的那年夏天,她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几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小流氓,正当她害怕得大哭时,忽然看见经常在这附近晃荡的一个小混混挥着一根木棒冲过来。他打架的样子很凶,像只愤怒的狮子,然而下一秒,当他面对她的时候,表情又温和得像是乖巧的小动物。从那一天开始,她总能在路上看见他,他靠着一棵杨树安静地抽烟,一双墨玉般的眼睛却是一片晶亮。很久之后的一个雨天,当他笨拙地将一把雨伞举在她的头顶时,他才红着脸对她说:“你叫沈优对吧?我们以前见过的,在前街的孤儿院,你和你的同学一起去给我们表演……你唱的歌很好听,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这样的开场白,简单得很美好,可惜结局,除了凄凉,就是无奈。

邵恩早已候在中大广场,站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面容乖巧得像个学生。沈优远远地看着,刚要过去,就见两道人影从一侧的扶手电梯走下来。

于浩正也看见了她,却是一脸的漠然,墨色的眼睛在亮如白昼的大厅里深邃得仿似见不到底,而他身后的张扬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神情彷徨,似乎想说点什么。

“小优。”

这就是普通人和贱人的区别,她都已经假装没看见他了,于浩正却还是走过来挡在她身前。

“滚开,贱人!”沈优回答得干净利落。

“小优,沈伯伯的情况我已经听说了,我有一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想安排他为你爸爸做心脏搭桥手术,你觉得怎么样?”这一次,于浩正将情绪控制得很好。

“不用,我男朋友医术精湛,我很信任他。”沈优有一瞬間的犹豫,却还是出言拒绝了,她撇了一个小谎,既回绝了他的施舍,又维护了自己可笑的自尊。

“男朋友?你是说那个姓邵的医生?”于浩正的眉头慢慢地簇在了一起,正当沈优以为他会有所反应时,他的眉头又忽然舒展开来。他看向她,目光复杂,“他很不错,家世清白,性格稳重,对你也很好。”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你调查我?”沈优一挑眉头,他是有病吗,无端端地干吗咬着她不放?

“小优,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而已。”除此之外,他不知道,他还能给她什么。重逢的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她没有堕落,是他太过紧张才会误会。他还去过她的公司,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一格一格地分出若干个区域,她置身其中,忙碌疲倦的模样让他心疼——如果不是他,她完全可以生活得更好。

沈优不领情:“收起你令人作呕的虚伪,我不需要,也不稀罕。”她绕过于浩正,走开几步,却听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竟是邵恩,再抬眼望向之前邵恩站着的地方,却只看见散落一地的爆米花。

她的心蓦地一沉,接通,只听邵恩急切地说:“优优,不好了,沈伯伯忽然病发,我们必须马上回去医院。”

沈优的手机是大喇叭山寨机,话筒音量大得如同广播,她握着手机,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于浩正从背后走上前,半拥着她说:“小优,让你男朋友等一下,我的车就在外面,我送你们去医院。”

沈优没有拒绝,毕竟,父亲的性命比她所谓的尊严更重要!

5

手术室外已经聚了几个护士,一见着邵恩,立即张罗着安排他进入手术室。沈优不安地候在外面,良久,才想起一同赶来的于浩正,转头扫一圈,却不见他的踪影。

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果然,刚才那种可以依靠的感觉只是假象。

忽然,手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了,邵恩和一个护士走出来,护士的手里,拿着一份需要家属签字的病危通知书。

邵恩看向沈优,满脸歉疚地道:“优优,很抱歉,伯父的情况很糟糕。”

沈优的腿一软,忽地一下瘫坐在地上。邵恩身上穿着防护服,只得由着旁人将沈优扶起来。沈优撑着好心人的胳膊,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淡淡的烟草味道有些熟悉,仿似在哪里闻过一般。她眉头一扬,刚要转头,头顶就飘下于浩正的声音:“小优,我已经将J接过来了,如果你同意,可以让他为你父亲手术。”

“J?你是说心脏科专家J?”邵恩一怔,随即激动地对沈优说,“优优,J先生是心脏科的权威,如果由他亲自手术,也许把握会比较大!”

沈优早已被这一惊一乍的状况搞得有些木然,她紧紧地抓着于浩正的胳膊,目光有些涣散。“阿正,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救爸爸!”

