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的爱情

舞月飘雪

一

程小丁挑男人就如同挑食，看着不顺眼就如同吃饭不得劲儿，胃口一坏，便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欲望。

可是一个女子走到30岁的关口，如果不能趁早嫁出，怕只有做后妈的份儿了。先是老妈天天跟在屁股后面说教，后来便有了媒人上门提二婚男人。

那天，程小丁好不容易倒了个双休，正披头散发地享受着周末时光，媒人来敲门，然后一本正经地将一个二婚带有一子的男人推荐到她面前。对方夸夸其谈，仿佛再错过这个二婚男，怕程小丁连做后妈的机会也要失去了。

程小丁的脸色从微笑转到冰冷，眼见着就要发脾气。如果不是老妈眼疾手快，怕媒人早就被她推出门去。还好，媒人及时刹车，以怜悯者的姿态打量着她，不无担心地说：“30多岁，你还想找什么样的呢?唉。”

这一声叹息，叹得程小丁心头郁郁的，眼睛盯着电视上的相亲节目，绝地反击：“我报了电视征婚，不信全中国就找不到一个适合我程小丁的男人!”

话说得决绝，其实不过是个送媒人走的说辞。可是，老妈却当了真，不仅主动打了电话给电视台，帮程小丁报了名，还四下对邻居们宣扬说女儿这次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一时之间，小区里的邻居凡是认识她的，都知道她要上电视了，一见面就纷纷询问何时能见到你上电视呀?这一问，问得程小丁无地自容，终于赶鸭子上架似的从了老妈，答应去电视台试试。

去电视台面试，程小丁再次后了悔。

凡是报名参加征婚的，都是些20岁左右的小女生，有的连大学都没毕业就跑来凑热闹，更让她郁闷的是，编导听闻她31岁还未嫁，第一句话竟然问她：“一直未婚?还是二婚?”

又是二婚。程小丁差点儿没把坤包打到那个秃头编导身上!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二婚男人，在程小丁心里，一段婚姻走到离婚这一步，两个当事人谁都逃不了干系，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

程小丁写征婚意向的时候比别人多了一条：“拒绝二婚。”

二

电视征婚表面看着风光，其实台下是有排练的。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编导都有安排，除了搏个人出彩儿，还要逗观众一笑。

秃头编导很用心，除了培训女嘉宾之外，还负责女嘉宾们的吃喝拉撒，遇上有外地来参加节目的，他还要陪同外出购物。一期节目排下来，众人相处若干天，相处久了就有了感情，女嘉宾们便开起了他的玩笑。

秃头编导自我介绍说叫李进，于是程小丁笑了。光头李进是她的偶像，歌唱得一级棒，可眼前的秃头李进连说话声音都是嘶哑的。

但是相处下来之后，程小丁慢慢发现，李进除了秃头、声音嘶哑之外，其实也还是有优点的。比如心细，女嘉宾们都很娇气，喝水都有自己的牌子，十多个女人喜欢喝什么，他记得清清楚楚，从不会差；同时他也比较大度，经常有涉世不深的女嘉宾会对他出言不逊，可李进从不计较，除了叹一声“这帮丫头”之外，顶多摇头苦笑一番；最让程小丁感觉佩服的是，李进的文字功底好，主持人的稿子也由他来写，字字珠玑又不失幽默。

私下里，程小丁对一女嘉宾说，这个李进还行。

女嘉宾刚出大学校门，年轻，莽撞，听完便高呼：“他跟你年龄还相近呢，听说也是单身，你们可以试试呀!”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来，程小丁的脸刷地红了，恨自己跟一群小女生混在一起，越混智力越萎靡。还好，李进正忙着，没听见，不然她一定会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排练完了回家，老妈不无关心地询问节目何时开始录，程小丁冷不丁地来了句：“录不录都一样，台上台下不一样相亲吗?两不耽误。”

说得莫名其妙，连她自己也感觉奇怪，说这话时，李进的秃头像枚灯炮似的晃在眼前，贼亮。

第二天，再见到李进时，程小丁便多了几分留意，发现这个男人确实不一般，脾气好，且能跟所有人沟通，最主要的是。他无论对谁都很和善，笑眯眯的，仿佛从来不识愁滋味。私下里，程小丁也打听过，32岁，单身。

资料到此结束，别的无从知晓，程小丁却多了一份心思。

三

节目编排进展缓慢。

先是两个女嘉宾因故离席，有说她们只为走秀，有说她们中途找到能负责自己一生衣食无忧的那个人才离开，众说纷纭，可谁也没心思去细打听。离开两个人，就意味着这期节目还要再往后推，于是有女嘉宾坐不住了，毕竟，让一群天天忙着疯、忙着玩的小女生老老实实在排练室呆上十天半个月，实在是一种折磨。

程小丁懒得跟众人一样议论纷纷，随手开始发微博，电视台给每个女嘉宾各开了微博以增加人气，作为编导的李进也在她们之列，近来她开始关注李进的微博，只言片语地关注这个单身又和自己年龄相近的男人。

李进的微博一直再未更新，他忙着找新的女嘉宾，新人上来之后又忙着前期培训，培训完了之后，微博有了一句话：“每天无头苍蝇似的飞来飞去。”

程小丁第一个做了回复：“做苍蝇也是幸福的，至少还有一对翅膀。”

很快，李进便做了回复：“爱情中的两个人就像一对翅膀，相互给力，相互回应，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话说得明白又透彻，程小丁再次感觉到了脸红。30多岁的女人不是没有情场经历，更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可面对这个秃头男人，她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何会一次次脸红。想来想去，只能给自己这样一个解释——他对自己也有好感。

男女之间有了情愫是藏不住的，更何况还是两个单身男女。

再见面，程小丁就不太好意思抬头看李进，而李进再跟她讲话，也仿佛温柔了许多，尽管声音还是嘶哑的，可程小丁感觉没那么讨厌，甚至开始喜欢上他的沧桑感了。

再后来，程小丁以关心的名义送了李进一盒亮嗓含片。

很快，李进以感谢的名义回赠她一些台内节目的门票，并点名说：“叫上叔叔阿姨一起来看吧，综艺节目现场看更有气氛。”

一个男人开始邀请自己的家人，31岁的程小丁不能没有想法。更让她感觉满意的是，带着老妈一起来看节目，李进不仅亲自安排了好座位，连饮料也一应俱全。

老妈心明眼尖，一眼就瞅出了问题所在，瞅准时机说：“这男人一定是单身，而且是个对你颇有好感的单身。你们是不是开始了?”

四

程小丁的爱情并没有开始，相反，很快就灰飞烟灭了。

原因没有出在自己身上，也并不怪李进，而是一个小小的人儿。

正接受培训的女嘉宾们中场休息，大家正兴奋地议论着明天正式开播的事情。程小丁走到一头，开始犹豫要不要跟李进挑明了说，大家都不是少男少女，就算爱情禁得起等待，岁月也终归不饶人。可毕竟是婚姻大事，程小丁认为这件事应该由李进对自己开口，只要他说，她就愿意不录这期节目，私下跟他走。

可是，就在那一刻，一切全变了。

休息中场，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儿走进排练厅，瞬间成为大家眼里的焦点。等到场务急急地冲进来抱走的时候。有人问了一句：“这谁家的孩子长得这么可爱?”场务回身说：“哦，是李进编导的女儿。”

众人哗然。

程小丁差点儿没吐出血来。算下来相识