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的与小气的

赵超构

【编者按】本文发表于1945年10月21日《正气日报》军中版渝新九十八号

日本文学，没有长篇巨著，其小品之妙，却在世界文坛上占一特殊地位。

日本没有大山大水，有名的富士山，在我们这里真卑不足道，然其山水之玲珑秀丽，又是非常可爱的。

日本人住的房子，如洋火匣般狭隘低矮，几乎不能称为建筑，然经其精巧布置和对庭园之经营，似乎也绰有余裕——日本人的小聪明，也是他人不可及的。

日本人在工业上无大创作，可是他们所造玩具之美、装饰之丽，竟使他们的货物畅销于全球，这又是他们的小巧之证。

这种气质的民族，绝对担负不了成吉思汗那样大规模的事业，是不必说的。

有一个有趣的对比：平原战时，平重衡被俘，有语云：“烛暗数行虞氏泪，夜深四面楚歌声。”他是隐然以“西楚霸王”之末路相比的，可是，又怎能比得上项羽的“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的悲壮呢！

日本人永远是小品的民族，打了败仗，只会有幻灭、凄苦、低回欲绝的情绪。即所谓“武士”也者，亦不能例外。

日本人的精神是小品的，日本人的行事是小气的！

小气之一例，是日本人之惜小。

日本邮政储金局的簿子上，印着两句话：“一钱使人欢，一钱使人哭。”日本人对于钱的态度，确是如此！

小气之又一例，是贪小便宜。

日本大学生毕业时，非先送足教授们的礼物，便难以通过学士论文，这是一个日本学生亲自告诉我的。学界如此，其他可知。

小气之第三例是卑污。

我们抗战以前，日本还筹备着世界运动大会在东京举行，忽然下了一道训练艺伎与女向导的命令。说明人公开说：日本为这个旷世盛典，要费几百万圆，所以必须叫这班艺伎、女向导，向一般外国观客身上赚一点回来。当时美国一杂志便画了一幅漫画讽刺这件事，题名“聪明的主人”，大意说：“日本人又要出风头，又舍不得花钱，才想出利用他们的娘们儿来募集经费。”

日本人小气之第四例，在其既舍不得花本钱，又想占大便宜。

德国打法国，一下子拿出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兵员与武器。日本打我们，今日一师团，不够，再抽半师团，打完了，才又拼凑两师团，总舍不得一下子拿出本钱来赌一下。但是其野心、妄想却比希特勒的还要大。

日本人小气之第五例，是会献小殷勤，却不顾大面子。

毁约、退盟、杀人、放火，在这些事上日本人忘记了国格与荣誉，但是，在如祝贺、交际、献花、派遣女人应酬外宾、选黑田雅子为阿比西尼亚王妃等等事情上，日本人却是彬彬有礼。日本的“娼妇外交”，最可显示其特色。

（戴莉摘自《书屋》2011年第1期，康永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