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被驯养

柴静

陆地上有148种大型食草野生哺乳动物，最后只有14种通过人类的试验，成为家畜，而且清一色都出现在欧亚大陆。是非洲或者美洲人更笨吗？

其实不是。为什么欧亚大陆的马能够被驯化，但斑马不能？为什么我们能驯养绵羊，而美洲土著不能把他们的加拿大盘羊驯化呢？非洲有很多河马，怎么没见有人用它犁地呢？17世纪马从欧洲人的定居地逃出来，不到一代人的时间，印第安人就兴高采烈地骑着它打猎去了，那他们之前干吗去了？

贾雷德在《枪炮、病菌与钢铁》这本书里解释说，这如同安娜·卡列尼娜的逻辑——被驯养的动物都有共性，而没被驯养成的则各有各的不同。全世界被驯化的野生动物都必须同时具备以下特点，少了哪个都不成。这几个特点看了让人挺感慨：

1.不能吃得太多

也不能非吃肉不可，你吃得比主人还多还好，养你干吗？所以像树袋熊这样比较挑食又娇贵的就不行。

2.得长得快

人天天得吃肉。这样就把大猩猩和大象排除了，虽然它们都吃素，绝对不挑食，身上肉也多，但谁有耐心花个15年等它们长大？

3.能被安排繁殖

有的动物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下性交。几千年来，人们一直对陆地上跑得最快的动物——猎豹很有兴趣，想驯化它。印度有个皇帝养过1000只猎豹，全是从野外捉来的，但想让它们在圈养环境中繁殖几乎是不可能的，几个猎豹兄弟在野外对一头雌豹追逐要花好几天，它们需要这种粗鲁的、长距离的求爱，而不是在笼子里被策划的交配。

南美小羊驼是安第斯山脉的一种野骆驼，它的毛是兽毛中最细最轻的，虽然有金钱和名声的刺激，但所有想圈养繁殖它的人都失败了。就是因为它需要长时间、复杂的求偶程式，这在圈养中做不到，而且它们需要分开的睡眠区。印加人只能把它们赶进围栏，剪完毛再放它们走。

4.乖

不乖的，如非洲野牛，能很快就长到一吨，臀大肉沉，爱过群居生活。它跟河马一样，其实挺适合当农家的大牲口，但可惜它们非常不乖，每年比狮子杀的人还多。

倒霉的非洲人费尽心思让斑马学着拉车，但斑马可比一般马凶多了，它咬了人是不松口的，被它们咬伤的动物园饲养员比被老虎咬伤的还多。想要给它装上马鞍或者骑上去比登天还难，也没法用绳索去套它，就算得过套马冠军的牛仔也不行——它有个万无一失的本事，绳套飞过来，它头一低就躲过去了。

5.麻木

有一类动物会对猎捕作出强烈的反应，神经紧张，动作敏捷，立即逃走。

绵羊不到必要时是不会逃跑的，但是你试着追追瞪羚看！几千年来，人们最常抓到的就是瞪羚，但从来没人成功驯化过瞪羚——它为了逃生会一头撞死在围栏上。想放牧它？它一跳就差不多9米远，跑起来时速80公里。

6.乐于接受驱使

几乎所有已被驯化的大型哺乳动物，它们的祖先都生活在群体里，有一种等级结构。比如一个野马群，里头有一匹公马、六七匹母马和一些小马驹，公马走在最前头，然后是母马A，后边跟着自己的马驹娃娃，再后面是母马B，后边是它的娃娃……一个支配一个，依此类推。

每匹马都知道自己在马群中的地位，当小马驹长大时，看到身旁的人，就把人牢牢记住。它们会本能地跟着一个起支配作用的领袖，乐于接受驱使。

群居动物在拥挤不堪的条件下也能长得不错，因为它们已经习惯生长在密集的群体中了。

相比之下，独居的动物不能被集中起来放牧，它们没有把人牢牢记在心上的本领，也不会本能地顺从。

（李莉摘自《重庆晚报》2010年12月5日，图选自辽宁美术出版社《新编黑白画理》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