阿正?

于浩正的鼻腔有些发酸,他终于又听到她叫自己阿正了!

“阿正,明天周末,我们去看电影吧?”

“阿正,这是我妈做的玉米煎饼,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阿正,我好紧张,你亲亲我吧,你亲亲我我就不紧张了!”

往事如烟,他留不住,也不敢留,就连此刻的重温,他也不敢幻想太久——梦总是要醒的,厉涟珩还在等他一起返回大马,他,始终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沈父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当邵恩推着沈父出来的瞬間,沈优忽然转头对于浩正说:“今晚七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沈优所说的老地方其实是一家奶茶铺子,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点一杯鸳鸯奶茶在那儿坐一下午。

于浩正在铺子门口怔了好一会儿,还是张扬受不了过往学生的目光洗礼才小声地唤醒他,他让张扬去清场,然后将这小小的铺子整个包了下来。似乎换了老板,冲出的奶茶有点微苦,于是他特意让老板往沈优的那杯奶茶中多

加了一些奶精——沈优嗜甜,无糖不欢,她的喜好,他一直都记得。

沈优出现在奶茶铺子门口时,表情坚毅得像是英勇赴死的壮士,引得守在门口的张扬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张扬为她开门:“正哥在里面等你。”

店内装修得很温馨,一整面墙壁上都是花花绿绿的心愿便利贴,一张张,写满了少男少女的心事和憧憬。

于浩正坐在彩色的布艺沙发上,有些紧张,他想要点一支香烟,一下一下,却始终点不燃。他皱起眉头,手指一抖,刚要将烟盒揉成一团扔开,掌心里握着的打火机就被沈优接了过去。

沈优俯下身,啪的一声,一簇幽蓝色的火焰腾起,他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凑过去,一缕灰白色的烟雾慢慢弥漫开来。

五月的晚上有些凉,于浩正看着沈优单薄的裙子,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她真的是胖了不少,肉乎乎的,抱在怀里,再也不会有骨头硌得他胸口生疼了。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疼,只是心疼她罢了,她最初不是那样的,有胸有腰,和所有发育中的女孩一样美丽,可是认识他之后,她硬是把饭钱省出一半来给他用。

他知道,这辈子,除了沈优,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对他,就算是厉涟珩,她给他的,也只是不伤及她自己利益的东西罢了。

“你想要什么?”

“什么?”于浩正疑惑地抬眼看向沈优。

沈优知道自己的语气很刻薄,可是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面对他,这个男人,是她融入骨子里的爱恋,她恨了他那么久,骂了他那么多年,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她爱他。她扬了扬嘴角:“难道你不是想要我?我不是那些有钱的老女人,我除了这身子,什么都没有。你这么对我,又是给支票,又是找医生的,你应该不只是因为觉得愧疚吧?其实我能理解,书上说了,男人对一个恨他的女人是很容易产生征服欲的,即使,这个女人是他不要的。”

于浩正瞪大眼睛看沈优,心头仿似被利刃割开,血肉模糊地疼着,可是他却不能反抗,因为,他不能陪她到最后。

如果这样可以让她释然,他不介意在她心里做一辈子的贱人。

烟头一掐,于浩正淡淡地笑起来,沈优在昏暗的灯影里寻找他的眼睛,却只看见一片平静的光亮。

沈优的手指搭上裙子的拉链,她说:“不管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的,只是这个。”

她吻上他的唇,轻轻的,绝望的。

于浩正一动不动,任由沈优在自己身上作乱,最后的最后,他忽然抱住她,然后将头枕在她的颈子上。

他说:“我早就不爱你了,所以,你没必要这样。”

他又说:“我帮你,只是不想欠你太多,反正,我现在很有钱。”

他还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名声又不怎么好,若是那个医生肯要你,你就赶快嫁了吧。”

沈优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她半裸着身子,缩在于浩正的怀里轻轻地叹息道:“阿正,你真的是个贱人!”

滴答——

不知是谁的泪,跌落在尘埃里。

6

五月二十一日,是沈优二十五岁的生日,也是于浩正在云安的第十天。

是夜,邵恩载着沈优去山上庆生,沈优原本是不愿意去的,父亲刚做完手术,一切都手忙脚乱的,可是母亲却意味深长地盯着邵恩的脸对她说:“优优,你就跟邵医生去玩吧,你爸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有我在旁边守着就好。只要你不是和……我和你爸都会很开心的。”

沈优知道母亲未说出口的名字是谁的,她低头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对邵恩说好。既然每一个人都希望她能和邵恩在一起,那么她还要去抗拒些什么呢?

余光扫过父亲床头的报纸,她的眸光越发暗淡,新闻说,今晚凌晨,于浩正将离开云安——虽然她不明白为何于浩正将离开的时間选在今晚的凌晨,但她还是悄悄地对自己说,小优,他只是想要陪你过最后一次生日。

她记得他眼泪的温度,灼灼的,落在她皮肤上,烫得她心慌意乱。可她当时装作没有发觉,继续依偎在他的怀里骂他,数落他——从她在云安重新见到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在想,他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隐忍、克制、痛苦和悲哀。

她想,他当年应该是骗她的,他还爱她,但是他不想她继续跟着他受苦。否则,他不会在消失多年后,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然后捏着她的下巴,感慨一般地说:“小优,你胖了。”

可她不明白,他为何坚持骗她?明明,他可以告诉她真相的,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继续作践自己,只是沉默地落泪。

也许,是他舍不得厉家的万千财富,又或许,是他有说不得的苦衷。

如果可以,她想要相信后一种。

邵恩在山顶的餐厅安排了精美的晚餐,他们坐在露天的白色露台上,微笑着切蛋糕,许生日愿望。

当一记彩色的绚丽火光照亮整个山头时,沈优听见有人在呼唤:“快看啊,有人在放烟花!”

沈优也随之望向晴朗的夜空,只见一朵硕大无比的金色花朵忽然绽放在宝蓝色的夜幕上,越开越大,越绽越亮,几乎将大半个夜空染成了金色。

“好美啊。”她也跟着欢呼起来。

烟花一朵接一朵地在空中绽放,无数种颜色夹杂着金色银色的弧光喷薄,似是一场绮丽的梦境,绮丽风华,倾城绝代。她站在大朵大朵的美丽烟花下,脸庞被流光染上了最明亮、最娇艳的光彩,在无数烟花盛放与凋零的間隙,她忽然間感动得落下眼泪来。

这是她少女时期的美梦,在烟花绝美的夜晚和心爱的人一起庆生。

那时的于浩正,还只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小混混,他捧着一个小巧的蛋糕,认真地向她许诺:“小优,终有一天,我会给你一场盛世烟火。我要在那绝美惊艳的一刻,向你求婚,让你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美好的情话,却不想……

她仰起头,遥遥地凝视着这炫目得让人心悸的美丽,而于浩正,她相信,他一定在某个可以看得见自己的地方凝视着自己。

曾经消失殆尽的对爱情的信仰和坚定,在这一瞬間全部回到了自己的体内。她听见烟花爆破的声音,她听见晚风过境的声音,她听见这座城市最温柔的心跳声,她还听见,于浩正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虔诚地对自己说:“小优,我爱你。”

他爱她,即使,他不能陪她到最后,可他还是用自己的姿态,给了她最后一场华丽的想念。

沈优对着天空无声地说:“于浩正,我一定会比你幸福的,我知道,这才是你回来的真正目的!”

她转头,邵恩并肩站在她身侧,笑得温和明朗。

尾声

“正哥,时間到了,我们该上飞机了。”

于浩正沉默地点了一下头,抬腕看时間,还差半个小时就到和厉涟珩约定的十天之期了。

他知道厉涟珩不会同他计较这个小小的时間游戏,因为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沈优的安全,更是为了这一场无奈的爱情。

烟花的光亮似乎还残留在夜幕上,透过整幅玻璃天幕,他遥遥地看见,深邃的夜空尽头,有她的笑脸,一如烟花,是他心上永恒的一瞬間。

沈优,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很爱你。

轻轻闭上眼睛,那一晚,她的眼泪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胸口。

他记得,她最后说:“阿正,你真的是个贱人!”

是的,他是一个贱人,爱她,却只能让别人来给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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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
初夏
The Brief History of the Ancient Olympic Games
遭遇张扬
K金 精致细腻
请保姆
请保姆
果敢跳tone的张扬态度
喇叭袖张扬优雅引力
张扬与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